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舟说了些刺激眼前人的话。

    他虽是这样说,但也无非是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激一下陆言卿,他内心实际是不安的。

    陆言卿面色铁青,举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咬着牙问道:

    “云成空是怎么回事?”

    文暮舟道:“他摸进叶寒岁的房间,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陆言卿沉默不语。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可此刻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文暮舟,并不会伤害叶寒岁,他和叶寒岁之间的关系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寒岁心思单纯,不管你有何企图,都切勿牵扯到她。”

    文暮舟挑眉:“可我就是要与她牵扯不清,我和她注定要牵扯很久很久。”

    陆言卿低吼:“文暮舟!”

    “怎么?你要杀了我吗?据说你可是留清宗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像你这样的天才,有能力杀我吗?”

    陆言卿怒火燃起,他的眉间挣扎,就在此刻,不等他主动出手,文暮舟抓住剑身的手忽然用力,将剑向自己的脖子猛地一凑。

    一道血痕立马在脖子上显现。

    陆言卿忙收回了剑。

    “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文暮舟也不擦脖子上的血迹,只是轻蔑道:“与你有关系吗?”

    陆言卿怀疑地看向他,他搞不清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知道,若论实力,天下很难有人能降服住戾气之主,可此刻文暮舟这般行为,甚是诡异。

    文暮舟心中一阵冷笑,继续向前走。

    陆言卿嘴中骂了一句:“疯子。”

    等二人到了对岸,陆言卿眺望远方却寻不到叶寒岁踪迹。

    “寒岁呢?”

    他终究是不放心文暮舟的,怀疑他把自己的师妹送到其他什么地方了。

    文暮舟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摇头晃脑的,懒得搭理他。

    陆言卿心中有火,但他寻不到叶寒岁,也只能无奈地跟着文暮舟。

    文暮舟来到他们曾经途经居住的地方,叶寒岁果然在那里。

    “你们来了呀!”

    叶寒岁已升起了火,她坐在火堆旁,烤了几个土豆,朝二人招了招手。

    文暮舟微微点头,便折身走到后院。

    怎么回事?

    叶寒岁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等她再多想,陆言卿便走到了火堆旁。

    “寒岁,你与文暮舟的关系很好吗?”

    她的目光收了回来,如实点了点头。

    二人在火堆旁坐着。

    陆言卿又问:“即便知道他是戾气之主,你依旧相信他?”

    “嗯。”她再次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你和他经历了很多事?”

    “嗯……我想想,好像也没有很多很多,我和他偶尔就吵吵架呀,开开玩笑呀,但他帮了我很多。”

    陆言卿浅笑着:“你敢和他吵架?”

    叶寒岁笑得开朗:“对呀,师哥,我不怕他!”

    说着,她将烤好的一个土豆递给了陆言卿。

    “因为言一咒?”

    陆言卿接过土豆,语气轻轻的。

    叶寒岁眉间有一瞬间的变化,她咬了一口手上的烤土豆。

    “啊,好烫!”

    叶寒岁被烫得伸出舌头放放空。

    陆言卿笑:“不要那么着急呀,慢慢吃,怎么做事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毛毛躁躁的。”

    闻言,叶寒岁也跟着笑:“师哥你也吃呀。”

    她接着说道:“师哥,长大后,我们好像很少像这样单独在一起坐着说说话。”

    陆言卿刚入宗门的前几年,叶寒岁还时常和他黏在一起,可随着二人的年岁大了些,陆言卿待她便不像儿时那般亲切了。

    大多时候都是叶寒岁主动跟在他后面,还免不了被其他弟子指指点点。

    陆言卿做事秉持礼数,一直以来他又备受器重,很难抽出时间来陪她,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少。

    陆言卿眸光闪了闪:“你是在怪我吗?”

    “不不不!”叶寒岁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觉得自己的解释还不够,于是她又补充道:“师哥在宗门有很多事情要做,肯定没办法陪我浪费时间呀。”

    陆言卿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话。

    他想告诉叶寒岁,其实他很想很想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个可以肆无忌惮和她手牵手的时候。

    可学会了克己复礼的他无法说出这些话来。

    “这一路以来,是不是吃苦了呀?遇见什么诡异的事情了吗?有没有人很奇怪?文暮舟欺负了你没?”

    他问了很多关心的话。

    “……师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叶寒岁听了陆言卿一大串问话,忍不住笑道:“怎么净提我呀,也说说你的事情呀。”

    火光的照耀下,少女笑眼盈盈,陆言卿看着她,却有一种似真又似幻的无法触摸的飘荡感。

    他开口道:“我?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你过得好不好。”

    叶寒岁啼笑皆非:“这不还是关于我吗?”

    陆言卿眼里倒映着火光,只是笑笑没有再说。

    叶寒岁主动问道:“宗门如今怎么样了呀?”

    “一如既往。”

    “你走的时候,梅花开得怎么样?”

    “开的很好。”

    “什么颜色的?”

    “……应该是浅黄色。”

    叶寒岁笑了:“师哥,你都没有认真看呀……”

    陆言卿的眼此刻却望向了她纤细手腕中露出的镯子。

    “以前不记得你喜欢玉镯这类东西。”

    “以前看这些东西呀,唯恐它碎了,破了,如今……这镯子的本领说不定比我还大。”

    “是文暮舟那人送的?”

    陆言卿心中已明白了。

    “嗯。”

    回答这个问题时,叶寒岁的笑意褪去了几分,还是难免有心虚的感觉。

    二人心思各异,又聊了许多,叶寒岁见文暮舟一直不出来,她心中挂念着他的奇怪举动,找了个借口便偷偷跑到了后院。

    文暮舟正无所事事地靠在上次他向叶寒岁道歉的梨树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听到脚步声,他便立马坐正,故意用手覆上脖子上的伤口。

    叶寒岁看着文暮舟的背影,轻移莲花步走了过去。

    “喂!”

    她拍了一下文暮舟的肩膀,本想吓对方一下。

    文暮舟一回头,她便看见了他脖子上的伤口。

    少女立马绕到他跟前,惊呼道:“文暮舟,你脖子流血了!怎么回事,疼不疼?”

    文暮舟眼中带着一点委屈点点头:“不小心碰的,有点疼。”

    少女将手中拿过来的一个烤好的土豆塞进了文暮舟手里,随后掏出一小块绢布轻轻擦着他的脖颈,面色不忍。

    如今就三个人,这脖子上很显然是剑伤,再结合他这一人闷坐的行为,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与陆言卿有关。

    叶寒岁小心地问道:“是我师哥吗?”

    文暮舟故意不说话。

    他只微微垂着眼。

    此模样,当真是俊美无双。

    叶寒岁心中奇怪,文暮舟可不是这么老实的人呐,若是师哥伤了他,他怎会放过师哥?

    不过此刻,终究是心疼情绪占了上风。

    “对不起呀。”

    叶寒岁下意识地道歉。

    她知道师哥对文暮舟有偏见,她也看得出文暮舟对师哥也甚是轻视。

    虽不清楚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毕竟文暮舟的伤是实实在在的,师哥对她而言又是重要的人,所以她还是想先替师哥道歉。

    “不是你的错,你道什么歉?”

    “师哥应该是因为我才这样的,他不是不讲理的人,以后他一定会明白我们的。”

    “明白我们什么?”

    文暮舟抬眸,眼光炯炯注视着少女。

    “明白我们是……值得信任的关系。”

    文暮舟嘴中一声轻笑,眼中却露出了落寞之色。

    值得信任的关系?

    文暮舟能清楚地察觉到,陆言卿来后,叶寒岁对他有了些变化。

    她不再总是那般无拘无束地与他打闹,以前一些亲呢的动作也少了许多,她的目光也不再只追寻他一个人,许多话只能说得云里雾里。

    文暮舟如今才发觉自己是如此自私,他希望眼前的少女能很依赖自己,可现实显然不是这样。

    一个是因为咒语被迫同行的人,一个是陪她长大的师哥。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贪心地想得到叶寒岁的肯定。

    “值得信任……”他喃喃道,“挺好的。”

    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氛围,叶寒岁也低下了头。

    纠结再三,她只能说出个“值得信任”的关系。

    “寒岁。”

    僵持之时,陆言卿看叶寒岁迟迟不回,便走了进来。

    叶寒岁回头站了起来。

    文暮舟不回头也不站。

    “夜要深了。”

    陆言卿道。

    他很头疼,才一溜烟的功夫,两人又坐在了一起。

    自己这个小师妹怎么能和文暮舟这样的人形影不离。

    他不管文暮舟对叶寒岁是什么心思,但他深知,叶寒岁自小就是这般天真烂漫的脾性,他唯恐她被歹人骗了。

    何况,文暮舟也非寻常歹人。

    所以,他不相信文暮舟这种人物会对小师妹有什么真心。

    无非是看她纯真,自己又受咒语掣肘,所以虚与委蛇地骗骗而已。

    叶寒岁听他唤自己,乖乖地走了过去。

    她识趣地没有多问。

    她明白,她不敢去质问陆言卿是不是他伤了文暮舟。

    她发现,在过往,她和师哥的关系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无条件仰慕,无条件相信,无条件服从。

    而这些东西夹杂在一起,就让她和陆言卿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二人都很难穿过那层薄雾,拥抱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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