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房内响起婴孩有力的哭声后,在外边守了一夜的霍安瑾才放松了下来,他就知道,只要方怀云在,方抚月就绝对不会出事。

    孩子出生后方抚月看都没有看他就不顾产后身体虚弱朝着窗外有气无力的喊道:“怀云,姐姐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话还没说完方抚月就昏了过去,守在一旁的御医赶紧给她把了把脉,发现她只是气血两虚累晕了之后赶紧命人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药给她灌了下去,确定她没有出现大出血之类的事才松了口气。

    那边稳婆给孩子好好收拾了一番后,就将孩子包得严严实实的送到了外间,霍安瑾连忙走了过去。

    方怀云则趁着这个机会就从霍安瑾的旁边冲进了产房,他闻着房内浓郁的血腥味,看看方抚月身下满是鲜血的床褥,还有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的方抚月,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霍安瑾看了看孩子,确认是个健康的皇子后就让人将孩子赶紧带了进去,毕竟二月初还是有些冷的,他可不想他跟方抚月的第一个孩子出什么事,然后就命人将晕倒在产房里的方怀云扛了出来。

    *****

    生孩子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宫里人的,所以后宫诸人在方抚月发动后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有个人在乾清宫生产后,就连秦桑若都有些惊讶,她是猜到了霍安瑾在乾清宫藏了个人,但是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唯有知道一切的苏青青依旧心态平和。

    只是霍安瑾现在到底还没有说那个孩子以及孩子生母是个什么情况,妃嫔们也就不敢贸然去乾清宫打听,而是撺掇林羲和去,毕竟林羲和是皇后,过问一下皇嗣是情理之中的事。

    林羲和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她们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如果是平常她就也就如了她们的意了,可是前段时间她才弄掉了童嘉的孩子,现在实在是不好再去惹霍安瑾的不快,只能先按下心思,以后再做打算。

    妃嫔们眼看着林羲和不上当又改为了互相撺掇,这个说‘你受宠你去问一定没事的’,那个说‘你位分高你去问才合情合理’,总之后宫里闹来闹去的结果是一个问的人都没有,仿佛整个后宫没有人在意这件事一样。

    与之相对的则是郑晚溪的迫不及待,她在得知乾清宫里有个孩子出生后就忙不迭的赶了过去,毕竟霍安瑾娶妻都已经成婚五年了,纳侧妃也有三年了,怀孕的人不少,生下来的却一个都没有,她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得有些太久了。

    看到郑晚溪的到来,霍安瑾并没有马上说出方抚月的事,而是带着她去见了方抚月的孩子。

    郑晚溪看着眼前刚喝过奶,小小一团却精力十足的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摘下护甲就将孩子抱到了怀里小声的哄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的联系,方抚月的孩子在郑晚溪的怀里十分乖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郑晚溪看到孙子对她这么亲近,心里更是软得不行,她动作轻柔的将孩子交到了奶嬷嬷的怀里,摸了摸孙子的脸小声道:“孩子他娘不管是什么情况总得有个名分,不然以后这孩子被其他人嘲笑可怎么办?”

    霍安瑾幽幽回道:“母后,朕是打算给弦月一个名分的,只是弦月的情况您也清楚,如果没有孩子我也不好把这件事说出来,这才拖到了这个时候。”

    郑晚溪听了这话就是一愣,毕竟当年方抚月嫁人后霍安瑾闹了那么一出,然后她就将方抚月跟她夫君算是赶出京城了,这都五年没有她的消息了,怎么会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在这种情况下呢?

    郑晚溪这才仔细的观察了孩子的脸,确实发现有几分方抚月的影子,想到方抚月违背了她的话,不仅偷溜回京甚至还回到了霍安瑾身边伺候就忍不住有些生气,但是看着眼前小小一团的孙子,她的怒火又消失了。

    她爱怜的摸了摸孩子头上的胎毛,头也没回的对霍安瑾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总归她是皇长子的生母,这样没名没分的像个什么样子。”

    霍安瑾看到郑晚溪没有抗拒的样子松了口气,要知道郑晚溪毕竟是他的生母,如果郑晚溪不同意,那他就是再想给方抚月一个名分都不成,毕竟一个不孝的帽子砸下来就算他是皇帝也够喝一壶的了。

    郑晚溪离开后霍安瑾就在乾清宫里迎来了怒气冲冲的方怀云。

    见到霍安瑾后,方怀云二话不说就拿拳头招呼了上去,然后就在陈贾的惊呼中被霍安瑾按在了地上,毕竟霍安瑾可不是方怀云这样的书生,是有专门的武师傅的。

    方怀云被霍安瑾扭着手压得跪倒在地却仍倔强着不愿低头。

    “霍安瑾你个禽兽!姐姐那些年对你可以说是掏心掏肺,如今你却把她关起来还这样侮辱她,你会有报应的!”

    霍安瑾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人出去。

    “报应?方怀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朕得了报应,那弦月跟孩子会面临怎样的情况?弦月妾身不明,孩子没名没分,你猜她们母子是会在宫里好好的活着,还是悄无声息的没了?”

    说完霍安瑾就松开了方怀云,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

    “而且方怀云你有没有想过直呼朕的名讳是什么罪过?当面辱骂朕又是什么罪过?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任性妄为弦月又要向朕低头多少次?方怀云,你还想拖弦月的后腿多少次?”

    方怀云自知理亏,咬着牙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冲动鲁莽冒犯了圣上,要罚就罚我,还请圣上放过我姐姐。”

    霍安瑾失笑:“你们姐弟俩有的时候还真是天真得如出一辙,弦月跟了我却觉得我会放她走,如今皇长子出生了你却觉得她还会走,方怀云,这话你听着不觉得好笑吗?”

    “不好笑,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姐姐的身份,只要圣上不把姐姐的事说出去,姐姐就可以走。”

    “那孩子呢?他可是皇嗣,你是觉得朕会放手还是觉得弦月会抛下这个孩子离开?方怀云,如果弦月做得出这样的事,那你从一开始就不会活下来,她也就不用为了你入宫为婢,更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方怀云没话说了。

    确实,就算方抚月之前愿意,现在有了孩子的牵绊她也是绝对不会出宫的了。

    然后方怀云的眼眶就红了。

    他不是傻子,方抚月这个时候生孩子,那差不多一年前就应该已经进宫了,再想想他莫名其妙的被牵扯进了科举舞弊,迟迟没有洗清罪名,眼看着就要被定罪了却突然得证了清白,之后就再没见过方抚月这件事,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方抚月是为了他入宫的。

    反应过来后方怀云的心里有些崩溃。

    小的时候他就拖累了方抚月,害得方抚月差点要去倚门卖笑养活他,虽说遇到了江嬷嬷这个好人,却也只是从倚门卖笑变成了为奴为婢,十多年过去了,他以为他可以成为方抚月的依靠了,结果到头来还是要方抚月以自身为代价保护他。

    方怀云的心里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漩涡,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他就是个罪人,是个害了方抚月,拖累了方抚月一生的罪人。

    情绪激荡下方怀云看向乾清宫里柱子的眼神都不对了。

    霍安瑾察觉到了之后他连忙开口打断了方怀云的自怨自艾。

    “方怀云,如果你对弦月还有几分姐弟之情,这个时候就该老老实实的回翰林院当值去,要知道弦月的背后可只有你,除了你她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不努力,不爬上高位,那弦月以后要怎么办?朕现在是愿意护着弦月的,但是你该不会觉得朕作为皇帝会护她一辈子吧?”

    “方怀云,你该长大了。”

    方怀云的眼神重新聚焦,沉默了许久才含着泪狠狠瞪了霍安瑾一眼。

    “圣上说的是,怀云这就回翰林院去了,还请您告诉姐姐一声,就说…就说怀云会努力的,会尽快长成足够她依靠的大树,还请姐姐在这之前千万要珍重自身。”

    说罢方怀云擦干眼泪就告辞了。

    看着方怀云离去的背影,霍安瑾松了口气,还好方怀云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在想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要不然他一个阻止不及时让他撞死在这乾清宫里,怕是过不了两天方抚月也就跟着没了。

    不久后霍安瑾就得到了方抚月醒了的消息。

    他连忙将手头上的事都扔到了一边,匆匆赶去了偏殿。

    方抚月真是累极了,在生产过后昏睡了整整半天才悠悠转醒,一醒来她就看到了自己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这就是她的孩子啊,是除了方怀云以外如今唯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然后她就想起了生产时候听到的方怀云的声音,顾不得身体还没有恢复就想翻身下床,却被匆匆赶来的霍安瑾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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