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抚月带着霍安瑾进到正殿给郑晚溪请安后,陪着郑晚溪说了几句话就看出来了她兴致不高,主动告退了。

    霍安瑾还是个没有到读书的年纪的孩子,所以离开正殿后,方抚月就顺着他的意思带着他去到了御花园里撒欢。

    就在方抚月哄着霍安瑾在御花园里跑来跑去玩耍的时候,宋嬷嬷走了过来。

    霍安瑾认出了她是郑晚溪身边的嬷嬷,还以为是郑晚溪有事找她,一路小跑的到了她的面前。

    “嬷嬷,是母妃找我有事吗?”

    “回禀殿下,娘娘不是找您有事,娘娘是怕新来的宫人伺候不好,特地派奴婢过来看看。”

    “哦,那您可以告诉母妃不用担心了,她很好,比锦歌好,她会陪着我玩!她还跟我一起玩!”

    “这样奴婢就放心了,不过殿下,您有给她赐名吗?”

    “赐名?但是她有名字啊。”

    “殿下,她现在是您的奴婢了,就得由您这个做主子的给她赐名,这样才能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觉得可以拿捏您这个当主子的。”

    宋嬷嬷一边说话一边看向方抚月。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方抚月并没有流露出不满或者不甘的情绪,而是面带感激。

    “嬷嬷提醒的是,奴婢就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就是想不起来,要是嬷嬷不提醒,那奴婢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有这个荣幸能得到殿下赐名呢。”

    说罢,她就转向霍安瑾跪了下去:“还请殿下为奴婢赐名。”

    霍安瑾挠了挠头很是疑惑,他不记得有这么个赐名的规矩啊,但是既然宋嬷嬷跟方抚月都这么说,可能确实是他疏忽了吧,然后他就认真思考了起来。

    想着想着,霍安瑾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在方抚月的怀里看到的月亮。

    他眼前一亮大声道:“弦月!你就叫弦月吧!”

    方抚月连忙深深拜了下去:“奴婢弦月,谢殿下赐名。”

    看着面前主仆二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以为下马威没有成功的宋嬷嬷撇了撇嘴觉得没意思,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兴致了,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

    方抚月余光看到宋嬷嬷离开后,脸上喜悦的神情逐渐淡了下来。

    *****

    事实上宋嬷嬷的下马威是成功了的。

    在宫里的这一年多以来,方抚月一直在催眠自己。

    她是在宫里当差,但她不是奴婢,虽然这宫里遍地是主子,但她还是自由的,虽然她连出宫能力都没有,但她只是在打工而已。

    直到宋嬷嬷刚刚说要她认清身份,以及霍安瑾随口就把她的名字给改了,方抚月才意识到她在这宫里到底算什么。

    她只是个不管姓名还是性命都由着主子们掌控的,微不足道的奴婢罢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她也不用担心爹娘带着美好祝愿为她起的名字成为众人口中的‘奴婢’,毕竟再有权有势的奴婢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

    爹娘不会愿意见到‘方抚月’沦落到这个田地的。

    *****

    万寿节当晚

    霍同湛从宫里出来后,一回到王府就愤怒的让人将锦歌关到了暗牢去。

    在他看来,这次的失败都是锦歌这个蠢货导致的,毕竟方抚月出现的太凑巧了,而且用来反制他的话一听就知道是有备而来。

    霍安瑾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她天天跟着霍安瑾居然一无所知!以至于毁了这几个月的计划不说,计划失败后还贸贸然开口暴露了身份,引起了郑晚溪的怀疑,她是傻子吗!

    要是她能说出什么顶用的话就算了,结果她除了暴露跟自己的关系匪浅外,什么有用的都没有说出来,以至于被当场赐婚,连留在宫里都做不到,更别说继续留在霍安瑾身边为他打探消息了,还不如不开口呢!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霍同湛快步走进了书房,还让管家将他的智囊董先生请了过来。

    董先生收到消息就知道计划出了问题,连忙赶了过来,匆匆忙忙的向霍同湛行了个礼后就开口问道:“王爷,计划出现什么差错了?严重吗?”

    霍安瑾咬牙切齿的回道:“计划没有出现差错,计划是完全失败了。”

    “完全失败?不应该啊…您不是说跟大皇子并没有起疑吗?锦歌姑娘得到了大皇子的信任,帮着我们调换匕首应该也不会引起大皇子怀疑,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但是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黄毛丫头,说我对郑晚溪那个女人有意,所以他霍安瑾才会攻击我,我又没法解释,就连我故意受的伤都成了我心虚的证据!”

    说到这里,霍同湛恨恨的锤了锤桌子,然后一把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拂到了地上。

    “那贵妃呢?圣上呢?他们就同意了这丫头拿贵妃的名誉开玩笑?”

    “郑晚溪那个在宫外有个不清不楚的未婚夫的女人怕什么,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这件事,真是不知羞耻,至于皇兄…”霍同湛沉默了片刻:“皇兄他有子万事足,哪里还看得见本王这个亲弟弟。”

    “还有那些个王公大臣,她郑晚溪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也不想想本王是什么身份,看得上她一个水性杨花还生过孩子的残花败柳吗?她以为她是前朝戾帝的宸妃吗?有着能够让皇帝为了她不惜绝嗣的容貌?!”

    “还有锦歌那个蠢货,蠢货蠢货蠢货!本王花了整整两年,两年!才将她送到了永和宫里,送到霍安瑾的身边伺候,还耐着性子对着她伏低做小,结果现在好了,全白费了!”

    眼看霍同湛越来越生气,董先生连忙叫来了陪着他入宫的太监,仔仔细细的询问了今晚宫里发生的事。

    听完了后,董先生就直挺挺的跪到了地上:“这次的事是属下思虑不周,太过想当然了,以至于计划失败,还导致王爷在宫中受辱,请王爷责罚。”

    霍同湛赶紧伸手将董先生扶了起来:“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哪里是先生的责任,明明是锦歌的疏漏导致的,要不是她没有察觉霍安瑾身边有人跟着,计划怎么会失败。”

    董先生站起来后,先是谢过霍同湛的不追究,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当时属下就说过,储君之位是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是要见血的,您要么就不要出手,要么就该干脆利落的…”

    他以手做刃向下一劈。

    “本王知道先生的意思,但是本王想着无论如何他都是皇兄唯一的儿子,要是对他下死手,那皇兄可就绝嗣了,所以才想着只是坏了他的名声,断绝他继位的可能,谁知道…”

    “谁知道王爷您为圣上着想,圣上却不为您着想。”董先生接上霍安瑾的话:“大皇子毕竟只是个孩子,就算被人说性情暴虐,日后也有的是机会扭转印象,但您不一样,您这个年纪名声坏了,那可就很难说清楚了。”

    “先生说的是,我为了他们皇兄着想手下留情,他却想毁了我,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说完,气得眼眶发红的霍同湛‘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手边的花瓶扔到了地上。

    在霍同湛发泄完怒火后,董先生才开口劝道:“王爷,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可挽回了,得赶紧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才是。”

    听了这话,霍同湛眼睛一亮就看向了董先生。

    “先生有办法把今晚的事推回霍安瑾的头上?!”

    然而董先生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却只是摇了摇头。

    霍同湛刚刚才降下去一些的怒火,这下烧得更旺了。

    “那还说什么‘接下来’,我本就不比他霍安瑾名正言顺,现在名声还有了污点,苦心经营的形象眼看着也要毁了,哪还有什么‘接下来’!”

    看到霍同湛这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董先生连忙开口安抚:“王爷,话不能这么说,圣上身体康健,您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争。”

    “呵,到底是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争,还是他霍安瑾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争,先生你难道不清楚吗?”

    董先生沉默了,房间内只能听到霍同湛气得大喘气的声音。

    毕竟是自己的主君,所以董先生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王爷,这次的事虽然是无可挽回了,但未来的事可没有个定数。”

    “圣上那边属下无能为力,但王爷您的名声跟形象属下还是有办法挽回一二的,就是得委屈委屈锦歌姑娘,不知道王爷您舍不舍得。”

    “不过是个没有脑子只会坏事的蠢货罢了,本王有什么舍不得的,先生尽管说。”

    “那就好办了,王爷您只需要一段时间闭门不出,再派身边的人去京兆尹报官,说锦歌姑娘携款潜逃,不知所踪就行了。”

    董先生的话让霍同湛皱起了眉头。

    “先生,你确定吗?按照你说的做旁人难道不会觉得是本王杀人灭口吗?”

    “如果止步于此当然会,所以还有后着,派人去京兆尹报官后王爷您需要摆出一副对锦歌姑娘痴心一片的样子,比如在外边醉酒以后不忘嘟囔着锦歌姑娘的名字,或者拿着绣有锦歌姑娘的手帕黯然神伤之类的。”

    “接下来就得派人在民间放出流言,说您并不是觊觎贵妃娘娘,而是喜欢锦歌姑娘,只是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锦歌姑娘心里另有他人,比如残疾或者没有出息的表哥之类的。”

    “您得知了这样的情况自然不肯放弃锦歌姑娘,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您当然会想锦歌姑娘跟着您过上好日子,这样一来,大皇子攻击您这件事就解释得通了,毕竟锦歌姑娘可是大皇子的大宫女,大皇子自然是要帮她的。”

    “至于有人怀疑您杀人灭口了那又如何?他们能拿得出证据吗?再说了,您既然敢报官,就说明您不心虚,也不怕京兆尹去查,不然万一京兆尹查到锦歌姑娘死在了裕王府的后院您岂不是成了笑话?”

    霍同湛点了点头,却又有些疑惑。

    “可是先生,按照您所说,本王又为什么非要让锦歌‘叛逃’呢?直接让她跟本王演一出戏不就得了?”

    “王爷,您跟锦歌姑娘两情相悦,那您让未来的王妃如何自处?您可还没有成家呢,有了锦歌姑娘这么个‘真爱’在,您日后还怎么娶到那些对您有助力的姑娘?”

    “再说了,锦歌姑娘要是不逃,那么京城内外的人又怎么会注意到咱们王府呢?您跟锦歌姑娘就是演了一出戏又要给谁看呢?您总不能为了洗清现在的污名,又给自己套上贪恋美色的污名吧?”

    “最重要的是,有很多事,当事人说了是没有人信的,流言却可取信于人。”

    “而且您要是想的话还可以趁机报复贵妃,就说锦歌姑娘恋慕的对象其实是圣上,您被她的痴心所感动,这才对她动了心思。可贵妃是个不容人的,不顾她的意愿借圣上的手将她强行赐给了您,她备受打击这才叛逃的。”

    “那要是皇兄或者贵妃站出来反驳呢?”

    “王爷,您觉得圣上跟贵妃要怎么反驳呢?”董先生信心满满道:“圣上说锦歌姑娘对她没心思,这不正印证了贵妃不让锦歌姑娘有机会跟圣上一诉衷肠吗?贵妃说您觊觎的是她而不是锦歌?那不是更成了笑话。”

    “再说了,这所有的事都不过是‘流言’罢了,跟您可没关系,圣上跟贵妃能说您什么呢?说您不该对他们赐给您的妾室上心?还是责怪您不该有心仪的姑娘?他们说什么都是错。”

    霍同湛连连点头,连忙吩咐人按照董先生说的做。

    董先生见状又补充道:“王爷要是实在担心圣上跟贵妃,那就放出流言的时候不要指名道姓,改为隐晦提及就好了,毕竟比起言之凿凿的流言,大部分人更相信他们‘推理’出来的结果。”

    霍同湛应下了。

    至于锦歌?霍同湛当晚就将她送去跟已逝的家人‘团聚’了,事后还毁了她的容貌,将她草草的扔去了乱葬岗。

    毕竟这样一个被人用来侮辱他的废物还留着干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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