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早朝日,是沈随闭门思过的第三日,

    下朝后,顾远和没有着急走,而是来到了养心殿,有福大老远的就躬身一揖,

    “顾相。”

    顾远和和蔼一笑,“劳公公通报一声。”

    “哎哟,咱家应该的,老奴这就去通报。”边走,边压低了声音,“皇上这几日瞧着心绪不佳,老奴瞧着约莫还是沈大人那事,顾相……”

    “多谢公公提醒,放心吧,老臣有分寸。”

    “唉。”

    须臾,养心殿。

    顾远和就着“江南冻灾”和熙和帝讨论许久…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即使是江南也是冰天雪地啊!”

    顾远和叹气,“是啊,不过皇上不必太过忧虑,户部已经拨银下去了。”

    熙和帝拿起三彩鱼藻纹杯抿了一口茶,点点头,不语。

    顾远和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刚想开口,熙和帝乍然挑了一本册子给他,“顾卿看看这个。”

    他双手接过,仔细翻看起来,时不时眼里露出一抹赞善,册子不厚,里面描述的是江南民情,文采生动且还有配图。

    真正赞赏的是,里面不仅只有水乡风情更有各州县的治安问题,制度上各种弊端等,这样清晰的展现出来,是为他们大燕发展添翼助力。

    “顾卿觉得如何?”

    顾远和点点头,毫无犹豫称赞道:“甚好,老臣觉得甚好!”

    “朕亦觉得如此,顾卿觉得此著作是何人编撰?”

    顾远和一怔,心中顿时明了,此册子描写江南,还出现在皇帝御桌上,恐怕也只有江南巡史——赵况。

    “是赵况大人吧。”

    熙和帝点点头,黑眸有些悠远,“朕在想,让他在江南是否屈才了。”

    顾远和默了片刻道:“赵大人确实是不可多得才人。”

    “你看,连远在江南的赵况都一心一意为着朝廷,更不用说当年冒死谏言的赵坤,如今却因为只言片语,就去翻劳什么旧案,捉拿赵家嫡子……”

    说着,熙和帝话锋一转,“我知晓顾卿今日来是为那小子当说客的,我只问顾卿,他该不该罚。”

    眼见帝王脸越来越沉,顾远和拖着一把老骨头扑通跪地,

    “是老臣愚钝,老臣愚钝啊!”

    熙和帝深吸一口气,又亲自去扶起老丞相,

    “好了,朕只是怕寒了忠臣的心啊!”

    熙和帝又看满脸岁月刻痕的老丞相,忆起多年前扶持他登基的时候,缓和了语气,

    “顾卿回去休息吧,朕心里有数,放心,朕也知道那小子只是一根筋了些,不然就不只是闭门思过了。”

    顾远和躬身告退。

    踏出殿门前,背后传来声音:“那赵家嫡子是个怎样的人?”

    顾远和思索片刻:“臣也极少接触,只听他人说是个心醇气和的,平日里不喜言语…”

    熙和帝点头,若有所思。

    走出宫门的顾远和同样若有所思,思绪飘远,不远处,一位青衣少年突然映入眼帘,他脚步一顿,随后疾步向前。

    “顾相。”赵影察觉到有人过来,定眼一看,原来是当朝丞相,当即一揖。

    顾远和停下脚步,好生打量了下眼前的后生,眉目清隽,面如冠玉,一身青袍映衬的宛如翠竹般苍翠挺拔。

    确实有其父风范,“你是赵影。”

    “正是小官。”

    顾远和点点头,和她闲聊起来,“那日,沈随没为难你吧。”

    “沈大人没为难下官。”

    顾远和看她一板一眼的模样,想起外人说她木讷温吞也不是空穴来风,“那就好,说起来,你跟你爹性子还挺像。”

    赵影脚步一顿,“顾相见过我爹?”

    “当然见过,我还教过你爹呢。”

    问出口,赵影就后悔了,两朝老相,见过她爹很正常,“那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远和看她眸中些许期待,想起赵坤早死,长叹一声。

    微风一吹,眸光悠远起来,“你爹少时很闷,同窗都叫他闷葫芦,不过性格很倔,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爹真有这么倔。”

    “老夫骗你不成。”

    赵影摇摇头,“就是下官很少听人提起我父亲……”

    顾远和突然感慨了一句,“你父亲也是一个难得的纯臣啊!”

    话落,又见赵影一脸欲言又止,心中有些猜测,“想问什么就问吧。”

    “下官这几日听了些沈大人的传言,一时困惑,若是因关押下官,下官觉得尚不至于……沈大人公正廉明,是难得的好官!”

    顾远和一顿,又看了她几眼,他还以为赵影要问她爹,结果是问沈随,当下脸色一变,

    “那是他分不清轻重,自找的。”

    赵影“……”

    说罢,又缓和语气,“亏得你还为他说话。”

    想到赵坤为何而死,顾远和又瞧见赵影眼中的疑惑,心道,这后生估计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心思纯良的模样比起当年赵坤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影没注意顾远和的面色,犹豫道:“当年将军府那案子……”

    “是,是因为那案子,人证物证皆全,为平反,不少忠臣为之而死,那小子还不知轻重要翻案……”

    其中就有你爹。

    顾远和没说这句话,还是为那小子留点余地。

    行至于此,丞相府的马车也到了,赵影拱手给顾相道别,

    “今日多谢顾相解惑。”

    “老夫瞧你也是个心思纯良的,只人心复杂,有时还是要多留心...”

    赵影疑惑一瞬,再拱手谢过。

    顾远和摆手离开,他是今日瞧着这后生顺眼,又怕他跟赵坤一样倔强,这才提点几句。

    马车轱辘轱辘滚动着,回去的路上,赵影心中顿悟,为何沈随拿到信笺却不上书,宁愿来找她解惑。

    就冲顾相和皇上的态度,想要翻案,简直犹如登天,哪里是几封字迹模糊,莫名其妙的信笺就能翻案的!

    -

    东苑。

    春桃端着一碗热乎乎的药走进来,“公子,先把药喝了吧。”

    赵影呼了口气,接过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涩的滋味瞬间布满口腔……

    心里暗叹,天道好轮回,她装病没两日,就遭反噬了,这次是真正的风寒了。

    她娘还疑惑她怎么越发严重了,急得她恨不得让她每日多喝她三碗药,不过有一点还是好的,这些日子总算没逮着她绣花了。

    她娘这些日子也在打理西苑,她娘说,二叔一家要回来了。

    想到二叔,赵况,至今也是六年未见了,二叔虽然是从宗室过继的,但是从小也对她很好。

    少时,她没有爹,很多学问都是二叔教她,她也很感激二叔,只是十二岁那年江南突发洪灾,紧接着又发瘟疫,一时间民不聊生。

    朝廷要派人前去视察民情,众臣又顾忌着瘟疫,最后是二叔自请下江南,三个月后,江南灾情稳定,

    二叔本该带功归京,可他却上书一封,表示灾情虽稳,但房屋倒塌,破败不堪,百姓人心惶惶,他想多呆一些时日,以安民心,重建家园。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六年。

    “公子?”春桃轻唤一声。

    赵影回神,“?”

    “富贵说有事要禀报。”

    “让他进来吧。”

    小院内,富贵神神秘秘的从袖中掏出一张信条,

    “公子,这是平安给的。”

    话落,怕公子不知谁是平安,“平安是沈大人身边的。”

    赵影把信条收入袖中,面色淡淡,“知道了。”

    夜沉如墨。

    赵影躺在床上,神色难辨,没想到,沈随会约她会见。

    她想起那信条上的行楷黑字,

    “自临水一别,心中难安,若卿亦然,望夜半三更时,再诉衷肠。”

    就这肉麻至极的内容,她要是不知道道缘由,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哥相思成疾,写信幽会小娘子……

    许是药劲上来,晕晕沉沉中,赵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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