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场意外,早已呆愣当场。牧户们眼看这马在草场上狂奔,吓得魂飞魄散。

    来这里骑马的人非富即贵,一旦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一个也跑不了!牧监和牧长匆忙赶来,更是惊得心胆俱裂,他们是知道二人身份的,一个崔家,一个冯家,哪一个都是一句话就能叫整个京城抖三抖的。要是在这里出了事,他们的官身一个也保不住!

    白马狂奔之时,一群人冲到前面去试图用长杆拦住马头,数人忙里忙外,总算把马给兜住了,不至于冲到哪个天涯海角去。但它打着圈儿地跑,外围的人根本接近不了,也怕再骑马过去场面更混乱,更刺激到它。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只见女郎策马追赶,缓缓靠近那马的身侧,二马并行一段之后,她一把抓住它的缰绳!拼尽全力往后拽,总算止住了它狂奔的势头,也带得她险些摔下马。如此歪着身体又骑出好几里去,两匹马终于平静下来。

    最后二人俱是平安无事,在场众人悬着的心总算稳稳放下。

    冯照去查看崔慎的状况,却见他抬起头来,面无血色,唇色煞白。这时周围的牧户纷纷上前来小心将他扶下马,预备放到担架上抬走,可崔慎此刻心神俱损,说不出话来,只顾牢牢抓住冯照的手不肯放开。

    他是把她当作马鬃了吗?冯照无言。

    也罢,总归是大惊一场。

    无奈之下,她跟着众人一同过去,等医师过来。

    牧监与牧长本应一同前去,可偏偏这时候有人过来禀报,他们正欲申斥小吏不懂轻重缓急,谁知那小吏眼神发直,神色恍惚,犹在梦中,“陛下……”

    什么?牧监耳朵尖,捕住了这句话,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小吏身体一抖,喊出尖锐的一声,“陛下驾临!”

    牧监和牧长二人差点瘫软在地,二人相视一眼,心中只有一句话,天菩萨呀!

    **********

    元恒今日心神不定,手中的折子越看越烦,但桌子上还有一堆,他按捺住心底的燥意,接着往下看。

    白准此时进来禀报,“陛下,门下陆侍中求见。”

    陆隽是平原王陆睿的族弟,陆希清的族叔。陆家与穆家一样,出身鲜卑八部,地位尊崇,陆家人在朝中出将入相的不知繁几。

    陆隽正当英年便主掌门下省,自然是对朝政要事面面俱到,此番求见是看到了怀塑镇将穆庆的奏请,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柔然异动,于是一刻不敢耽误去求见太后与陛下。

    北部边镇位于阴山以北,是大卫抵击柔然的第一防线,而穆庆所在的怀塑镇扼守阴山隘口,更是阻击柔然南下的重中之重。

    边防是大事,怠慢不得,于是太后与陛下在皇信堂宣穆庆觐见。

    身为边将,又在北部苦寒之地,穆庆长得身形魁梧,气势非凡,一进殿中便喊道:“太后圣安,陛下圣安。”

    太后点点头,“你的奏请我已看了,具体情形在这里详说吧。”

    “柔然可汗死了!”穆庆径直了当地禀报。

    太后骤然坐直了身体,“哦?”

    转而又问:“他们汗帐中可有异动?哪个做了新可汗?”

    太后果然是一针见血,穆庆不由赞叹,一拍大腿,“正是为此。”

    “新可汗是予成的小儿子豆仑。这小子性情暴裂,动不动就杀人。我派的探子说他还喜欢打仗,总想着派兵出去,被手下人劝过几次,也不知是听了还是没听。他老父还知道看准时机,他完全不动脑子,想打就打。”

    他说完又继续,“遇上这种人就是没辙了。虽然现在还没打起来,但我担心柔然随时会来袭。”

    太后神色不佳,点点头,“你说得对,而且不会太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又问他,“一旦开战,怀塑的粮草够用多久?”

    穆庆叹了口气,“殿下,今年冬天太冷了,六镇军屯的收成都不大好。还有柔然,他们草原上更没得吃,不然也不会蠢蠢欲动要南下了。”

    “要是六镇全靠自给,恐怕坚持不到半个月。”

    殿中顿时沉默。

    太后沉吟一番,“从代城到六镇沿线的常平仓调,但不能调完了。”

    穆庆还是不满意,他就是为了要钱要粮来的,扣扣搜搜的这么一点,他的兵马哪里够吃?他面上浮现难色,又是一阵诉苦。

    太后不语,沉思半晌,她也知道打仗要钱,但天下粮草就是个定数,这里多一点那里就少一点。中原虽然粮多,但要备着以防黄河泛洪,否则两边都不够吃,南乱北战,大卫天下就完了。

    不过眼下,还是北线更重,于是便道:“从河套再调十万石去,走水运,路上损耗少。”

    穆庆还想说,被太后一眼横扫过去,“够了!你当我不知道要多少吗?六镇每年的钱粮进出都从我这里过,你也别想趁机多要。你想多要,他也想多要,朝廷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摸了摸脑袋,不说话了。

    元恒适时岔开话题,“将军还有别的要问吗?”

    被太后说了一通,他也知道收敛了,“我们自己养的马倒是够了,用不着朝廷再拨。可我们的马,只适合在平地冲锋,一遇到山地就不知道怎么走了,远远比不上柔然的马。”

    这元恒自然也知道,但马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换的。想要好马就得要一批良种来配,生下一批来才算稳住了种源,可那种马都产自草原或是西域,草原已是敌军自不必说,西域良马价贵,更何况路途遥远,千里迢迢运来折损的都有大半了。

    唯有慢慢引种,配成本地良马才是长久之计。

    再者,柔然骑兵骑术超群,他们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几乎可与身下的马合二为一,而鲜卑人虽然也是游牧起家,但南下承平已久,骁勇的骑兵也越来越少了。

    穆庆走后,元恒独自思索良久,决定去京中牧场看看,而距离宫城最近的便是代北牧场。

    元恒不想大动干戈,轻车简从就到了代北牧场。看着此地悠然宁静,他心中却有隐忧。这片牧场上的马是大卫最常见的战马,高大矫健跑得快,平地上可见其悍勇。但北部阴山草原荒漠与山地众多,地形崎岖难走,柔然的马才是那里的王者。虽然牧场已经在育种,可产出的马相比作战的用量还是远远不够。

    他没打招呼就来,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草原上除了成群的马匹之外,只有两人在骑马奔腾,其中一匹马忽然发狂,而他在一旁自然也目睹了这场意外,索性最后无人伤亡。

    他叫来牧监和牧长,见他们不住颤抖,并不想怪罪,只问道:“那是怎么了?”

    牧监动了动干涩的喉咙,小心回答:“回禀陛下,那只黑马是性烈的西域马,才刚来马场还没驯好,方才踢了白马一脚,致使白马发狂。”

    元恒皱眉,又问:“那二人是什么人?”

    牧监心里扑通扑通地跳,默默想着,两位贵人,真是对不住了,我也是没有办法,谁叫问的是陛下呢。

    他愈加恭敬,“那是崔家崔主客与冯家大娘子,那只黑马便是崔主客寄养在这里的,名为乌将军。”

    冯照?!

    元恒陡然回头,眼神凌厉地盯着牧监,“他们去了何处?”

    牧监吓个半死,抖抖嗖嗖地说:“东……东营房。”

    下一刻,只见陛下疾步如飞,身后众人匆匆跟去。牧监不知所以,但见贵人离开,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总算是舒了口气。

章节目录

臣妻惑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彭三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彭三山并收藏臣妻惑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