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让李昊送周幼仪回家,自己准备坐公交回。

    贺凡真在隔壁便利店买了两把雨伞,将透明雨伞撑在了林夏头顶。

    “我送你回去。”

    “谢谢,不用。”林夏接过他手里的雨伞,上了公交车,贺凡真也跟着上了车。

    雨幕冲刷着车窗玻璃,暑气尽散。

    空调的凉风吹得林夏有些冷。

    她回想着在密室看到的1937年病例档案,将速记下的七月十五生孤儿名单写在备忘录里。

    只是最后一个名字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秦茴。”

    贺凡真漂亮的眼睛柔柔地看向林夏的侧脸。

    檀香味随着空调风吹到林夏鼻端,覆盖掉了公交车上金属皮革味道和大雨带来的腥气。

    她不知道贺凡真为什么跟她们一起查密室,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送她回家。

    隐隐约约有个想法在心底氤氲,但是又看不清楚。

    林夏敲下秦茴的名字。

    “你对病历上写的心脏疼痛、眼球白斑化、幻听、幻视怎么看?”

    感觉到视线依然停留在自己的侧脸,林夏扭头对上他的视线。

    贺凡真嘴角轻挑,反问道:“你觉得呢?”

    “在慈安堂时你也看见了,孩子听李锦绣的话,乖乖献祭。这份名单里正好有郑檀儿、阿月、阿城的名字。李锦秀称呼孩子的眼珠子为仙丹,她觉吞了心脏能让人长生,觉得贺怀远吃了孩子能不死。你觉得她说的这个孩子指的是谁?”

    林夏从慈安堂出来后,多次想过这个问题,刚开始她觉得李锦秀是认为鬼节生的孩子的心脏能让人长生,祭祀的孩子也能长生,她的先生吃了孩子的心脏就能打破诅咒不死,她不仅不是在做坏事,还是在帮助她们和自家先生。

    所以她才能那么理所当然地杀人剖心。

    嬷嬷必然是信了她这套理论,才能那么听命于她。孩子应该也是信了能飞升上天,也乖乖配合。

    后来林夏又觉得不对,她想到了半幅婴孩肚兜还有上面金线绣的“长生”,以及满地窖的脐带。

    “她的儿子。”

    贺凡真收回与林夏对视的视线,漂亮的眼睛古波无澜。

    林夏的右眼眨了眨,他竟然想的和她一样,而且这次他默认了记得慈安堂的事。

    “都说虎毒不食子,她怎么忍心让自己丈夫吃自家孩子?”林夏问出口就有些懂了,毕竟她的教授爸妈还不是自小就把她扔在老家,一次都没回来看过。

    贺凡真修长的手指突然点了下林夏的额头,道:“这有问题吧。”

    见林夏愣住,他的眼睛里溢出点笑意。

    目光在林夏戴着眼罩的左眼略过。

    林夏觉得左眼的白翳有点发热。

    她从小习惯了,早就不在意别人对她瞎眼的注视,但是这次心里竟然莫名地有点不自在。

    “咳咳,你们家族真的有30岁的诅咒吗?”林夏手指绞着挎包的带子。

    “嗯。”

    贺凡真点头。

    “也许是基因缺陷。”他忽然又开玩笑道,“无所谓,人固有一死。”

    以前唯物主义的林夏自然是信人固有一死,但是经历了诸多怪事后,她迟疑了。

    “你觉得有长生吗?”

    秦始皇命徐福寻不老药,汉武帝宠信方士栾大,早年曾嘲笑秦始皇和汉武帝为长生而痴狂的唐太宗,晚年也迷恋不老神药,嘉靖皇帝更是三十年不上朝,整天修仙问道、“采阴补阳”,摧残宫女用她们的经血来炼丹。

    自古以来帝王求长生者不胜枚举,但有谁能飞升?

    “相信科学。”

    贺凡真没有正面回答她。

    但是刚刚从澄明幼儿园跑出来的林夏听到这四个字无语地张大了嘴巴。

    贺凡真托着她的下颌将她的嘴巴合上。

    温软的手指如风一样扫过她的唇角,让林夏的脸颊红遍,一时间竟然忘了刚才的话题。

    他的眸子黑沉沉如无月的深夜,里面波光粼粼,让人沉沦。

    “到站了。”他笑着起身。

    林夏回过神来,只觉得耳尖都开始发烫,没有想为何贺凡真知道她家在哪一站。

    雨水浸透老屋的雕花窗棂,贺凡真插着兜长身玉立在林夏家一楼车库房子的玄关。

    檀香从他领口渗出,混着雨天的腥甜,与玄关处的线香味缠绕一片。

    “我回来了。”林夏将雨伞放进门口的水桶,“我同学想来咱们家吃饭。”

    林夏以为贺凡真送到门口就回,没想到他竟然以求护身符为由,执意要进门。

    奶奶从客厅拄着拐杖出来,眯着浑浊的眼凑近贺凡真,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伙子命宫有红鸾星动,就是煞气太重......”

    “您还会看相?”贺凡真的声音裹着混响,瞳孔深处似有光跃动。

    他自然地接过奶奶递来的茶碗,指腹在杯沿摩挲着潮汐纹。

    奶奶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显出惊恐,枯瘦的手猛地松开,怔愣了片刻后自顾自转身:“夏夏第一次带同学回家,奶奶很高兴,今天给你们炸芋丸。”

    “奶奶年龄大了,有些健忘。”林夏看着奶奶的样子,右眼里满是心疼。

    林夏将挎包打开,把木偶从塑料盒子里捧出,摆在茶几上。

    “哥哥,饿了吧,你先等会,奶奶在炸酥脆软糯的芋丸。”

    安慰好木偶,林夏看向贺凡真,他没有任何不适的情绪,似乎林夏与木偶说话再正常不过。

    “你衣服湿了,要不拿吹风机吹吹。”

    林夏把吹风机从老橱柜拿出来,插上电,递给了贺凡真。自己则转到了次卧,换干衣服。

    茶几上的木偶自行转身,黑珍珠眼睛正对贺凡真的眼睛。描红的唇微张,似乎在打招呼。

    “真是嫉妒你呀,被她叫哥哥。”

    贺凡真的话被吹风机嗡嗡声盖住。

    一只湿淋淋的流浪猫跳上窗台,往屋子里喵喵叫,琥珀色的猫眼在对上贺凡真的眼睛后瞳孔突然成了竖瞳,全身湿毛炸开,迅速窜回了雨幕里。

    晚餐相谈甚欢。

    林夏没想到贺凡真能那么会说话,哄得奶奶笑个不停。

    他走时,奶奶一下子给了他十枚符纸,还让他有空了再来家里玩。

    是夜,月光将窗帘剪成水母伞形。

    林夏在梦中听见鲸歌,贺凡真穿着民国长衫倚在雕花床边,指尖缠绕着她的发梢:“你就该是我的新娘......”

    他衣襟散开,胸口长出与木偶一样的黑色的裂纹,裂纹黑气飘摇,化作活体藤蔓,缠住林夏的脚踝拖向断崖。

    坠落感让人耳朵嗡鸣,心脏狂跳,几乎呼吸不过来。

    林夏害怕地想叫,窒息感骤然消退,她跌进现代贺凡真的怀抱。

    白衬衫扣子崩开两颗,喉结旁蔓延的黑色裂纹正渗出珍珠状的白色汁液。

    双唇即将触碰的刹那,数学课代表收作业的吆喝刺破梦境。

    “叫声哥哥听听。”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林夏抹了把压出红印的额头,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她的记忆竟然还停留在昨日,想不起来自己怎么起床来的学校,也记不起上午的数学课。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一旁的李昊伸腿踢林夏的桌角,“你红的像是煮沸的澳洲大虾。”

    顾不得他乱七八糟的比喻,林夏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果然是烫手。

    许是昨天被雨淋得感冒了。

    林夏如此想着安心了几分。

    周一晨雾弥漫,贺凡真在走廊与去洗手间的林夏擦肩而过。

    他手里的咖啡溅落在林夏衣摆,像是绘出了绳圈图案。

    林夏皱眉,贺凡真的眼神又恢复了冰冷。

    陈继祖嚼着牛肉干凑近:“知道吗?秦老师女儿半夜穿红裙梦游,把珍珠耳环扎进耳朵......”

    林夏顾不得去厕所,将陈继祖扯到栏杆旁,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吃坏了肚子,周五去急诊室正好碰到秦老师带着他家小孩去包扎伤口。小孩的姥姥和小孩妈妈说的。”

    林夏皱眉。

    “对了,小孩姥姥还说,白天遇到个神婆和小瞎子,神婆非要给孩子护身符,说是能治梦游症。孩子以前就只是梦游,晚上突然开始拿耳环扎自己,一定是神婆诅咒的。”

    说着陈继祖神秘兮兮地道:“那神婆不会是你奶奶吧?”

    林夏没答他的话。

    她没想到秦婉婉竟然是数学老师的孩子。

    “你奶奶那符挺厉害的,我的厌食症好了,杨虹也不缠着我了。王璐和文静也好了,秦老师他丈母娘真是冤枉你奶奶了,听说他丈母娘是因为贪腐从住建局内退的副局长,果然思想觉悟不行……”

    林夏的眼神瞟到周幼仪从数学教师办公室跑出,神情慌张。

    数学办公室里,秦峥看见林夏的数学作业本突然开始渗血,血液缓缓汇聚成一个名字——杨虹。

    他惊恐地后退,作业本哗啦啦落了一地,最上面的林夏的本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渍。

    他苍白的脸慢慢出现几分狠厉。

    教室里,林夏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周幼仪。

    她圆润润的脖颈深处有一处红痕,像是吻痕,锁骨处残留着一片瘀青。

    “林夏,秦老师让你放学后去趟他的办公室。”数学课代表在他自己的位子上坐着,扭头给林夏传话。

    “不就是数学考了满分吗,啧啧,真是老师的好学生!”

    前天的模拟考数学很难,课代表考了130,他本来次次班级第一的,这次却被林夏远远超了分数。

    趴着的周幼仪抬起头看向林夏,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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