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您关注的主播[灰公子]开启了直播间[全网最善的直播，点进来就看如何摆脱三千烦恼丝！]！前三百观众将有机会获得主播赠送的大悲咒一份，快来观看吧！】
听到了手环的提示音，无数观众蜂拥而至，差点将直播间挤爆。
“我就知道！每次听到这个差点将灵魂升天的开播提示铃声，不用想，一定是你！灰公子！”
“大师，您又来物理超度了吗？嘻嘻，送个小花，爱看。”
“哇塞，这大脸怼得，整个屏幕就剩下脸了，我都看不清楚了，到底在直播什么呀？”
“呜呜呜，老铁们你们看消息了吗？听说有浩劫级的灾难降临了，我就在西北十四境啊，天地都在震动啊，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世界末日要来了！救救我。大师，现在给您捐香火钱还有用吗or2”
……
一开播，整个直播间就被叽里呱啦的弹幕和礼物占满了，主播修改了下设置，一瞬间，所有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消失了，界面瞬间清爽，露出了一个明艳动人的金发美女，她撩了撩头发，笑得一脸真诚，“大家好，我是钛合金。”
“果然，还是老配方，‘不露脸’主播果然名不虚传。”
“讲个笑话，【灰公子】其实是钛合金。”
“哈哈，理解一下嘛，灰公子毕竟修闭口禅，谁要看一根木头直播，有我陪你们聊天不好么。”钛合金灿烂地笑着，实则脸都要僵掉了，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一旁不入镜的清秀佛修，心里不停骂街，灰公子你这家伙话都说不了就别开直播啊！！！
死财迷！
“好啦，不讲废话了。欢迎来到【灰公子】直播间，当当，今天的主题是浩劫级灾难——”钛合金深吸一口气，身体一退，将身后的场景露了出来，“失乡之鲲。”
夜空中宛如人类终结时刻的震撼恐怖画面瞬间冲击了吃瓜观众的视网膜。
厚重壮观的云层看似缓缓翻滚，实则瞬息万变，云谲波诡，带来末日降临般的压迫感。一片无边的阴影在其中若隐若现，绵延万里，偶尔翻涌露出云层的背鳍，宛如一座孤岛般不已巍峨。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就惊心动魄，令人后背生凉，毛骨悚然。
人类的渺小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表达。
“我就知道……灰公子直播的，大概率是这个……但我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庞然大物……太吓人了。”
“我们，真的有胜算吗……”
“天啊，难以想象在场的人所面临的压迫感……”
“不要怕宝子们。”钛合金将直播球插在了地上，站起身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我们会为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直播了。”
“祝你们观看愉快。”她郑重地鞠了一躬。
等再次直起腰时，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锋芒而锐利。
一柄金色长弓缓缓从空中浮现，她抬手一抓，金光碎裂，凝实成了一柄内敛低调的暗金色武器。
“走吧。”她将长弓架在了肩膀上，脚尖一点，就和另外一抹淡然出尘的身影会合，朝着战场中心的方向快速消失。
直播间的观众们：……
“等等，别把我们留在这里啊！！！”
“可恶，不愧是你，又是固定视角！虽然战场重地不许分心，但我们保证不出声的啊啊啊，带我们一起去，我和你们一起共进退呜呜呜。”
天上的游鱼嗡鸣一声，掀起了骇人的暴风，“唰”地一阵微风刮过，直播球……倒地了。
观众们吃了一口沙子，并且瞎掉了。
“啊，掉地上了，我们掉地上了，卡视角了看不见了！”
“可恶怎么不把直播球粘稳一点啊。”
“有没有好心人路过把我们扶起来啊，必有重谢！”
就在这时，一只圆滚滚金灿灿的东西突然入了镜，它听了下来，看不见的小鼻子到处嗅嗅——它似乎闻到了商机。
摸索了一圈后，它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小jio哒哒哒地溜过来，豆豆眼望着镜头微眨动，单纯而又无辜地将弹幕上的话一字一句念道：“必、有、重、谢？”
直播间观众：……
……
“副局，它开始下坠了！”南希沉声道。
大地，逐渐弥漫起了一层迷蒙的水汽，每个人的脚下，都出现了一滩水迹，黏湿而沉重。
副局拳头紧握、脸色异常难看：“解开地心支配者的封印。”
“嘶啦嘶啦——”沉重锁链在地面拖行的声音在慌乱的街道上响起。
“咚——咚——咚”刺猬缓慢地来到了厅政中心，立起了身子，露出了肌肉虬结、如同小山般青面獠牙的面孔，泛着寒光的钢筋如同刺猬的针般插满了全身，她抬头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声音嘶哑难听：“解开吧。”
副局缓缓伸出手，神情无悲无喜，“主……恕你无罪。”
硬物抽离肉|体的粘腻密密麻麻地响起，一根又一根刻着复杂符文的钢铁缓缓伸出，最终“唰”地一声，尽皆飞出，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上。
地心支配者嘶吼一声，执着沉重的锁链，身体消失在了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在夜空中，她明明身形如小山般庞大，动作却灵活迅猛得如天上的老鹰，她翻越了重重云海，最终触摸到了那只巨型游鱼的漆黑皮肤。
她的手透了过去。
触感不对。
但这一刻，她已经无暇多想，调动了全身的秘能，大喝一声：
“万物——归零！”
超级重力场以她的手为支点，瞬间扩散而成。
“嗡——”空间如同绵软的面团，陷入了极致的扭曲，所有人都失聪了——声音，被强行拖拽进去了。
恐怖到极致的力量袭来，万物好似活了过来，不受控制地朝夜空跌去。
一个又一个惊慌逃窜的居民们如同蚂蚁般被吸上了天空，朝着毁灭一切的支点越来越近，“啊——”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头皮发疼，脆弱的头发好似被一根又一根地残忍拔去，疼得她痛哭流涕。
□□和心脏都在往上扯，她在半空中哭喊着拼命挣扎。
“呜——”震荡灵魂的鲲鸣再次响起。
随着它的一个摆尾，来自夜空的恐怖吸力骤然一停，天空中的人影就像饺子般纷纷往下掉落，形成了壮观无比的黑雨。
小女孩也紧闭双眼，害怕的眼泪从眼尾滑落，她无力地迎接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体一紧。
她微微张开眼，是那个长得狰狞可怕的怪物姐姐，她抱着她急速坠落，在地上重重砸出了一只蜘蛛网般皲裂的巨坑。
“咳，”地心支配者咳了一下，带着内脏碎末的血液喷涌在地上，她半跪在地上，将女孩抛向了天空，抬起手重重一握。
“以我之上，零重……跃迁。”
下一刻，坠落的黑雨失重般骤停。
“散！”
随着她握着的拳头张开，黑色雨点如同离弦之箭般往四周散去，最终如同跌入棉花糖般缓缓落地。
战场核心，瞬间被清空了。
数之不尽神情肃穆的帝国骑士和秘能者们踏入了战场核心，瞬间飞了起来，如履平地般攻向了夜空中的庞然大物。
然而失乡之鲲庞大到难以想象，它幽鸣一声，在云层摆了一下尾。
它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带来了摧枯拉朽的灾难。
无数建筑灰飞烟灭，骑士们纷纷坠落。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战场，到处都是残肢断骸，哀鸿遍野——
这就是浩劫级怪物。
随便一击，便是伤亡无数。
又是一记翻跃。
巨坑中的身影见状神情一凝，无数白丝瞬间从她指尖喷射，瞬间在战场上形成了密布的织网，粘连上了骑士的后背。
此刻，织网就是棋盘，而骑士们，则是进军的棋子。
她的手腕有力地随着失乡之鲲的动作转了一圈，所有的骑士们如同涌动的云层般，巧妙轻盈地贴着鲲的身体滑过，完美地避开了失乡之鲲的下一波攻击。
“那……那是谁？实力竟然如此恐怖。”躲在小巷子中的妮可震惊地看着那道身影，一副难以想象的样子。
“那是地心支配者——艾玛。”突然，妮可的脑袋一重，好似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落在了头上。与此同时，刻在骨血的熟悉声音让她的DNA动了，她如同变脸般迅速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讨好道：“您怎么来了？”
她的内心一凛，如同吃了秤砣一般凝重——没想到这只奸商菇竟然能到达现实！
之前准备的敲诈一波大的再删号跑路这个泄愤计划看来行不通了，可恶。
小元宝瞥一眼就知道这货撅起屁股要放什么屁，懒得说她。
它抬起爪爪将头上的直播球抓了下来，豆豆眼纯真地眨了眨：“刚刚是限时免费观看，如果还想看，请支付劳务费，打到这个账号。”
说着它举起了一个小牌牌，上面赫然是一个账号。
“奸商啊，正是关键时候，打打打，快把镜头切回去！”
“可恶啊，要不是所有直播间都挂了，只有这个直播间还在□□着，我才不充钱。只能说不愧是开创了灾难直播先河的灰公子吗？”
哗啦啦金钱进账的声音响起，小元宝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重新将镜头调了回去。
观众们揪紧心脏提心吊胆地继续观看。
“所以说谁是地心支配者呀。”
“楼上真是孤陋寡闻，是帝国第二大公会熔岩之上的副会长，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她这样的存在，竟然亲自出马。”
“竟然是帝国公会，那四大公会其它公会黎明徽章、盗墓人和超级玛丽是不是也出人了？”
“不一定，听说地心支配者曾经犯了滔天大罪，所以一直是被禁锢状态，看样子是劳改或者交易。”
……
“所以您来是做什么？”妮可看见小元宝拿着直播球，根本不敢喊名字，也不敢入镜，憋屈地问道。
小元宝挑挑眉，“v”形爪爪一扬，白色的蛛蛛丝就从中射了出来，缠住了那抹白金色的身影，笑得一纯真：“宝，你去哪呢？”
“我、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帮忙的。”以撒结结巴巴道，他不欠债，但是天然怕小元宝。
“不许哦，给我乖乖待在原地。”小元宝皮笑肉不笑道。
这帮货物没一个省心的。
还问它来做什么，当然是担心贵重物品的损耗！要知道当初宁清风那个怪物为这些货物可是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尤其是眼前这位，不要让它难做啊。
想到这里，它抬眸望向了巨坑中的地心支配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位也是，把她养这么大容易吗？非要来送。
人类真有胜算吗？
夜空中，失乡之鲲发出悲鸣，似乎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它往下坠落，它在翻腾，在反抗。
仅仅是它这些无意的动作，却给人类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惨叫痛苦声不断，宛如人间炼狱。
就连直播间的氛围都变得紧张沉闷了起来。
“刚刚掀翻的建筑中，有我的家……我的家人联系不上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成了秘能者，还没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呢。”
“我也有……我朋友正在西北三境做任务，现在整个西北十四境都失联了，我已经赶到了边境，但是进不去了。”
弹幕顿时一阵沉默。
她们所谈笑观看的趣事，是关于他人生命的死生大事，这就是末世的麻木与悲哀。
“喂，那个说家人的，把你的血给我，我帮你找她们。”小元宝看在对方砸了大价钱的份上决定帮忙找找人。
弹幕那个人顿时语气惊喜。“真的吗？太感谢了，请问要多少钱，我立马打到你账号！”
“算了。”已经给过了。
小元宝一向算得清。
小小的金币蘑菇在弥漫着血腥的废墟和战场中行走，到处都是四分五裂的残肢和痛苦的呻吟声。
最终，小元宝根据对方的血液找到了她的家人。
看着那团几乎没有了呼吸的烂肉后，它沉默了。
弹幕也一阵哀寂。
无能力者在末世就是如此脆弱。
她们命如草芥，就算是怪物一次无意间翻身掀起的微风，都能轻易剥夺她们的生命。
此刻，奥比罗维厅政中心，气氛异常压抑。
副局神色肃穆：“果然，地心支配者的超重重力场对它完全无效。失乡之鲲，不在这个维度内。”
所以那片阴影在天空如此之久，但却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它根本不属于这个空间。
“这样的话，地心支配者的能力，不，是我们所有人，都伤害不了它。”顾曦之冷静地分析道。
“艹，但是它打我们就像是打鹌鹑一样，一打一个准，它一个呼吸，就能带走一片区域，这公平吗？！”南希暴躁地骂街。
真正的可怕之物，便是如此，它甚至不一定对你有恶意，仅仅只是路过，都会对一个族群造成致命的打击，宛如末日的降临。
“假如它不在这个空间的话，那它会不会离开？”一旁一个油光满面、浑身赘肉，快把紧致的衣服撑爆的黑发胖子声音尖锐地问道。
副局望向了她，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蹙。
这是帝国三皇女，尤桑。
“但引力在震荡。”在战场核心的地心支配者艾玛加入了商讨。
她嘶哑难听的声音带来地狱般消息：“它不会离去。”
“它在逐渐与我们的时空融合，最终，将彻底坠落，湮灭西北十四境。”
“那好啊。”三皇女闻言快被眼皮完全耷拉遮住的眼眸一亮，恨不得鼓掌叫好，“我们先撤退。等它与我们的时空彻底融合后，地心支配者你再用万物归零试试，其它秘能者也能派上用场了，一定能杀了它。解决浩劫级的灾难，这个可是天大的战绩。”
厅政中心顿时陷入可怕的寂静。
过了许久，副局死死盯着尤桑那油腻的脸蛋，哑着声音道：“殿下，你知道西北十四境一共有多少居民吗？是三亿四千万。”
尤桑被问得一脸莫名其妙：“有多少关我们什么事情？我们不带上它们的。”
“但她们是活生生的命！”副局一字一句咬牙道。
“我知道，但是西北十四境都一些贫瘠之地，也养不出什么好笋，而且我们帮她们报了仇，也算是对这帮贱民的恩赐了。”三皇女皱着眉道。
她不理解副局这个病秧子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副局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服她：“殿下，要是死了这么多人，对陛下和帝国都不好交代，对你名誉有损。”
三皇女闻言狡猾地笑了：“副局你错了，浩劫级的灾难啊，死多少人都是合理的。重要的是——最终我们胜利了。而这场胜利，又是谁带领的。”
“在灾难开始时，我就已经让人切断了西北十四境的所有信号了，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场的人心底一寒。
这意味着，三皇女打从一开始就准备放弃西北十四境。
艾玛传回来的消息只是加速了她的决定而已。
她们看着眼前一脸算计的皇女，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背升起。
明明是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心机之深沉，做派之虚伪令人作呕。
“秘能者都是帝国的人才，我都是为帝国的未来考虑，要是折进去太多秘能者，将来遇到危机如何应对？”三皇女肥胖的手拍了拍副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副局，撤退吧。”
副局抬起手，缓缓覆上了三皇女的手。
尤桑嘴角逐渐扬起，下一刻，猪一般的惨叫声响起。
副局望着捂着手痛苦呻吟的三皇女，眼神冷漠而锐利：“抱歉殿下，我有洁癖，别人一碰到我就会应激，实在是对不起。”
“好好好，我知道，下次不碰你了。”三皇女忍痛笑着道，“我感觉我的手断了，需要治疗一下。”
说着她向天吹了一记口哨，很快，一条红色巨龙便从天而降，降落时掀起的风差点将屋顶掀翻，三皇女艰难爬了上去，“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副局们回话，她的脸色就变得阴沉无比，驾驶着龙，将撤退的命令发送了出去——
“我以帝国三皇女命令你们，立马撤退。回退到十四境边界，待到失乡之鲲降落现实，彻底结果了它！”
她坚定而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正在战斗中身影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三皇女沉声再度命令了一次。
渐渐地，有人动了。
有人带头，许多心智不坚定者都动摇了。
转身之前，红龙的尾巴重重地甩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南希冲上去接住了副局，她虚弱地吐出了一口血。
“你！”南希见状眼眶猩红，怒气冲冲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副局苍白的手指紧紧拉住了。
骑在龙背上的尤桑见状居高临下地望着重伤的副局，压低声音道：“祈愿你别活着走出西北十四境，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没死在这里。”
“希望这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见面。”
随后她转过身，正气凌然地对着坚持留下的秘能者大声喊道：“为了给帝国留存中坚力量，我不得不撤退，我对此感到很痛心。但是我作为帝国的皇女，欣赏你们英勇无畏的勇气！也感谢你们对帝国的付出，我会将你们的功劳铭记在心上。如果将来还有机会在西北十四境外见，必定报以丰厚的报酬！”
她在龙背上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才驾驭着龙离开了。
大批大批地参战者开始有序地撤离战场，跟上了红龙的身影，离开了这片土地。
——留下来的愚蠢之人，在她眼中，跟尸体没有两样。要是侥幸没死，也无所谓，蝼蚁而已。
奥比罗维就在西北十四境的边界，所以三皇女就驻扎在不远处，遥遥监视。
南希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副局，绝大部分骑士都离开了。”
副局闻言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笑着道：“别摆出这副样子，现在我们可是想退都退不了了，边境有她们在等着呢。我帮你们挡下了这一击，你们该放开手，好好干了吧。”
她抬起头，此刻，在护栏上，不知何时站着两道身影。
——是眉目悲悯的灰公子和手持长弓的钛合金。
钛合金叹了一口气：“我听说帝国搞了个你的替代品。悠着点，别真挂了。副局您啊，既然身居高位，就苟长一点，多享点福，可别给人做了嫁衣咯。”
她特地在“您”上加重了语气，既似在打趣，又似在强调。
副局没有理会，强行支撑着站起来，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望着天空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南希，让低于正聻的人都退出战斗吧。”
“接下来的战斗，正聻级及以上的秘能者——才有资格参加。”
直播间。
观众们密密麻麻的人类队伍分成了两队，其中一支如同离群的鸟群，跟在一条红龙后面走了。
“等等，这是做什么？人、人类要撤退了吗？！不是才开打吗？”
“唉楼上的，开打是指双方有来有回，你看战场，我们有碰到失乡之鲲一根毫毛吗？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人类在面对失乡之鲲时，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
“什么，那我们要等死吗？不要啊。”
就在这时，直播间突然涌入了一波人，冲垮了弹幕。
“听说这里有蘑菇可以看，是真的吗我看看？嘶——竟然是这个蘑菇？不对，竟然是真的蘑菇？”
“哈哈，老铁们听说这个直播间很露骨，我来了！等等，啊呕，好可怕。怎么给我干到血腥频道来了，竟然是真的骨头啊。”
因为论坛内一篇《震惊，光天化日下主播竟然直播蘑菇！太露骨了！》帖子火了，无数人斯哈斯哈地点进来，瞬间被创飞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批急切的人。
“主播在吗？我、我听论坛上说这边有奥比罗维的直播，我的母父在主街道第三巷，求求你，能帮我看看她们还在吗？”
“我也是我也是，我老婆也在奥比罗维猎杀诡物，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能帮我找找吗？”
“还有我！”
“……”
“弱弱地说一句，楼上那个主街道你来晚了，我刚刚亲眼看见它被掀飞了，里面要是有人可能……”
“人类已经撤退了一半了，西北十四境，可能要没了……主播也赶紧逃吧，虽然是朵蘑菇，但还怪让人稀罕的。”
“灾难当前，管不了普通人的死活了，不是不能理解，有医疗队肯定要紧着秘能者这样更有价值且稀少的人，但是看着这么多手无寸铁的人倒下，还是……很无力。”
在末世，普通人永远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她们最大的价值，可能就在是统计伤亡人数的时候，在那一长串的数字后面，加上了一个一。
白骨累累，无数个加一，组成了血淋淋的数字，写在了新闻上。
至于这个一是谁的妈妈，谁的爸爸，又是谁的孩子，没人关心。
弹幕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你是死神吗？”一道虚弱而稚嫩的声音响起，透过镜头传递给了万千坐在屏幕前方的人。
小元宝低下头去。
——是之前被艾玛救下的脏兮兮小女孩。
一块巨石压在她身上，血液沿着石缝缓缓流淌出来。小女孩瞳孔涣散，出气多进气少，误以为元宝是来接她的死神。
元宝想起了一位故人。
要救吗？
这个女孩并没有价值，它从不做任何亏本生意。
它的小爪子握了握，胸膛不停起伏。
它不能违背……
就在这时，小元宝的脑海中传来了叮咚一声。
「【小白的抉择】因果触发，小白溺水后，失乡的大鱼救了它，它们是手拉手的好朋友，但某一天，大鱼掀起海浪，淹死渔民。小白不知所措，它不知道如何选择，所以它选择了两边。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选择，没有谁能脚踏两条船而不翻车。但谁让它是小白呢，它的心之所向，是我们剑之所指！」
「给全体蘑菇领主的蘑菇开放自由权限，请为小白的抉择，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吧！」
祂们还是这么乱来……
小元宝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它找到小女孩的价值了。
它弯下腰，豆豆眼微眯：“我不是死神哦，相反，你想活吗？”
小女孩失焦的瞳孔微动，小小的脸上都是对生的渴望，张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用气音将心中的答案呼出，“想——”
她不想死。
她想活。
“好。”下一刻，小元宝的爪爪上，就出现一朵深褐色的蘑菇，一眨一眨地看着她：“这是小灵芝，你愿意，成为她的菌床吗？”
活死人，肉白骨。
“好。”小女孩迸发出了全身的力气，回了一个字。
只要能活，她做什么都愿意！
“成交。”小元宝笑着道。
这世上，它最怕的，不是胡搅蛮缠的顾客，也不是奸诈狡猾的人精，更不是恐怖诡谲的怪物，而是——毫无价值的存在。
因为那样的话，当对方满身鲜血地找上门时，它就没办法找到任何理由——拉对方一把了。
矿工菇行动起来，将被压在坍塌建筑下的人吭哧吭哧挖出来，放置在地面上。
幽灵小白负责穿墙穿洞，探测生者气息，比任何生命探测器都好使。
而小元宝负责种上灵芝菌种。
以人为试验田培育活菌是惨绝人寰的，但是在这灾难土地上，它甚至成了一种恩赐——活着，才能体验疼痛。
各个蘑菇分工合作，忙忙碌碌，成为强有力的后援。
小元宝豆豆眼微蹙，奇怪，唯独布偶蘑菇无法召唤——提示正在使用中。
它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此刻直播间低声嘀嘀咕咕，像是在讨论什么似的。
她们终于想起来，曾经盛极一时的禁忌。
最终有人站了出来——是最初求助的那个观众。
她的家人没死透，现在正在躺板板，但有小灵芝在估计死不了。
她讷讷地问道：“请问，你是……小蘑菇吗。”
那位——全知全能的神。
随后她似乎是怕误会，又补了一句，“我并非冒犯，只是很感激你们，想知道你们的名讳。”
此刻，直播间鸦雀无声，都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小元宝笑了笑，摇摇头，“不是哦。”
“我们只是……祂们的眷属之一而已。”
听到了手环的提示音，无数观众蜂拥而至，差点将直播间挤爆。
“我就知道！每次听到这个差点将灵魂升天的开播提示铃声，不用想，一定是你！灰公子！”
“大师，您又来物理超度了吗？嘻嘻，送个小花，爱看。”
“哇塞，这大脸怼得，整个屏幕就剩下脸了，我都看不清楚了，到底在直播什么呀？”
“呜呜呜，老铁们你们看消息了吗？听说有浩劫级的灾难降临了，我就在西北十四境啊，天地都在震动啊，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世界末日要来了！救救我。大师，现在给您捐香火钱还有用吗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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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老配方，‘不露脸’主播果然名不虚传。”
“讲个笑话，【灰公子】其实是钛合金。”
“哈哈，理解一下嘛，灰公子毕竟修闭口禅，谁要看一根木头直播，有我陪你们聊天不好么。”钛合金灿烂地笑着，实则脸都要僵掉了，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一旁不入镜的清秀佛修，心里不停骂街，灰公子你这家伙话都说不了就别开直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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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不讲废话了。欢迎来到【灰公子】直播间，当当，今天的主题是浩劫级灾难——”钛合金深吸一口气，身体一退，将身后的场景露了出来，“失乡之鲲。”
夜空中宛如人类终结时刻的震撼恐怖画面瞬间冲击了吃瓜观众的视网膜。
厚重壮观的云层看似缓缓翻滚，实则瞬息万变，云谲波诡，带来末日降临般的压迫感。一片无边的阴影在其中若隐若现，绵延万里，偶尔翻涌露出云层的背鳍，宛如一座孤岛般不已巍峨。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就惊心动魄，令人后背生凉，毛骨悚然。
人类的渺小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的表达。
“我就知道……灰公子直播的，大概率是这个……但我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庞然大物……太吓人了。”
“我们，真的有胜算吗……”
“天啊，难以想象在场的人所面临的压迫感……”
“不要怕宝子们。”钛合金将直播球插在了地上，站起身云淡风轻地笑着道，“我们会为你们战斗到最后一刻。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直播了。”
“祝你们观看愉快。”她郑重地鞠了一躬。
等再次直起腰时，脸上的表情已然变得锋芒而锐利。
一柄金色长弓缓缓从空中浮现，她抬手一抓，金光碎裂，凝实成了一柄内敛低调的暗金色武器。
“走吧。”她将长弓架在了肩膀上，脚尖一点，就和另外一抹淡然出尘的身影会合，朝着战场中心的方向快速消失。
直播间的观众们：……
“等等，别把我们留在这里啊！！！”
“可恶，不愧是你，又是固定视角！虽然战场重地不许分心，但我们保证不出声的啊啊啊，带我们一起去，我和你们一起共进退呜呜呜。”
天上的游鱼嗡鸣一声，掀起了骇人的暴风，“唰”地一阵微风刮过，直播球……倒地了。
观众们吃了一口沙子，并且瞎掉了。
“啊，掉地上了，我们掉地上了，卡视角了看不见了！”
“可恶怎么不把直播球粘稳一点啊。”
“有没有好心人路过把我们扶起来啊，必有重谢！”
就在这时，一只圆滚滚金灿灿的东西突然入了镜，它听了下来，看不见的小鼻子到处嗅嗅——它似乎闻到了商机。
摸索了一圈后，它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小jio哒哒哒地溜过来，豆豆眼望着镜头微眨动，单纯而又无辜地将弹幕上的话一字一句念道：“必、有、重、谢？”
直播间观众：……
……
“副局，它开始下坠了！”南希沉声道。
大地，逐渐弥漫起了一层迷蒙的水汽，每个人的脚下，都出现了一滩水迹，黏湿而沉重。
副局拳头紧握、脸色异常难看：“解开地心支配者的封印。”
“嘶啦嘶啦——”沉重锁链在地面拖行的声音在慌乱的街道上响起。
“咚——咚——咚”刺猬缓慢地来到了厅政中心，立起了身子，露出了肌肉虬结、如同小山般青面獠牙的面孔，泛着寒光的钢筋如同刺猬的针般插满了全身，她抬头望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声音嘶哑难听：“解开吧。”
副局缓缓伸出手，神情无悲无喜，“主……恕你无罪。”
硬物抽离肉|体的粘腻密密麻麻地响起，一根又一根刻着复杂符文的钢铁缓缓伸出，最终“唰”地一声，尽皆飞出，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上。
地心支配者嘶吼一声，执着沉重的锁链，身体消失在了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在夜空中，她明明身形如小山般庞大，动作却灵活迅猛得如天上的老鹰，她翻越了重重云海，最终触摸到了那只巨型游鱼的漆黑皮肤。
她的手透了过去。
触感不对。
但这一刻，她已经无暇多想，调动了全身的秘能，大喝一声：
“万物——归零！”
超级重力场以她的手为支点，瞬间扩散而成。
“嗡——”空间如同绵软的面团，陷入了极致的扭曲，所有人都失聪了——声音，被强行拖拽进去了。
恐怖到极致的力量袭来，万物好似活了过来，不受控制地朝夜空跌去。
一个又一个惊慌逃窜的居民们如同蚂蚁般被吸上了天空，朝着毁灭一切的支点越来越近，“啊——”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头皮发疼，脆弱的头发好似被一根又一根地残忍拔去，疼得她痛哭流涕。
□□和心脏都在往上扯，她在半空中哭喊着拼命挣扎。
“呜——”震荡灵魂的鲲鸣再次响起。
随着它的一个摆尾，来自夜空的恐怖吸力骤然一停，天空中的人影就像饺子般纷纷往下掉落，形成了壮观无比的黑雨。
小女孩也紧闭双眼，害怕的眼泪从眼尾滑落，她无力地迎接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她感觉身体一紧。
她微微张开眼，是那个长得狰狞可怕的怪物姐姐，她抱着她急速坠落，在地上重重砸出了一只蜘蛛网般皲裂的巨坑。
“咳，”地心支配者咳了一下，带着内脏碎末的血液喷涌在地上，她半跪在地上，将女孩抛向了天空，抬起手重重一握。
“以我之上，零重……跃迁。”
下一刻，坠落的黑雨失重般骤停。
“散！”
随着她握着的拳头张开，黑色雨点如同离弦之箭般往四周散去，最终如同跌入棉花糖般缓缓落地。
战场核心，瞬间被清空了。
数之不尽神情肃穆的帝国骑士和秘能者们踏入了战场核心，瞬间飞了起来，如履平地般攻向了夜空中的庞然大物。
然而失乡之鲲庞大到难以想象，它幽鸣一声，在云层摆了一下尾。
它随意的一个动作，却带来了摧枯拉朽的灾难。
无数建筑灰飞烟灭，骑士们纷纷坠落。
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战场，到处都是残肢断骸，哀鸿遍野——
这就是浩劫级怪物。
随便一击，便是伤亡无数。
又是一记翻跃。
巨坑中的身影见状神情一凝，无数白丝瞬间从她指尖喷射，瞬间在战场上形成了密布的织网，粘连上了骑士的后背。
此刻，织网就是棋盘，而骑士们，则是进军的棋子。
她的手腕有力地随着失乡之鲲的动作转了一圈，所有的骑士们如同涌动的云层般，巧妙轻盈地贴着鲲的身体滑过，完美地避开了失乡之鲲的下一波攻击。
“那……那是谁？实力竟然如此恐怖。”躲在小巷子中的妮可震惊地看着那道身影，一副难以想象的样子。
“那是地心支配者——艾玛。”突然，妮可的脑袋一重，好似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落在了头上。与此同时，刻在骨血的熟悉声音让她的DNA动了，她如同变脸般迅速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讨好道：“您怎么来了？”
她的内心一凛，如同吃了秤砣一般凝重——没想到这只奸商菇竟然能到达现实！
之前准备的敲诈一波大的再删号跑路这个泄愤计划看来行不通了，可恶。
小元宝瞥一眼就知道这货撅起屁股要放什么屁，懒得说她。
它抬起爪爪将头上的直播球抓了下来，豆豆眼纯真地眨了眨：“刚刚是限时免费观看，如果还想看，请支付劳务费，打到这个账号。”
说着它举起了一个小牌牌，上面赫然是一个账号。
“奸商啊，正是关键时候，打打打，快把镜头切回去！”
“可恶啊，要不是所有直播间都挂了，只有这个直播间还在□□着，我才不充钱。只能说不愧是开创了灾难直播先河的灰公子吗？”
哗啦啦金钱进账的声音响起，小元宝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重新将镜头调了回去。
观众们揪紧心脏提心吊胆地继续观看。
“所以说谁是地心支配者呀。”
“楼上真是孤陋寡闻，是帝国第二大公会熔岩之上的副会长，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她这样的存在，竟然亲自出马。”
“竟然是帝国公会，那四大公会其它公会黎明徽章、盗墓人和超级玛丽是不是也出人了？”
“不一定，听说地心支配者曾经犯了滔天大罪，所以一直是被禁锢状态，看样子是劳改或者交易。”
……
“所以您来是做什么？”妮可看见小元宝拿着直播球，根本不敢喊名字，也不敢入镜，憋屈地问道。
小元宝挑挑眉，“v”形爪爪一扬，白色的蛛蛛丝就从中射了出来，缠住了那抹白金色的身影，笑得一纯真：“宝，你去哪呢？”
“我、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帮忙的。”以撒结结巴巴道，他不欠债，但是天然怕小元宝。
“不许哦，给我乖乖待在原地。”小元宝皮笑肉不笑道。
这帮货物没一个省心的。
还问它来做什么，当然是担心贵重物品的损耗！要知道当初宁清风那个怪物为这些货物可是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尤其是眼前这位，不要让它难做啊。
想到这里，它抬眸望向了巨坑中的地心支配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位也是，把她养这么大容易吗？非要来送。
人类真有胜算吗？
夜空中，失乡之鲲发出悲鸣，似乎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它往下坠落，它在翻腾，在反抗。
仅仅是它这些无意的动作，却给人类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惨叫痛苦声不断，宛如人间炼狱。
就连直播间的氛围都变得紧张沉闷了起来。
“刚刚掀翻的建筑中，有我的家……我的家人联系不上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成了秘能者，还没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呢。”
“我也有……我朋友正在西北三境做任务，现在整个西北十四境都失联了，我已经赶到了边境，但是进不去了。”
弹幕顿时一阵沉默。
她们所谈笑观看的趣事，是关于他人生命的死生大事，这就是末世的麻木与悲哀。
“喂，那个说家人的，把你的血给我，我帮你找她们。”小元宝看在对方砸了大价钱的份上决定帮忙找找人。
弹幕那个人顿时语气惊喜。“真的吗？太感谢了，请问要多少钱，我立马打到你账号！”
“算了。”已经给过了。
小元宝一向算得清。
小小的金币蘑菇在弥漫着血腥的废墟和战场中行走，到处都是四分五裂的残肢和痛苦的呻吟声。
最终，小元宝根据对方的血液找到了她的家人。
看着那团几乎没有了呼吸的烂肉后，它沉默了。
弹幕也一阵哀寂。
无能力者在末世就是如此脆弱。
她们命如草芥，就算是怪物一次无意间翻身掀起的微风，都能轻易剥夺她们的生命。
此刻，奥比罗维厅政中心，气氛异常压抑。
副局神色肃穆：“果然，地心支配者的超重重力场对它完全无效。失乡之鲲，不在这个维度内。”
所以那片阴影在天空如此之久，但却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它根本不属于这个空间。
“这样的话，地心支配者的能力，不，是我们所有人，都伤害不了它。”顾曦之冷静地分析道。
“艹，但是它打我们就像是打鹌鹑一样，一打一个准，它一个呼吸，就能带走一片区域，这公平吗？！”南希暴躁地骂街。
真正的可怕之物，便是如此，它甚至不一定对你有恶意，仅仅只是路过，都会对一个族群造成致命的打击，宛如末日的降临。
“假如它不在这个空间的话，那它会不会离开？”一旁一个油光满面、浑身赘肉，快把紧致的衣服撑爆的黑发胖子声音尖锐地问道。
副局望向了她，眉头不着痕迹地轻蹙。
这是帝国三皇女，尤桑。
“但引力在震荡。”在战场核心的地心支配者艾玛加入了商讨。
她嘶哑难听的声音带来地狱般消息：“它不会离去。”
“它在逐渐与我们的时空融合，最终，将彻底坠落，湮灭西北十四境。”
“那好啊。”三皇女闻言快被眼皮完全耷拉遮住的眼眸一亮，恨不得鼓掌叫好，“我们先撤退。等它与我们的时空彻底融合后，地心支配者你再用万物归零试试，其它秘能者也能派上用场了，一定能杀了它。解决浩劫级的灾难，这个可是天大的战绩。”
厅政中心顿时陷入可怕的寂静。
过了许久，副局死死盯着尤桑那油腻的脸蛋，哑着声音道：“殿下，你知道西北十四境一共有多少居民吗？是三亿四千万。”
尤桑被问得一脸莫名其妙：“有多少关我们什么事情？我们不带上它们的。”
“但她们是活生生的命！”副局一字一句咬牙道。
“我知道，但是西北十四境都一些贫瘠之地，也养不出什么好笋，而且我们帮她们报了仇，也算是对这帮贱民的恩赐了。”三皇女皱着眉道。
她不理解副局这个病秧子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副局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服她：“殿下，要是死了这么多人，对陛下和帝国都不好交代，对你名誉有损。”
三皇女闻言狡猾地笑了：“副局你错了，浩劫级的灾难啊，死多少人都是合理的。重要的是——最终我们胜利了。而这场胜利，又是谁带领的。”
“在灾难开始时，我就已经让人切断了西北十四境的所有信号了，不会有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场的人心底一寒。
这意味着，三皇女打从一开始就准备放弃西北十四境。
艾玛传回来的消息只是加速了她的决定而已。
她们看着眼前一脸算计的皇女，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后背升起。
明明是十八岁的年轻女孩，心机之深沉，做派之虚伪令人作呕。
“秘能者都是帝国的人才，我都是为帝国的未来考虑，要是折进去太多秘能者，将来遇到危机如何应对？”三皇女肥胖的手拍了拍副局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副局，撤退吧。”
副局抬起手，缓缓覆上了三皇女的手。
尤桑嘴角逐渐扬起，下一刻，猪一般的惨叫声响起。
副局望着捂着手痛苦呻吟的三皇女，眼神冷漠而锐利：“抱歉殿下，我有洁癖，别人一碰到我就会应激，实在是对不起。”
“好好好，我知道，下次不碰你了。”三皇女忍痛笑着道，“我感觉我的手断了，需要治疗一下。”
说着她向天吹了一记口哨，很快，一条红色巨龙便从天而降，降落时掀起的风差点将屋顶掀翻，三皇女艰难爬了上去，“那我就先走了。”
不等副局们回话，她的脸色就变得阴沉无比，驾驶着龙，将撤退的命令发送了出去——
“我以帝国三皇女命令你们，立马撤退。回退到十四境边界，待到失乡之鲲降落现实，彻底结果了它！”
她坚定而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正在战斗中身影都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三皇女沉声再度命令了一次。
渐渐地，有人动了。
有人带头，许多心智不坚定者都动摇了。
转身之前，红龙的尾巴重重地甩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那个瘦弱的身影，南希冲上去接住了副局，她虚弱地吐出了一口血。
“你！”南希见状眼眶猩红，怒气冲冲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副局苍白的手指紧紧拉住了。
骑在龙背上的尤桑见状居高临下地望着重伤的副局，压低声音道：“祈愿你别活着走出西北十四境，不然我会让你后悔没死在这里。”
“希望这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见面。”
随后她转过身，正气凌然地对着坚持留下的秘能者大声喊道：“为了给帝国留存中坚力量，我不得不撤退，我对此感到很痛心。但是我作为帝国的皇女，欣赏你们英勇无畏的勇气！也感谢你们对帝国的付出，我会将你们的功劳铭记在心上。如果将来还有机会在西北十四境外见，必定报以丰厚的报酬！”
她在龙背上深深地鞠了一躬后，才驾驭着龙离开了。
大批大批地参战者开始有序地撤离战场，跟上了红龙的身影，离开了这片土地。
——留下来的愚蠢之人，在她眼中，跟尸体没有两样。要是侥幸没死，也无所谓，蝼蚁而已。
奥比罗维就在西北十四境的边界，所以三皇女就驻扎在不远处，遥遥监视。
南希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副局，绝大部分骑士都离开了。”
副局闻言坐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笑着道：“别摆出这副样子，现在我们可是想退都退不了了，边境有她们在等着呢。我帮你们挡下了这一击，你们该放开手，好好干了吧。”
她抬起头，此刻，在护栏上，不知何时站着两道身影。
——是眉目悲悯的灰公子和手持长弓的钛合金。
钛合金叹了一口气：“我听说帝国搞了个你的替代品。悠着点，别真挂了。副局您啊，既然身居高位，就苟长一点，多享点福，可别给人做了嫁衣咯。”
她特地在“您”上加重了语气，既似在打趣，又似在强调。
副局没有理会，强行支撑着站起来，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望着天空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南希，让低于正聻的人都退出战斗吧。”
“接下来的战斗，正聻级及以上的秘能者——才有资格参加。”
直播间。
观众们密密麻麻的人类队伍分成了两队，其中一支如同离群的鸟群，跟在一条红龙后面走了。
“等等，这是做什么？人、人类要撤退了吗？！不是才开打吗？”
“唉楼上的，开打是指双方有来有回，你看战场，我们有碰到失乡之鲲一根毫毛吗？这完全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人类在面对失乡之鲲时，甚至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
“什么，那我们要等死吗？不要啊。”
就在这时，直播间突然涌入了一波人，冲垮了弹幕。
“听说这里有蘑菇可以看，是真的吗我看看？嘶——竟然是这个蘑菇？不对，竟然是真的蘑菇？”
“哈哈，老铁们听说这个直播间很露骨，我来了！等等，啊呕，好可怕。怎么给我干到血腥频道来了，竟然是真的骨头啊。”
因为论坛内一篇《震惊，光天化日下主播竟然直播蘑菇！太露骨了！》帖子火了，无数人斯哈斯哈地点进来，瞬间被创飞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批急切的人。
“主播在吗？我、我听论坛上说这边有奥比罗维的直播，我的母父在主街道第三巷，求求你，能帮我看看她们还在吗？”
“我也是我也是，我老婆也在奥比罗维猎杀诡物，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能帮我找找吗？”
“还有我！”
“……”
“弱弱地说一句，楼上那个主街道你来晚了，我刚刚亲眼看见它被掀飞了，里面要是有人可能……”
“人类已经撤退了一半了，西北十四境，可能要没了……主播也赶紧逃吧，虽然是朵蘑菇，但还怪让人稀罕的。”
“灾难当前，管不了普通人的死活了，不是不能理解，有医疗队肯定要紧着秘能者这样更有价值且稀少的人，但是看着这么多手无寸铁的人倒下，还是……很无力。”
在末世，普通人永远都是被忽略的存在。
她们最大的价值，可能就在是统计伤亡人数的时候，在那一长串的数字后面，加上了一个一。
白骨累累，无数个加一，组成了血淋淋的数字，写在了新闻上。
至于这个一是谁的妈妈，谁的爸爸，又是谁的孩子，没人关心。
弹幕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你是死神吗？”一道虚弱而稚嫩的声音响起，透过镜头传递给了万千坐在屏幕前方的人。
小元宝低下头去。
——是之前被艾玛救下的脏兮兮小女孩。
一块巨石压在她身上，血液沿着石缝缓缓流淌出来。小女孩瞳孔涣散，出气多进气少，误以为元宝是来接她的死神。
元宝想起了一位故人。
要救吗？
这个女孩并没有价值，它从不做任何亏本生意。
它的小爪子握了握，胸膛不停起伏。
它不能违背……
就在这时，小元宝的脑海中传来了叮咚一声。
「【小白的抉择】因果触发，小白溺水后，失乡的大鱼救了它，它们是手拉手的好朋友，但某一天，大鱼掀起海浪，淹死渔民。小白不知所措，它不知道如何选择，所以它选择了两边。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选择，没有谁能脚踏两条船而不翻车。但谁让它是小白呢，它的心之所向，是我们剑之所指！」
「给全体蘑菇领主的蘑菇开放自由权限，请为小白的抉择，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吧！」
祂们还是这么乱来……
小元宝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它找到小女孩的价值了。
它弯下腰，豆豆眼微眯：“我不是死神哦，相反，你想活吗？”
小女孩失焦的瞳孔微动，小小的脸上都是对生的渴望，张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虚弱地用气音将心中的答案呼出，“想——”
她不想死。
她想活。
“好。”下一刻，小元宝的爪爪上，就出现一朵深褐色的蘑菇，一眨一眨地看着她：“这是小灵芝，你愿意，成为她的菌床吗？”
活死人，肉白骨。
“好。”小女孩迸发出了全身的力气，回了一个字。
只要能活，她做什么都愿意！
“成交。”小元宝笑着道。
这世上，它最怕的，不是胡搅蛮缠的顾客，也不是奸诈狡猾的人精，更不是恐怖诡谲的怪物，而是——毫无价值的存在。
因为那样的话，当对方满身鲜血地找上门时，它就没办法找到任何理由——拉对方一把了。
矿工菇行动起来，将被压在坍塌建筑下的人吭哧吭哧挖出来，放置在地面上。
幽灵小白负责穿墙穿洞，探测生者气息，比任何生命探测器都好使。
而小元宝负责种上灵芝菌种。
以人为试验田培育活菌是惨绝人寰的，但是在这灾难土地上，它甚至成了一种恩赐——活着，才能体验疼痛。
各个蘑菇分工合作，忙忙碌碌，成为强有力的后援。
小元宝豆豆眼微蹙，奇怪，唯独布偶蘑菇无法召唤——提示正在使用中。
它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此刻直播间低声嘀嘀咕咕，像是在讨论什么似的。
她们终于想起来，曾经盛极一时的禁忌。
最终有人站了出来——是最初求助的那个观众。
她的家人没死透，现在正在躺板板，但有小灵芝在估计死不了。
她讷讷地问道：“请问，你是……小蘑菇吗。”
那位——全知全能的神。
随后她似乎是怕误会，又补了一句，“我并非冒犯，只是很感激你们，想知道你们的名讳。”
此刻，直播间鸦雀无声，都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小元宝笑了笑，摇摇头，“不是哦。”
“我们只是……祂们的眷属之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