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街头人影幢幢,围着公告墙神色各异。

    叶寒岁戴着一顶帽子,帽檐旁纱幔袅袅,涌动如丝,她手中拿着个包子,正不紧不慢向宅院赶,她咬了一口包子,本感叹于舌尖上的美味,却听到人群中依稀传来文暮舟的名字。

    她挤到前面,撩起帷幔,只一看,瞬间觉得包子都不香了。

    公告墙上贴着两张画像,下面还附有一大段文字。

    “魔头文暮舟昨夜重伤宗主之子,此人目前隐匿于锦言城中,身旁还挟持有留清宗一女弟子,如发现画像二人的踪迹,请立刻向化云宗禀报,化云宗和留清宗定将携手守卫城中百姓。”

    叶寒岁定睛一看:

    “画我画得也太像了吧,不过,这旁边是文暮舟?”

    文暮舟那张脸描摹得只有三四分像,但叶寒岁那张脸却有七八分像。

    叶寒岁想到老宗主毕竟年龄大了,而最近唯一见过文暮舟的云成空眼睛又瞎了,这画像描述得不像也正常。

    可是她的那张也太像了,看着自己的画像被挂在墙上,她险些被包子噎到了。

    “留清宗?师哥肯定知道了。”

    “本来是主动跑的,怎么现在成了被胁迫呀?这传回去了不得丢死人了?”

    叶寒岁压低了帽檐,鬼鬼祟祟地钻出人群,疯狂跑回宅院。

    一进院子,叶寒岁大喊道:

    “文暮舟,快跑了!”

    说着些,她跑回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等出来时,文暮舟还靠在大院中央的躺椅上半睁着眼晒太阳。

    叶寒岁慌里慌张地走过去:

    “你怎么不动呀,昨天睡得很晚吗?连早饭都不起来吃。”

    “吃了。”

    文暮舟斜着眼示意她看小桌上的盒子,装着糕点的盒子如今已经空了。

    “全吃完了?你真厉害。”

    愣了愣,叶寒岁又道:“那你赶快起来呀,我们得跑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

    “你被通缉了!”

    “我不一直被通缉的吗?”

    文暮舟呼的一声吹起即将落在他的脸上的落叶,丝毫不紧张。

    叶寒岁要抓狂了:“这次有画像,不只有你的,还有我的,留清宗和化云宗的人都会来的。”

    文暮舟半躺在椅背上,双手叠在后脑勺后,躺椅在轻轻前后摇动,他眸光散漫,似乎这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事情,语气平平淡淡:“他们抓不到我。”

    “但是你身旁还有我呀!他们说我是被你抓的。”

    叶寒岁咬着唇,想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枯树的枝桠横斜,浅浅的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了文暮舟的俊秀面庞上。

    文暮舟不由笑了出来:“哦~原来你被我抓了。”

    他缓缓睁开半眯的眼,叶寒岁今日一袭浅蓝色的衣裳,发丝披落在肩后,除了挽发的两支发簪和一缕发带,再无其他配饰,反倒多了几分清雅之美,她手中攥着行李,歪着头睁大眼睛看着文暮舟,眼神中还有几分“警告”之意。

    看她实在认真,文暮舟这才坐正了起来,他的手撑在椅子上,问道:“那你,要离开吗?”

    “当然了。”

    叶寒岁想,这不是废话吗?画像都贴上去了,怎么能不离开。

    她继续道:“我们都得赶快离开呀。”

    文暮舟迟疑片刻,解释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那些同门之人来了,你是要跟他们回去吗?”

    “我……我……你第一次见面不就猜出来了嘛,我有任务在身,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只怔住了几秒,叶寒岁继续说道:

    “何况,我和你的联系太紧密了,我现在呢,冥冥之中,是被上天赋予了使命,得把你看牢了。”

    文暮舟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他又重新躺回了椅子上,语气缓缓道:“现在走也没用呀,等到夜晚再走,白天人多眼杂。”

    叶寒岁觉得有道理,是自己太着急了。

    她将包裹放在一旁摆放的小桌上,结果陆言卿送给她的那把刀意外掉落在地上,文暮舟睨着眼看过去,叶寒岁急忙捡起刀,随后用手帕认真地来回擦拭。

    文暮舟咬着后槽牙,面露嫌弃,他将头转到一边去,低声吐槽道:“一把破刀,还这么短,有什么用?”

    他忽然想起昨夜云成空所说的陆言卿发过的书信,又再次看向把刀当宝贝一样呵护的叶寒岁,本轻轻摇晃的椅子陡然停下。

    “原来不是单相思啊。”

    他早该想到的,只是突然发现这个秘密,心情宛若昨晚听到“师哥”二字那般扫兴。

    “擦好了没?一把刀整得这么娇贵。这几天忙着赶路,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旁边还有个椅子,躺着晒会太阳。”

    说完后他自顾自地闭上眼。

    叶寒岁将刀收好,插着腰走到躺椅前,看着闭着眼睛旁若无人的文暮舟,迅速地用拳头在他面前挥舞了几下,随后才慢悠悠地躺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文暮舟感受到由于衣袖摆动而涌动的细微气流,他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猜到了叶寒岁刚刚做了什么。

    二人躺在椅子上,享受着暖阳。

    今日的阳光恰好,没那么明媚,所以不会刺眼,宛若缓缓流淌的岁月,温和轻柔。

    “挺舒服吧。”

    文暮舟问道。

    “嗯。”

    “那就多躺一会吧。”

    “嗯。”

    良久,叶寒岁轻声问道:“文暮舟,你睡了吗?”

    “没。”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

    “这几日下来,我发现你也不是那般轻浮之人,怎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总说我是你日思夜想的人?”

    文暮舟闻言没忍住咳了一声,“我瞎说的,故意吓你的。”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文暮舟没有提情蛊之事。

    “真的假的?你怎么这样呀?”

    叶寒岁无语了。

    这些日子她想过一些可能,她甚至想过自己以前是不是见过文暮舟然后把他得罪了,可唯独没想到是文暮舟口中那种可能。

    “想这些做什么?快睡觉。”

    “那你为什么救我呀?”

    文暮舟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向身旁之人,恰好迎上叶寒岁疑惑的目光。

    “我当时是怎么答的?”

    他有些忘记自己那时说了什么。

    叶寒岁:“日思夜想……”

    文暮舟:“……”

    “怎么不说话了?”

    “冥冥之中,天意注定。”他沉默了一瞬,又道,“不是天意注定,是你我注定。”

    文暮舟语气懒洋洋的,他又缓缓闭上了眼。

    看着他的睡颜,叶寒岁也难免感叹,这般好看的脸怎么配了一张那么讨厌的嘴。

    她不再多想了,想从文暮舟口中问出个答案相当难,于是她也放宽心稀里糊涂地睡了过去。

    柔风轻轻地吹,吹落了枯叶,吹动了衣角,也吹拂过二人的青丝,叶寒岁一缕浅色发带被牵动,在风中飘摇过后,缓缓落在了文暮舟的眸上。

    文暮舟的眸间颤动,一抹蓝色遮挡在他的双目前,他用指间勾起发带,将其缠绕在指间几圈,又用鼻尖轻嗅,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

    他不禁感叹:“这女儿家的东西倒真是柔情万种。”

    他的指尖不再刻意用力,那发带便自然地从他指尖滑落,在要完全脱离他掌心之时,他忽然又握住了发带末端。

    他侧过头看向叶寒岁,少女面若玉瓷,睡得平稳沉静。

    “还真睡着了?”

    他淡然一笑,正欲起身,忽然听到“啊”的一声。

    叶寒岁被这声音惊醒,一抬头就看到把玩着自己发带的文暮舟。

    “扯我发带做什么?”

    “被风吹到我这来了。”

    文暮舟说着松开了发带。

    “刚刚谁在说话?”

    叶寒岁站起来环顾四周,明明听到的是小孩的声音。

    二人寻着声音的源头,走到院子围墙的方向。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从地上爬起,与站着的二人面面相觑。

    “哥哥姐姐,我的风筝挂在这棵大树上了,我以为这里没有住人,就翻墙进来了,我不是坏人。”

    说着些,他还举起小胖手指着光秃秃的大树上挂着的风筝。

    文暮舟挑眼看着这个小小的还被摔得脏脏的小男孩,故作恐吓语气地说道:“经过主人允许了吗?就翻进院子里?”

    小孩吓得向后一退。

    叶寒岁用拳头不痛不痒地锤了一下文暮舟,随后走到孩子身边慢慢蹲下,捂住他的耳朵,带着怨气地仰头朝文暮舟说道:“怎么对小孩说话都这么不客气呀!”

    文暮舟不露声色地别过头。

    叶寒岁朝孩子甜甜地笑着:“没事没事,我来帮你捡风筝。”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树枝上的风筝,心中点点头:小意思了~

    昨夜她就看见了厅堂之上摆放的一把弓箭,本想着离开宗门后许久没有射箭了,寻思着找个机会好好练习一下,今日这个机会刚刚好。

    她取出厅堂上的弓箭,对着小孩故作神秘道:“看我露一手。”

    她站在树下不远处,缓缓拉开弓箭,目光炯炯凝在枝头的风筝上。

    “倏”得一声,弦上箭发,树枝被利箭射断,与风筝一起掉落在地。

    小男孩很震惊地开始鼓掌,叶寒岁跑去细心地解开缠绕的风筝线,将风筝给了男孩。

    “怎么样?我厉害吗?”

    叶寒岁目光投向文暮舟。

    文暮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他不说话,眼尾带着笑意,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叶寒岁嘴中“切”了一声,她走到小孩身旁,摸了摸他的头,蹲下身说:“好了,你可以再去玩了,直接走正门就好了。”

    “谢谢姐姐。”小男孩羞涩地点点头,随后踮起脚尖亲了一下叶寒岁的脸。

    看着叶寒岁笑得那般灿烂,文暮舟不理解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男孩转身欲走,忽然又看向文暮舟,似下了某种决心,一步一步走到文暮舟身旁,拉住他的手亲了一口,露出纯洁的笑容,说道:“也谢谢哥哥。”

    “小孩都比你懂事。”

    文暮舟忽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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