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凡真跟着林夏办完出院后一起到了住院部,奶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来看我这老太婆了。”

    “听说您眼睛手术很成功。”贺凡真轻轻地躲了躲奶奶的手,目光扫过林夏收拾好的行李,“我让司机送您和林夏回家吧。”

    林夏没有拒绝,她觉得贺凡真似乎有话要和奶奶说。

    果然贺凡真和她们一起上了车。到了家门口,司机将水果、补品还有百合花送进了林夏家里。

    奶奶进门先点燃了一炷香,贺凡真目光扫过神龛前燃烧的线香,香灰在空气中袅袅勾勒出诡异的符文,又很快消散。

    奶奶取出龟甲和铜钱,在红木小几上排开,慈爱地对贺凡真道:“谢谢你送我们娘俩回家,要不要卜一卦?”

    铜钱在龟甲中叮当作响。当第三枚铜钱卡在龟甲裂缝时,奶奶她迅速收起铜钱,奶奶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笑着拍了拍贺凡真的手:“上上签,福寿绵长。”

    贺凡真指尖抚过龟甲上的裂痕——那分明是死卦的纹路。他垂眸掩去眼中的暗芒:“谢谢奶奶。”

    林夏不懂卦象,以为奶奶说的是真的,有些替贺凡真开心。

    也许是贺家不侍奉“神”了,贺家的诅咒解了。

    离开时,贺凡真把车窗升起,他看见奶奶站在门口,白发在暮色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嘴角挂着诡异的慈祥微笑。

    深夜,林夏在梦中沉浮。

    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腐臭的触须缠绕她的四肢。就在她即将窒息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

    “别怕。”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声音温柔,带着茉莉花与檀香的气息。他牵着她在噩梦中穿行,所过之处黑影纷纷退散。

    林夏猛然惊醒,发现木偶不知何时跌出了塑料盒,正掉落在她枕边。嫁衣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右眼的黑珍珠倒映着她惊魂未定的脸。

    窗户她忘记了关,外面微凉的风呼呼吹来。

    林夏心脏砰砰急跳,她轻轻握住木偶。

    “哥哥,是你吗?”林夏呢喃。

    木偶在吹来的风中翻了一下,无数看不见的黑影从木偶胸膛裂缝中涌出,在空气中飘出个高大而扭曲的影子,将她瘦小的身躯缠绕,暗哑邪肆地在她耳边无声低语:

    “好香……想靠近……”

    “你是哥哥的,其他人别想欺负你……”

    “真可爱,好想永远把你留在暗夜里……”

    “你好香,吃进嘴里一定很美味……”

    “你是我的……我的新娘……”

    “不许别人碰她……不许……”

    林夏感觉似乎有无数双无形的手伸向自己,她忍不住裹紧毯子蜷缩到了床靠墙的位置,黑影却越发躁动。它们缠绕着她的发梢,轻触她的脸颊,发出满足的叹息。当一缕黑影试图钻入她唇缝时,房门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黑影瞬间缩回木偶体内。

    林夏转头,看见奶奶站在门缝处,苍老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夏夏,做噩梦了吗?”奶奶关切地问,“睡觉前记得关窗,开着半夜风吹得容易头疼。”

    “好的奶奶。”林夏打开床头灯,看到奶奶神情慈爱非常,并没有什么异常。

    林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一点。

    她赶紧关了窗户,催促奶奶去休息。

    奶奶做了手术,需要好好修养。

    是夜,楚效那里收到了一段模糊的视频,上面是闪动的黑影,叫嚣着在靠近林夏。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入房间。

    林夏洗漱时,发现奶奶的眼睛布满血丝,眼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奶奶,你眼睛不舒服吗?”她担忧地问道。

    “没事,昨晚起夜撞到了门框。”奶奶笑着摆手,转身时脖颈处的红痕若隐若现。林夏注意到红痕上多了一团白斑,有着珍珠的色泽,正随着奶奶的脉搏微微发亮。

    “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你这脖子?”林夏着急地拨开奶奶的银发查看。

    “哎呀,就是新买的睡衣领子紧了点,没事。我这眼睛不是还有医生开的消炎的药吗,吃着没事的,你不要瞎担心。”

    奶奶笑着打开林夏的手,催促她赶紧吃早餐。

    林夏知道奶奶有时候涉及到花钱的地方就特别固执,尤其是不舍得在她自己身上花钱,知道劝不了她,就拿了药给她抹了抹脖子上的痕迹。想着稍后给她把睡衣的领子拿到附近的裁缝铺子里改大点。

    餐桌上,奶奶突然提起:“那个贺家少爷,你离他远点。”

    “为什么?”

    “他活不过三十岁。”奶奶的筷子在碗沿敲出清脆的声响,“贺家的男人都短命,这是因果。”

    林夏心头一颤。

    “那为什么给他说他能福寿绵长?”

    “人活着总要有希望。”奶奶轻叹。

    林夏眼睛有些酸涩,低头喝粥,没看见奶奶眼中闪过的无奈。

    她这个孙女,就是心软。

    学校天台,林夏将保险箱交给贺凡真。微风拂过他的发梢,露出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黑。

    “楚明河的罪证都在这里。”她轻声道,“还有秦峥和周洪福的。”

    贺凡真接过,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那一瞬间,林夏看到他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火焰,又很快消失。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楚家会付出代价。”他的声音比往日更加冷冽,“你……最近睡得好吗?”

    林夏想起夜半的呢喃和噩梦,勉强笑了笑:“还行。”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时,火焰纹身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火锅店里,林夏、周幼仪和李昊三人举杯庆祝。

    “秦峥被判了十五年!”李昊兴奋地挥舞着筷子,“他老婆和丈母娘带着秦婉婉去了国外,据说走之前把他别墅里的东西都砸了。小三带着孩子回了老家。”

    周幼仪小口啜饮果汁:“我大伯……不,周洪福被判了十年。警察在云山疗养院的仓库里找到了杨虹和我爸爸的尸骨,妈妈接回了爸爸。”她手腕上的伤痕已经结痂,脚踝的衔尾蛇印记也淡了不少,“我妈妈的病也好了。”

    “听说杨虹的家人也来了,把她的骸骨葬在了原来的衣冠冢里,那里的账户号吗你还记得吗,原来是楚明河曾经命人汇给那些女孩子家长的封口费账户。只可惜,其他女孩的尸骨都没找到。可惜,楚家压了热搜,不然这事绝对在网络爆炸!”

    “贺凡真怎么没来?”林夏望着空荡荡的第四个座位。

    李昊撇嘴:“他说有事。这家伙最近怪怪的,昨天我打电话给他,他根本就不接,发短信过去,回复说忙。”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林夏的左眼刺痛,恍惚间看到雨幕中站着个身影——白发苍苍的奶奶正仰头望着餐厅窗口,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暴雨中公交车里,林夏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当公交车驶入跨江大桥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贺凡真站在跨江大桥栏杆外,单薄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

    “停车!”林夏失声惊叫,“有人跳江!快停车!”

    “哪里?”

    “哎呀,还真是有人站在桥外边!”

    “司机师傅快停停,小姑娘你认识那人?”

    “是我同学!”林夏着急道。

    “赶紧报警!”车上的好心人忙帮着拨了110。

    公交车亮起警示灯和示廓灯,靠边停了,林夏跳下车时,她看见不远处的贺凡真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

    然后,他松开双手,坠入汹涌的江水中。

    “有人跳江了!”路人的惊呼声中,林夏瘫软在地。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攥着书包里的塑料盒子,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

    “这么急的水流,肯定没救了!”

    “看着是个年轻小伙子……”

    “是个学生,那小姑娘的同学!”

    “造孽啊!”

    “年纪轻轻的这是遭遇了什么……”

    路人的议论声飘进耳朵。林夏颤抖着摸出手机,拨通了李昊的电话。

    “我会联系贺临川的,也会让我爸妈动用关系,全力搜救!”李昊难得地沉稳,安慰林夏,让她别害怕。

    人流熙熙攘攘,警车轰鸣。

    全身湿透的林夏被赶来的周幼仪抱住。

    “夏夏,你一直在抖,我送你回家换身衣服好不好?”周幼仪忍住眼泪,劝道。

    “贺临川来了吗?”

    “没有。”

    “贺家来了谁?”

    “贺家的董秘。”

    林夏皱眉,想起了“完美世界”里疼爱贺凡真的气质出尘的贺奶奶。

    难道她跟自己父母一样,只是贺临川想要获得亲人之爱的幻象?

    “我想去贺家。”林夏攥紧了拳头。

    “我们去!”周幼仪的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一脸。

    很多时候都是贺凡真救了她和李昊、夏夏,没想到他竟然会想不开跳江。

    贺家庄园笼罩在压抑的寂静中。

    贺临川站在门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林同学、周同学你俩请回吧,凡真的事与你们无关。”

    “他……他还活着吗?”林夏声音发抖,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贺临川没有回答,只是示意管家送客。

    “我要见贺奶奶!”林夏站着不动,与贺临川视线相对,戴着眼罩的模样看着柔弱又坚定。

    “老人家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你请回吧!”

    贺临川拒绝的干脆。

    “你是贺凡真的亲堂哥吗?如此冷血,还是说他只是你们贺家牟利的工具!”林夏的心底升起一股子怒火。

    贺临川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猛地眯起,全身紧绷,危险气息弥漫。周幼仪害怕地挽住了林夏的手臂。

    这处贺家的庄园,总给她一种压抑的感觉。

    “林同学,你管的太多!送客!”

    佣人见斯文的贺先生如此发怒,忙将林夏和周幼仪请了出去。

    转身时,林夏瞥见客厅外面的玩耍的贺泓一冲着她眨眼,口型在说:“我小叔叔没事。”

    大门关闭的瞬间,她听见宅邸深处传来非人的嘶吼,像是某种困兽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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