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养着的大夫听到‘林婉柔’出事后,就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给‘林婉柔’把完脉后满头是汗的摇了摇头。

    鲁国公老太君只能连夜将京城里最有名的大夫给请了过来,这位大夫把完脉后也是摇了摇头,直言这药极其寒凉,他也无能为力。

    老太君只能让管事的给了大夫一大笔钱让他保密,毕竟‘林婉柔’还没有定亲,本来就因为性格原因婚事艰难,要是再让人知道她吃错了东西不能生了,那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大夫家里也是有女儿的,自然理解老太君的心情,接过银子就答应了下来。

    送走大夫后,老太君就走到了床的旁边轻声道:“羲和,你堂姐跟叔母知道错了,我已经让她们去祠堂跪着了,以后我会重重的责罚她们的,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件事瞒住,不然你的太子妃之位就不好说了,你觉得呢?”

    躺在床上的林羲和脸色苍白的捂着小腹,眼里满满的都是恨意。

    要她说,把林婉柔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

    但是就像老太君说的一样,她现在不能闹,一旦闹起来没准就会有人查到她的身子坏了,不能生了,到时候她还怎么嫁给霍安瑾,还怎么成为太子妃。

    所以她现在必须,也只能帮着林婉柔母女俩把这件事瞒下去。

    不过她才不会就这么吃下这个闷亏,而是借此狠狠的宰了鲁国公以及老太君一笔,拿走了将近半个鲁国公府的身家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还在祠堂里跪着的林婉柔知道这件事后却笑得无比畅快。

    林羲和不能生了,那岂不是跟先皇后一样?

    不,应该说林羲和比先皇后的情况糟糕多了,先皇后是入府之后被侍妾下了猛药弄掉孩子坏了身子才不能生的,所以皇帝才会对她愧疚,一直维持着她皇后的体面。

    林羲和可不一样,林羲和这还没有入宫呢,就已经不能生了,太子对她不会有丝毫的愧疚之情,日后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还会追究她的欺君之罪。

    再说了,就算太子不追究林羲和的责任,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看看先皇后就知道了。

    就因为先皇后不能生,皇帝一个又一个的往宫里抬人,宠妃前赴后继的就没有停过,她还要为了一个贤名笑脸相迎,多憋屈啊。

    林婉柔一想到林羲和吃了这么大的亏却不能报复她,还得帮她瞒着,甚至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忍不住在祠堂里放声大笑了起来。

    林羲和,你也有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踩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鲁国公夫人这是第一次在林婉柔身上看到她以前的样子,心里很是安慰。

    母女俩就这样在祠堂里开心的聊了一整晚的天,第二天一早就被放了出来。

    因为昨晚的事动静可不小,虽说老太君已经给了大夫银子让大夫不要说出去,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瞒住,所以还需要林婉柔出来帮林羲和挡住那些窥伺的目光,甚至背起这个不孕的名头。

    对此,林婉柔没有半点意见。

    这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帮助林羲和。

    万幸的是大夫是个守信的人,并没有把‘林婉柔’失去生育能力这件事说出去,只说林婉柔是吃坏了肚子,鲁国公府的人关心则乱,这才大张旗鼓的把他找了去,一剂药下去就没事了。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

    霍安瑾跟林羲和的婚事定在了永淳二十九年的春天。

    眼看着婚期一天天的到来,霍安瑾的心里泛起了不安的情绪,平日里粘着方抚月的行径也越发扎眼。

    每天去上书房要方抚月牵着去,回到东宫完成功课要方抚月在一旁红袖添香,时不时的还要将方抚月拉进怀里撒撒娇,到了晚上也要方抚月留在寝殿里陪他一同入睡。

    这样一来,察觉到不对的可就不只是东宫的宫人了,东宫之外的不少宫人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虽说方抚月是陪着霍安瑾长大的人,又救过霍安瑾的命,霍安瑾对她依赖一些实属正常,但是依赖到这个地步就很不正常了。

    要知道霍安瑾可已经宠幸过苏青青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种情况下他每晚都跟方抚月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虽说年龄相差有些大,总归不大好听,难免有人怀疑方抚月成了霍安瑾不敢宣之于口的内宠。

    一来二去的,这个风声就传到了郑晚溪的耳朵里。

    听到这个消息后,郑晚溪就皱着眉叫来了方抚月。

    面对着郑晚溪的疑问,方抚月完全不慌,因为她跟霍安瑾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解释了为什么霍安瑾会黏他黏到过分的地步,纯粹是因为婚事有些紧张不安罢了。

    看着方抚月脸上坦荡的神情,郑晚溪有些迟疑了,却还是留有几分疑心,直到听宋嬷嬷说方抚月仍是处子之身后,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只觉得是宫人们多心了。

    郑晚溪斥责了那些多嘴多舌的宫人后,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但是离开永和宫的方抚月就没有郑晚溪那么轻松了。

    因为她并没有表现的这么坦坦荡荡——她对霍安瑾是没有心思,但霍安瑾却对她有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倒不是从霍安瑾喜欢粘着她这件事看出来的,因为霍安瑾现在做的事全是霍安瑾小的时候做过的。

    霍安瑾去上书房一开始就是她牵着去的。

    霍安瑾刚开始读书的时候总是静不下心,那个时候就是她守在书桌旁陪着完成的功课。

    霍安瑾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或者功课上有些吃力的时候,总是会扑到她的怀里撒娇。

    霍安瑾在永和宫的时候就是跟她同住一室,后来噩梦那段时间也是如此。

    所以这些事在方抚月看来都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晚上。

    当了这么多年的奴婢,方抚月早就养成了浅眠的习惯,为的就是确保不管什么时候主子们有吩咐,她都能第一时间听到并及时给出反应。

    哪怕是睡梦中也一样。

    就在前几天,方抚月睡在霍安瑾寝殿里的软榻上的时候,在梦里听到了霍安瑾在呼喊她的名字,她立马就清醒了过来,动作敏捷的到了霍安瑾的床边,却发现霍安瑾依旧是沉睡的状态。

    她一开始还以为霍安瑾是像之前那样做噩梦了,刚想用以前的法子安抚霍安瑾的情绪,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霍安瑾就察觉到了不对。

    霍安瑾的脸上的神情并不是恐惧或者害怕,而是一种…快乐?

    方抚月不确定,但是霍安瑾脸上的潮红,还有身下的鼓鼓囊囊,以及喊她名字时候的神态,无一不是在告诉她霍安瑾是在做什么梦。

    *****

    方抚月被霍安瑾这件事给吓到了。

    她一开始对霍安瑾的好确实是带有目的跟私心的,但这么多年下来,到底还是有了几分真心,虽说霍安瑾在她心里的地位远不及方怀云,但到底是被她放在心上了。

    只是她放在心上的霍安瑾是‘弟弟’,也是‘孩子’,却唯独不是‘男人’,所以她从没想过霍安瑾会对她生出这样的心思,更没有想过要进行防范,以至于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了霍安瑾对她动了心思。

    至于霍安瑾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心思,方抚月想不出来,因为这些年她跟霍安瑾的关系一直很亲密,所以她根本找不到霍安瑾动了心思的痕迹,或者说全部都是霍安瑾动了心思的痕迹。

    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棘手了,因为她没法知道霍安瑾是为什么对她有了心思,也就不知道要怎么打消霍安瑾这个不该有的念头,更不知道霍安瑾对她的心思是个什么情况。

    是势在必得还是一时冲动。

    如果是一时冲动还好,等到霍安瑾成婚后,她到了年纪又出了宫,隔着一道宫墙再加上林羲和的温言软语,想必这点心思很快就会消失了。

    如果是势在必得…

    方抚月打了个冷战,拒绝去思考这种可能性。

    不仅仅是因为她不会也不可能爱上霍安瑾,更是因为她不喜欢这个皇宫。

    在这里,她不是方抚月,只是宫女弦月,所以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顺着霍安瑾的来,霍安瑾高兴,方怀云在宫外发烧到昏厥她也要笑,霍安瑾难过,吕辛的事业做得再红火她也得哭。

    在这里,她不能做自己,只能当个低眉顺眼的奴婢,因为这宫里能够做主的人并不喜欢他们以外的人做自己。

    在这里,她说的每句话都要再三思量,做的每件事都要思虑周全,因为这里有太多人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一旦她惹到不该惹的人,就算郑晚溪跟霍安瑾愿意保她,她也还是可能悄无声息的消失,就像这宫里年年都会出现的,因为意外去世的奴才以及失踪的奴婢一样。

    至于他们的去世是真的意外吗?又失踪去了哪里?谁在乎?

    没人在乎。

    在这里,她,还有她们的命,贱如草芥。

    所以她才不要留在这里,她要出宫去过属于她的日子,属于方抚月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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