门店外放置两尊玉色狮子，周身流光溢彩，不似凡物。来来往往的人不可胜数，锦衣华服者有之，衣衫褴褛者有之，奇装异服者有之。身穿琥珀色短褐的员工们正迎来送往，细致周到地为顾客服务，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小胖带着温良大摇大摆走进店内，对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只见那工作人员急匆匆向店内深处走去，片刻后带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富贵老头。
小胖掏出从温良那儿拿回来的玉佩在老头面前一晃，接着递给他。老头双手接过，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查看，又探出一道真气，激得玉佩表面闪过一道亮光。他从胸口掏出手帕，把玉佩仔细擦拭了一遍，又恭恭敬敬还给小胖。老头理了理衣服，殷勤地向小胖作了一揖。小胖并没有还礼，而是侧过身去，受了半礼。
“我游学途中遭仇家暗算，侍卫与之血战，十不存一，昏迷间传送至钜燕之地，被温良救下——两次。她就是我老大，你们怎么招待我，就怎么招待她。与我同行的侍卫速速派人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抚恤好家属。”小胖第一次这么严肃，温良还有点不习惯。
“遵命。”那老头儿一抱拳，一翻手，掌心出现一枚玉蝉。小胖抓起玉蝉递给温良，摸了摸后脑勺：“老大，这是玉蝉子。以此凭证，在千里庄旗下任何一庄消费都免单，不限次数跟金额。”
温良不再是刚刚从破庙醒来的无知小儿。经过两个月的走访历练，她早就明白“千里庄”三个字的含金量。这片大陆上到处都是千里庄的辖庄，从一里庄到若干里庄，“千”不过是虚指，具体有多少家店无人知晓。千里庄中无所不包，无所不卖，无论在人间还是修真界，都是行走江湖必备店铺。
而小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温良没接玉蝉，手绕过去拍拍小胖的肩：“心意我领了，这个就算了，老大不会占你的便宜。”不等小胖反对，她又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兜：“当初谈好的，七千枚孔方泉送你去稷下学宫，一分也不能少啊。”
小胖梗着不动，直直和温良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妥协地叹了口气：“小爷我两条性命，只值区区七千枚孔方泉，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咯。”
温良纯良地笑着，摊开右手，掌心朝上。
小胖怀着复杂的心情递给她一只手镯：“这是玄铁镯，上面用乌金刻了空间折叠符文，里面有七千枚孔方泉。只要将血滴在上面，它就会认你为主，只能由你打开关闭它。”
温良接过镯子，入手一片冰凉。镯子通体乌黑，表面流动着银色光泽，如同流动的粒粒繁星；镯子内部镌刻着一圈金色符文，极为复杂怪异。
她右手掐剑指，真气划开左手指尖，滴下一滴血来。血滴在玄铁镯上，被它吸收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一种玄妙的感觉连结着温良与这只镯子。
认主成功。
**
离稷下学宫的入学测试还有三天。
八里庄管事直接包了西北楼的整个三层，供温良二人休息。他又从城内各方搜集来入学测试的各种应试技巧，隔三岔五往西北楼送，恨不得自己替她们二人考。
稷下学宫的入学测试，一测根骨，二测心性。根骨是先天的改不了，但心性却可以搏一搏——这也是小胖游学的原因。
温良让管事搜罗了市面上流通的所有灵异志怪小说，专挑午夜时分点白蜡看。她还把这一招介绍给小胖，却被后者哆哆嗦嗦拒绝。
一场夏日的夜雨过后，测试的日子到了。
这天一大早，温良洗了个冷水澡，叼着包子敲开了小胖的门。
测试场地离西北楼不过一炷香路程。但是等她们赶到时，场地里已经站满了人。执勤的弟子把考生的家长和朋友都劝到场地外面等候，让考生排好队后，为首的弟子空手变出一只锣来，震荡真气，直敲得锣回声震荡、余音绕梁。
场地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场地中央涌现出层层涟漪，一团群青色的光芒随涟漪冒出，在烟雾缭绕中，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来人是一对青年男女，身材纤长，面容相似。女子身着素色锦袍，额间系着铅白色的抹额，衣襟处别着一朵玉兰。男子也着素色锦袍，眼前绑一根墨灰锻带。
女子清了清嗓子，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是鱼寒雨，负责根骨测定，我的弟弟鱼楚山负责心性测定。请大家排成两队，分别在我和楚山面前各测试一次。”
鱼楚山一挥手，两把圈椅出现在二人身后。执勤弟子把考生分成两列，开始测试。
温良和小胖因为来得晚，排在队伍的后方。引气入体后，温良的目力增强许多。她向两位考官那儿张望，只见她们端端正正坐在圈椅上，没有拿出什么测试的宝物，也没有画什么复杂的符文。
前两个测试的考生走到她们跟前。两个半球形的气泡从地上升起，罩在了考官和受测考生之外，使得外边的人无法再窥探里面。
气泡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姐弟二人取下了自己的抹额和缎带。
她们同时睁开眼睛。
等待的过程太过无聊。温良低下头来玩自己的手，隔着距离跟小胖挤眉弄眼，又跟前前后后迅速熟络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在温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诀都掐过一遍后，终于轮到她了。
进入气泡的体验很奇妙，穿过它时，整个人感觉到一瞬湿润，进去后又只能感受到安静。外面的声音都被气泡摒除，画面也模糊无比。
温良大大方方地走到鱼寒雨面前，抬手作揖，响亮地介绍自己：“在下钜燕温良，年十四，见过鱼长老。”
鱼寒雨没有说话。
温良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眼向上看，顿时目瞪口呆。
鱼寒雨的额间嵌着一只立着的第三只眼，竖瞳，瞳色金黄，如同万古凶兽。
她的竖瞳滚动了一下，微微点头：“未入学宫便引气入体，还只有十四岁，不错。”十四岁引气入体虽然少见，但也并不算惊世骇俗。底蕴深厚的修真世家都有些压箱底的手段，培育出几个不入学宫就引气入体的新生并不是难事。
温良不卑不亢，再行了一礼，算是谢谢夸奖。
金黄色的竖瞳将温良自上而下扫视一圈，而后第一次阖上了眼。良久，鱼寒雨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根骨奇佳，可为怪阶。”
修士根骨分为四阶，分别为“清”“奇”“古”“怪”。有根骨的人本就世间少有，而怪阶根骨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
温良是这届考生里的唯一一个怪阶。
鱼寒雨递给她一张质地光泽的纸，同那天晏玠收到的信纸材质一模一样。
纸的左上方写了温良两个大字，后面跟着一句字迹略小的话：钜燕之地人士，年方十四。“温良”二字下方，是一张温良的写实肖像画，上面的温良不停眨眼，墨色在其中流淌。纸的中间缓缓浮现出“根骨”二字，后面又用朱笔写着“怪阶”两字，还画了个圈。纸面右下角，印着一副小章，上面是一帘流动的雨水。
温良双手接过测试单，作揖别过鱼寒雨后，又耐着性子在鱼楚山处排队。
终于，她去测了心性。
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鱼楚山真容后，温良不再那么惊讶。鱼楚山天生重瞳，每只眼睛里都有两个金黄瞳孔，熠熠生辉。
“看着我的眼睛。”鱼楚山每只眼中的两个瞳子互相环绕旋转起来，速度逐渐加快，眼中呈现出虚影。温良紧盯虚影，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忍不住眨了眨眼。
一片白色浮现在她眼前。
鱼楚山“咦”了一声，瞳子旋转的速度加快。温良的头更晕了。她伸手扶住圈椅的扶手，死死盯着旋转的金色重瞳。
她的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鱼楚山还不死心，四只瞳子全速旋转，眼中有泪水流出。温良不退反进，紧咬牙关，死死盯着他。
少女和男子无声对峙着，两人的视线尖锐如实物，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刹那间，温良忍不住跑到一旁，吐出还没消化完的包子的残骸。
一股霸道的韭菜味儿在空气中漫延开来。
……
接过测验单，温良发现心性那块儿没写评语，而是用朱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纸面右下角又多出一副印章，上面画着苍翠的远山。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上面的一帘雨水落下来，滴到了远山上。于是，远山顿时变得烟雾缭绕，蒙蒙细雨笼罩着苍翠山头。
温良看向鱼楚山，后者正避开她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尘去。”
角落里的半只包子顿时消散。
“净气。”
霸道的韭菜味儿也消失不见。
**
所有人测完已是傍晚。为首身着月白衣衫的执勤弟子广袖一挥，所有考生手里的测试单都飞入手中。他敲了敲锣，高声宣布道：“入学函将于明日午时将送至通过测试的弟子身边，请注意查收。学宫新一届弟子名单将在公示栏张贴三日，如有质疑者可在学宫门口申请验卷。各位小友测试辛苦，请回去休息吧。”
小胖带着温良大摇大摆走进店内，对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只见那工作人员急匆匆向店内深处走去，片刻后带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富贵老头。
小胖掏出从温良那儿拿回来的玉佩在老头面前一晃，接着递给他。老头双手接过，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查看，又探出一道真气，激得玉佩表面闪过一道亮光。他从胸口掏出手帕，把玉佩仔细擦拭了一遍，又恭恭敬敬还给小胖。老头理了理衣服，殷勤地向小胖作了一揖。小胖并没有还礼，而是侧过身去，受了半礼。
“我游学途中遭仇家暗算，侍卫与之血战，十不存一，昏迷间传送至钜燕之地，被温良救下——两次。她就是我老大，你们怎么招待我，就怎么招待她。与我同行的侍卫速速派人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抚恤好家属。”小胖第一次这么严肃，温良还有点不习惯。
“遵命。”那老头儿一抱拳，一翻手，掌心出现一枚玉蝉。小胖抓起玉蝉递给温良，摸了摸后脑勺：“老大，这是玉蝉子。以此凭证，在千里庄旗下任何一庄消费都免单，不限次数跟金额。”
温良不再是刚刚从破庙醒来的无知小儿。经过两个月的走访历练，她早就明白“千里庄”三个字的含金量。这片大陆上到处都是千里庄的辖庄，从一里庄到若干里庄，“千”不过是虚指，具体有多少家店无人知晓。千里庄中无所不包，无所不卖，无论在人间还是修真界，都是行走江湖必备店铺。
而小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温良没接玉蝉，手绕过去拍拍小胖的肩：“心意我领了，这个就算了，老大不会占你的便宜。”不等小胖反对，她又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兜：“当初谈好的，七千枚孔方泉送你去稷下学宫，一分也不能少啊。”
小胖梗着不动，直直和温良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妥协地叹了口气：“小爷我两条性命，只值区区七千枚孔方泉，传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咯。”
温良纯良地笑着，摊开右手，掌心朝上。
小胖怀着复杂的心情递给她一只手镯：“这是玄铁镯，上面用乌金刻了空间折叠符文，里面有七千枚孔方泉。只要将血滴在上面，它就会认你为主，只能由你打开关闭它。”
温良接过镯子，入手一片冰凉。镯子通体乌黑，表面流动着银色光泽，如同流动的粒粒繁星；镯子内部镌刻着一圈金色符文，极为复杂怪异。
她右手掐剑指，真气划开左手指尖，滴下一滴血来。血滴在玄铁镯上，被它吸收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一种玄妙的感觉连结着温良与这只镯子。
认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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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稷下学宫的入学测试还有三天。
八里庄管事直接包了西北楼的整个三层，供温良二人休息。他又从城内各方搜集来入学测试的各种应试技巧，隔三岔五往西北楼送，恨不得自己替她们二人考。
稷下学宫的入学测试，一测根骨，二测心性。根骨是先天的改不了，但心性却可以搏一搏——这也是小胖游学的原因。
温良让管事搜罗了市面上流通的所有灵异志怪小说，专挑午夜时分点白蜡看。她还把这一招介绍给小胖，却被后者哆哆嗦嗦拒绝。
一场夏日的夜雨过后，测试的日子到了。
这天一大早，温良洗了个冷水澡，叼着包子敲开了小胖的门。
测试场地离西北楼不过一炷香路程。但是等她们赶到时，场地里已经站满了人。执勤的弟子把考生的家长和朋友都劝到场地外面等候，让考生排好队后，为首的弟子空手变出一只锣来，震荡真气，直敲得锣回声震荡、余音绕梁。
场地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场地中央涌现出层层涟漪，一团群青色的光芒随涟漪冒出，在烟雾缭绕中，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来人是一对青年男女，身材纤长，面容相似。女子身着素色锦袍，额间系着铅白色的抹额，衣襟处别着一朵玉兰。男子也着素色锦袍，眼前绑一根墨灰锻带。
女子清了清嗓子，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是鱼寒雨，负责根骨测定，我的弟弟鱼楚山负责心性测定。请大家排成两队，分别在我和楚山面前各测试一次。”
鱼楚山一挥手，两把圈椅出现在二人身后。执勤弟子把考生分成两列，开始测试。
温良和小胖因为来得晚，排在队伍的后方。引气入体后，温良的目力增强许多。她向两位考官那儿张望，只见她们端端正正坐在圈椅上，没有拿出什么测试的宝物，也没有画什么复杂的符文。
前两个测试的考生走到她们跟前。两个半球形的气泡从地上升起，罩在了考官和受测考生之外，使得外边的人无法再窥探里面。
气泡内。
几乎是同一时间，姐弟二人取下了自己的抹额和缎带。
她们同时睁开眼睛。
等待的过程太过无聊。温良低下头来玩自己的手，隔着距离跟小胖挤眉弄眼，又跟前前后后迅速熟络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在温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诀都掐过一遍后，终于轮到她了。
进入气泡的体验很奇妙，穿过它时，整个人感觉到一瞬湿润，进去后又只能感受到安静。外面的声音都被气泡摒除，画面也模糊无比。
温良大大方方地走到鱼寒雨面前，抬手作揖，响亮地介绍自己：“在下钜燕温良，年十四，见过鱼长老。”
鱼寒雨没有说话。
温良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眼向上看，顿时目瞪口呆。
鱼寒雨的额间嵌着一只立着的第三只眼，竖瞳，瞳色金黄，如同万古凶兽。
她的竖瞳滚动了一下，微微点头：“未入学宫便引气入体，还只有十四岁，不错。”十四岁引气入体虽然少见，但也并不算惊世骇俗。底蕴深厚的修真世家都有些压箱底的手段，培育出几个不入学宫就引气入体的新生并不是难事。
温良不卑不亢，再行了一礼，算是谢谢夸奖。
金黄色的竖瞳将温良自上而下扫视一圈，而后第一次阖上了眼。良久，鱼寒雨才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根骨奇佳，可为怪阶。”
修士根骨分为四阶，分别为“清”“奇”“古”“怪”。有根骨的人本就世间少有，而怪阶根骨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
温良是这届考生里的唯一一个怪阶。
鱼寒雨递给她一张质地光泽的纸，同那天晏玠收到的信纸材质一模一样。
纸的左上方写了温良两个大字，后面跟着一句字迹略小的话：钜燕之地人士，年方十四。“温良”二字下方，是一张温良的写实肖像画，上面的温良不停眨眼，墨色在其中流淌。纸的中间缓缓浮现出“根骨”二字，后面又用朱笔写着“怪阶”两字，还画了个圈。纸面右下角，印着一副小章，上面是一帘流动的雨水。
温良双手接过测试单，作揖别过鱼寒雨后，又耐着性子在鱼楚山处排队。
终于，她去测了心性。
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鱼楚山真容后，温良不再那么惊讶。鱼楚山天生重瞳，每只眼睛里都有两个金黄瞳孔，熠熠生辉。
“看着我的眼睛。”鱼楚山每只眼中的两个瞳子互相环绕旋转起来，速度逐渐加快，眼中呈现出虚影。温良紧盯虚影，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忍不住眨了眨眼。
一片白色浮现在她眼前。
鱼楚山“咦”了一声，瞳子旋转的速度加快。温良的头更晕了。她伸手扶住圈椅的扶手，死死盯着旋转的金色重瞳。
她的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鱼楚山还不死心，四只瞳子全速旋转，眼中有泪水流出。温良不退反进，紧咬牙关，死死盯着他。
少女和男子无声对峙着，两人的视线尖锐如实物，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
刹那间，温良忍不住跑到一旁，吐出还没消化完的包子的残骸。
一股霸道的韭菜味儿在空气中漫延开来。
……
接过测验单，温良发现心性那块儿没写评语，而是用朱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纸面右下角又多出一副印章，上面画着苍翠的远山。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上面的一帘雨水落下来，滴到了远山上。于是，远山顿时变得烟雾缭绕，蒙蒙细雨笼罩着苍翠山头。
温良看向鱼楚山，后者正避开她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尘去。”
角落里的半只包子顿时消散。
“净气。”
霸道的韭菜味儿也消失不见。
**
所有人测完已是傍晚。为首身着月白衣衫的执勤弟子广袖一挥，所有考生手里的测试单都飞入手中。他敲了敲锣，高声宣布道：“入学函将于明日午时将送至通过测试的弟子身边，请注意查收。学宫新一届弟子名单将在公示栏张贴三日，如有质疑者可在学宫门口申请验卷。各位小友测试辛苦，请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