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碰恶
日头飞快，转眼间又捱过两日。
难得一日晴朗，积雪化开，融水从屋檐上滴落，丝丝缕缕砸出一道道坑洼。
烧毁的院墙下，新留了几串诡异的脚印，卢崇夜中值守，也曾撞见数道黑影在田庄中搜寻，哑农家中已不再安稳，易辞晚带着人从农户家中启程，转道往南寻找落脚之地。
弃了惹眼的马车，一行人换了打扮挤在两架牛车上，山中不比村落，雪融的慢，林间藏着绵绵雪层，车轮滚过，像压在脆壳上一般。
易辞晚戴着风帽，被梧绿等人夹在中间，牛车没有遮蔽，越往山中走，四周越是灰暗，太阳虚化为一道朦胧的光晕，呼啸而过的风刮过耳畔，搅得人心头烦躁。
彭满带回的消息不妙，管事或被辞退或称病不出，梧悠也因伤重被扣留易宅，一时探不到消息，揽胜街几间铺子的掌柜纷纷换了新面孔，她考虑过是否借着言知确的方式进城，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城外的刺杀只是前菜，内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她搓了搓手，捧到面前哈气，视线顺着人群往前打探，前方的雾气已经全然覆盖了周遭风景，易辞晚伸手到头顶，几粒冰晶落到掌心。
天气有些不对劲了。
牛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卢崇挥了几鞭子，越发不起效果，到了一处岔路，他扭头，声音夹杂在风里，“照这速度到不了集云村了，必须找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确实是冷了不少，”梧绿拢紧风帽，忍不住哆嗦道：“附近何处可以歇脚？”
彭满抖开地图，仰头在四周比对，摇头道：“辨不清方向了，没瞧见图上有岔路的。”
后头的牛车贴上旁来，博满勒紧缰绳停下，伸手接了地图过去，研究了一阵儿，同样摇了摇头，“这地图太过简略，尤其是山路，只能凭着日头判断，咱们的方向是对的，但这上下两条路，不好抉择。”
“再仔细瞧瞧，”这时候最是马虎不得，选错了路，事关所有人的性命。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清脆的踩雪声，易辞晚转头望去，见言知确已经站在牛车旁，抽出一截布条往手背上缠绕。
“这一带我熟，往上路走，应该有间客栈，让我驾车，带你们过去，”他将脸颈遮严实，包得只剩一双眼睛，视线与牛车上的她平齐，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
易辞晚瞥见他手腕上露出的一截红痕，想了想，唤了卢崇下车。
如他所言，他们这群人中唯有他熟悉此地地形。
牛车缓缓改道上山，雪粒下得越来越猛，密集地沾上衣料，众人冻得手脚冰冷，咬紧牙关熬了一盏茶的功夫。
恍恍惚惚间，车轮卡到一块碎石，易辞晚被颠向一旁的车板，余光捕捉到一团灯火。
她扭头，拽下风帽，撑着车板直起身子张望，不远处一座四方院落显现在眼前，众人皆面露喜色。
就在欣喜若狂之际，前头驾车的人突然打了个手势，牛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易辞晚问。
言知确转身抓住围栏，下巴朝车下点了点，声音格外沙哑，“路上有马车的痕迹，看方向是朝着客栈而去。”
易辞晚偏过头往路上瞧，果见数条车辙印，且痕迹极深，应当是运了重物。
她心头念道不好，摆手示意卢崇上前。
卢崇跳下车，拍了拍言知确的肩膀，“我先去探探路。”
言知确遂将牛车往山壁处拉去，以备随时掉头，众人目送卢崇摸近客栈，绕开正门翻墙进了院子。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易辞晚等人冻得手脚麻木，卢崇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墙头。
他疾步而来，带回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院子里有四匹马，两驾卸下来的马车，我听到正堂里有说话的声音，偷偷到窗外戳了个洞打探，里头有八人，看着打扮像是过路的客商。”
“也有可能是伪装成得客商，”言知确常在山中行走，对此略有些经验。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刺杀易辞晚的人至今还在暗处，保不齐就在这客栈之中，但掉头下山，前路还未可知，危险同样骇人。
“他们有八人，咱们也有八人，若是遇上什么，除了我和梧绿，你们六人倒也不是没有胜算，”易辞晚琢磨了片刻开口，“天就要黑了，与其在风雪里消磨，不如到店里去搏一搏生机。”
万一只是虚惊一场，也好过挨饿受冻。
她朝彭满等人点头，吩咐道：“都机灵些。”
说罢，按着围栏就要跳下牛车，脚方挨着地面，便被言知确一把拦住，他替她将风帽重新戴上，用两侧布巾将脸庞遮得严严实实，低声道：“别露脸。”
一旁的梧绿心领神会，也赶忙拉紧风帽。
卢崇带着言知确打前阵，上前敲响了院门。
察觉到里头的动静一停，很快便有脚步声靠近，院门吱呀一声，露了条缝，半只眼贴了上来。
“做什么的，住店还是问路？”
言知确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右手伸到后背握拳，柔声道：“住店！”
里头的人思虑一阵儿，盯着他们身后的牛车，特意开了半扇门，指着院子里的马车颇为不屑道：“住不下了，人已经住满了，瞧见没。”
这间客栈屋舍低矮，的确没有多少房间，再加上又容纳了八人，院子的马棚里塞了四匹马，已是很勉强，可见平日里也只是做些零散的小生意。
“这天也快黑了，实在赶不得路，”卢崇从腰间取下钱袋，塞到那人手上道：“要不通融通融，给间柴房也成，只求个避风的住处。”
门内人掂了掂重量，眼神落到易辞晚与梧绿身上，冷哼一声，开了门让路，“柴房堆满了东西，倒是正堂有几张桌子，算得上避风。”
卢崇自然洋装千恩万谢，摆手领着人推车进门安置。
易辞晚等人随掌柜的进了正堂，甫一入内，便见中正坐了两桌人，桌上各摆了两道菜，瞧着吃的不大尽兴，听见动静，那群人齐齐回头，她打眼瞧过，一共七人。
其中有一人捏着酒杯，正饶有兴致着朝她上下打量，嘬着嘴，视线越来越低，易辞晚心头涌起一阵呕意，略转步子往博满那处走。
身旁有一人挤了过来，扶着她胳膊往身后藏，替她拦住那道恶心的视线，易辞晚抬头，默了会儿，伸出手指在他后背画了一句多谢。
言知确脊背一耸，仿佛被人戳到了痒穴，身侧的手掌不由蜷起。
掌柜的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指着空置的两张木桌，随意道：“天寒地冻的，山里没什么吃的，剩那一点食材，给了那两桌客人。”
意思就是说不供吃食。
不过，就算他肯卖一口吃的，易辞晚也不赶下嘴。
卢崇提了牛车上的行李进门，听到这话，从中翻出一条熏肉并一袋米，嘻笑着打听道：“掌柜的，厨房在哪儿，借个地儿。”
掌柜的撇撇嘴，往东南角的一道帘子指去，便自顾自地绕到柜台后面，抱了坛酒歪着。
易辞晚拍拍手，起身说要帮忙，待到了厨房里，才发现身后跟了一人。
言知确挑开帘子，留意了眼正堂那几人，道：“我来帮忙生火，”说完，他靠近了些，停在易辞晚耳畔，“这处是祖产，但掌柜的却眼生的很。”
她恍然大悟，难怪那桌上只有七人，看来掌柜的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的掌柜恐怕凶多吉少，”她将声音压的极低，但这只是猜测。
言知确同卢崇打了眼色，到窗边推窗瞧了瞧，撑着窗台利落地翻身跳下。
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他默然摇了摇头，抬手比作刀在脖子上一划，所料不错，原掌柜已然毙命。
卢崇打水的手一顿，捧着米回到灶前，眉头紧锁，“他们下手狠辣，不能硬碰硬。”
这也正是最难办的地方，要想六人对八人更有胜算，就必须设法削弱他们，或是逐个击破，但这种情况下，他们分开的几率并不大。
想到这里，易辞晚拽了两人近前说话，“想办法动手，不然咱们活不过今晚。”
三人在厨房内翻找一通，除了一把菜刀，并无其他防身用具，卢崇几人的刀藏在行李中，但易辞晚连同梧绿、言知确三人尚还两手空空。
言知确从灶下抽了根烧火棍，在掌心拍了拍，确认可堪一用，扭头正想打声招呼，猛然发现易辞晚在从碗柜中抱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探手在其中费力挑拣。
他迈步挪了过去，叹息着将易辞晚的爪子揪到一旁，委婉道：“别乱动，当心里头有蝎子。”
易辞晚撇他一眼，甩开手，从中捏出一坨微微泛黄的团状物，形似重瓣牡丹。
“这可是五鼎芝，好东西，”她惊喜地晃了晃，嘴唇翕动，“瞧见没，发霉了，毒性正正好呢！”
她赶忙推言知确去灶下烧火，附耳叮嘱了卢崇几句，用干净的瓷钵盛放五鼎芝，拿盘倒扣在上。
锅中下了米，易辞晚切了熏肉装盘，带着扣紧的五鼎芝架在水米之上一同蒸煮。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熏肉的咸香便从厨房中溢处，飘落进正堂中，勾得几人口齿生津。
卢崇将两张桌子合并，一边端菜上桌，一边呼呼吹着，做完这一切，他从中端出两盘炖肉，送到那群人面前，恭维道：“相逢即是有缘，这是咱家的熏肉，给诸位添个菜。”
为首之人缓了面色接过碗来，瞥到三两坨肉时，不由一愣，他从中夹出一坨褐色的软花一般的配菜，在筷头一抖，甚是新奇。
反观易辞晚这边，为了不引起怀疑，同样准备了一盘五鼎芝炖肉，博满早饿得不知天昏地暗，一见这菜就觉得稀罕，抄起筷子便伸了过来。
谁知卢崇将那盘子一拖，端到自己面前，随即抬手在桌上轻点了两下。
难得一日晴朗，积雪化开，融水从屋檐上滴落，丝丝缕缕砸出一道道坑洼。
烧毁的院墙下，新留了几串诡异的脚印，卢崇夜中值守，也曾撞见数道黑影在田庄中搜寻，哑农家中已不再安稳，易辞晚带着人从农户家中启程，转道往南寻找落脚之地。
弃了惹眼的马车，一行人换了打扮挤在两架牛车上，山中不比村落，雪融的慢，林间藏着绵绵雪层，车轮滚过，像压在脆壳上一般。
易辞晚戴着风帽，被梧绿等人夹在中间，牛车没有遮蔽，越往山中走，四周越是灰暗，太阳虚化为一道朦胧的光晕，呼啸而过的风刮过耳畔，搅得人心头烦躁。
彭满带回的消息不妙，管事或被辞退或称病不出，梧悠也因伤重被扣留易宅，一时探不到消息，揽胜街几间铺子的掌柜纷纷换了新面孔，她考虑过是否借着言知确的方式进城，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城外的刺杀只是前菜，内城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她搓了搓手，捧到面前哈气，视线顺着人群往前打探，前方的雾气已经全然覆盖了周遭风景，易辞晚伸手到头顶，几粒冰晶落到掌心。
天气有些不对劲了。
牛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卢崇挥了几鞭子，越发不起效果，到了一处岔路，他扭头，声音夹杂在风里，“照这速度到不了集云村了，必须找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
“确实是冷了不少，”梧绿拢紧风帽，忍不住哆嗦道：“附近何处可以歇脚？”
彭满抖开地图，仰头在四周比对，摇头道：“辨不清方向了，没瞧见图上有岔路的。”
后头的牛车贴上旁来，博满勒紧缰绳停下，伸手接了地图过去，研究了一阵儿，同样摇了摇头，“这地图太过简略，尤其是山路，只能凭着日头判断，咱们的方向是对的，但这上下两条路，不好抉择。”
“再仔细瞧瞧，”这时候最是马虎不得，选错了路，事关所有人的性命。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清脆的踩雪声，易辞晚转头望去，见言知确已经站在牛车旁，抽出一截布条往手背上缠绕。
“这一带我熟，往上路走，应该有间客栈，让我驾车，带你们过去，”他将脸颈遮严实，包得只剩一双眼睛，视线与牛车上的她平齐，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
易辞晚瞥见他手腕上露出的一截红痕，想了想，唤了卢崇下车。
如他所言，他们这群人中唯有他熟悉此地地形。
牛车缓缓改道上山，雪粒下得越来越猛，密集地沾上衣料，众人冻得手脚冰冷，咬紧牙关熬了一盏茶的功夫。
恍恍惚惚间，车轮卡到一块碎石，易辞晚被颠向一旁的车板，余光捕捉到一团灯火。
她扭头，拽下风帽，撑着车板直起身子张望，不远处一座四方院落显现在眼前，众人皆面露喜色。
就在欣喜若狂之际，前头驾车的人突然打了个手势，牛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易辞晚问。
言知确转身抓住围栏，下巴朝车下点了点，声音格外沙哑，“路上有马车的痕迹，看方向是朝着客栈而去。”
易辞晚偏过头往路上瞧，果见数条车辙印，且痕迹极深，应当是运了重物。
她心头念道不好，摆手示意卢崇上前。
卢崇跳下车，拍了拍言知确的肩膀，“我先去探探路。”
言知确遂将牛车往山壁处拉去，以备随时掉头，众人目送卢崇摸近客栈，绕开正门翻墙进了院子。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易辞晚等人冻得手脚麻木，卢崇的身影才终于出现在墙头。
他疾步而来，带回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院子里有四匹马，两驾卸下来的马车，我听到正堂里有说话的声音，偷偷到窗外戳了个洞打探，里头有八人，看着打扮像是过路的客商。”
“也有可能是伪装成得客商，”言知确常在山中行走，对此略有些经验。
他说的话不无道理，刺杀易辞晚的人至今还在暗处，保不齐就在这客栈之中，但掉头下山，前路还未可知，危险同样骇人。
“他们有八人，咱们也有八人，若是遇上什么，除了我和梧绿，你们六人倒也不是没有胜算，”易辞晚琢磨了片刻开口，“天就要黑了，与其在风雪里消磨，不如到店里去搏一搏生机。”
万一只是虚惊一场，也好过挨饿受冻。
她朝彭满等人点头，吩咐道：“都机灵些。”
说罢，按着围栏就要跳下牛车，脚方挨着地面，便被言知确一把拦住，他替她将风帽重新戴上，用两侧布巾将脸庞遮得严严实实，低声道：“别露脸。”
一旁的梧绿心领神会，也赶忙拉紧风帽。
卢崇带着言知确打前阵，上前敲响了院门。
察觉到里头的动静一停，很快便有脚步声靠近，院门吱呀一声，露了条缝，半只眼贴了上来。
“做什么的，住店还是问路？”
言知确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右手伸到后背握拳，柔声道：“住店！”
里头的人思虑一阵儿，盯着他们身后的牛车，特意开了半扇门，指着院子里的马车颇为不屑道：“住不下了，人已经住满了，瞧见没。”
这间客栈屋舍低矮，的确没有多少房间，再加上又容纳了八人，院子的马棚里塞了四匹马，已是很勉强，可见平日里也只是做些零散的小生意。
“这天也快黑了，实在赶不得路，”卢崇从腰间取下钱袋，塞到那人手上道：“要不通融通融，给间柴房也成，只求个避风的住处。”
门内人掂了掂重量，眼神落到易辞晚与梧绿身上，冷哼一声，开了门让路，“柴房堆满了东西，倒是正堂有几张桌子，算得上避风。”
卢崇自然洋装千恩万谢，摆手领着人推车进门安置。
易辞晚等人随掌柜的进了正堂，甫一入内，便见中正坐了两桌人，桌上各摆了两道菜，瞧着吃的不大尽兴，听见动静，那群人齐齐回头，她打眼瞧过，一共七人。
其中有一人捏着酒杯，正饶有兴致着朝她上下打量，嘬着嘴，视线越来越低，易辞晚心头涌起一阵呕意，略转步子往博满那处走。
身旁有一人挤了过来，扶着她胳膊往身后藏，替她拦住那道恶心的视线，易辞晚抬头，默了会儿，伸出手指在他后背画了一句多谢。
言知确脊背一耸，仿佛被人戳到了痒穴，身侧的手掌不由蜷起。
掌柜的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指着空置的两张木桌，随意道：“天寒地冻的，山里没什么吃的，剩那一点食材，给了那两桌客人。”
意思就是说不供吃食。
不过，就算他肯卖一口吃的，易辞晚也不赶下嘴。
卢崇提了牛车上的行李进门，听到这话，从中翻出一条熏肉并一袋米，嘻笑着打听道：“掌柜的，厨房在哪儿，借个地儿。”
掌柜的撇撇嘴，往东南角的一道帘子指去，便自顾自地绕到柜台后面，抱了坛酒歪着。
易辞晚拍拍手，起身说要帮忙，待到了厨房里，才发现身后跟了一人。
言知确挑开帘子，留意了眼正堂那几人，道：“我来帮忙生火，”说完，他靠近了些，停在易辞晚耳畔，“这处是祖产，但掌柜的却眼生的很。”
她恍然大悟，难怪那桌上只有七人，看来掌柜的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的掌柜恐怕凶多吉少，”她将声音压的极低，但这只是猜测。
言知确同卢崇打了眼色，到窗边推窗瞧了瞧，撑着窗台利落地翻身跳下。
没一会儿便回来了。
他默然摇了摇头，抬手比作刀在脖子上一划，所料不错，原掌柜已然毙命。
卢崇打水的手一顿，捧着米回到灶前，眉头紧锁，“他们下手狠辣，不能硬碰硬。”
这也正是最难办的地方，要想六人对八人更有胜算，就必须设法削弱他们，或是逐个击破，但这种情况下，他们分开的几率并不大。
想到这里，易辞晚拽了两人近前说话，“想办法动手，不然咱们活不过今晚。”
三人在厨房内翻找一通，除了一把菜刀，并无其他防身用具，卢崇几人的刀藏在行李中，但易辞晚连同梧绿、言知确三人尚还两手空空。
言知确从灶下抽了根烧火棍，在掌心拍了拍，确认可堪一用，扭头正想打声招呼，猛然发现易辞晚在从碗柜中抱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探手在其中费力挑拣。
他迈步挪了过去，叹息着将易辞晚的爪子揪到一旁，委婉道：“别乱动，当心里头有蝎子。”
易辞晚撇他一眼，甩开手，从中捏出一坨微微泛黄的团状物，形似重瓣牡丹。
“这可是五鼎芝，好东西，”她惊喜地晃了晃，嘴唇翕动，“瞧见没，发霉了，毒性正正好呢！”
她赶忙推言知确去灶下烧火，附耳叮嘱了卢崇几句，用干净的瓷钵盛放五鼎芝，拿盘倒扣在上。
锅中下了米，易辞晚切了熏肉装盘，带着扣紧的五鼎芝架在水米之上一同蒸煮。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熏肉的咸香便从厨房中溢处，飘落进正堂中，勾得几人口齿生津。
卢崇将两张桌子合并，一边端菜上桌，一边呼呼吹着，做完这一切，他从中端出两盘炖肉，送到那群人面前，恭维道：“相逢即是有缘，这是咱家的熏肉，给诸位添个菜。”
为首之人缓了面色接过碗来，瞥到三两坨肉时，不由一愣，他从中夹出一坨褐色的软花一般的配菜，在筷头一抖，甚是新奇。
反观易辞晚这边，为了不引起怀疑，同样准备了一盘五鼎芝炖肉，博满早饿得不知天昏地暗，一见这菜就觉得稀罕，抄起筷子便伸了过来。
谁知卢崇将那盘子一拖，端到自己面前，随即抬手在桌上轻点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