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哀家的几位皇孙如何?”

    叶镜闻言惊讶抬头。

    太后这话是想乱点鸳鸯?

    四周不怀好意的打量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来自上首的建元帝。

    不对。

    叶镜迅速冷静下来。

    众所周知,二皇子的生母杨淑妃,正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和背后的杨家必然是支持二皇子的。

    太后这么问,是想争取自己,或者说自己背后的兵部尚书和镇南王的势力。

    可是,她不愿意啊。

    不仅她,姜尚书也不会轻易站队。镇南王……早就不管事了。太后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叶镜心中冷笑,面上却诚惶诚恐:“诸位皇子殿下身份高贵,英武不凡……臣女蒲柳之姿,岂敢肖想。”

    杨太后深深看了叶镜一眼,面上故作和蔼笑容:“你这孩子!”

    “哈哈哈,”建元帝也附声笑道,“女孩子家脸皮薄,母后就别开她的玩笑了。”

    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叶镜先回去。

    皇帝金口玉言发话,众人都心照不宣跳过这个话题。

    可有心人难免会多想一些。

    父亲是兵部尚书,外祖父是镇南王,这样家世的女子,无论嫁与哪位皇子,都是极大的助力。况且现今储位空悬,太后今日这番话未必没有拉拢之意。

    素来太后杨国公一党不对付的人,不免偷偷看了二皇子几眼,心中不禁都捏了一把冷汗。

    这点插曲很快就揭了过去。奏乐和歌舞齐齐上阵,大殿中很快热闹起来。官员之间推杯换盏,女眷们也谈笑风生,俨然一幅热闹欢庆图景。

    但不是人人都享受这种热闹氛围。

    叶镜没忘记自己辛辛苦苦进宫这趟的目的。

    趁着宴会正酣,她同孟氏告了声要去更衣,独自一人出了大殿。

    对面席位上,沈朝晖对叶镜怀恨在心,从始至终,阴贽的双眼一直在盯着她。

    见叶镜孤身出去,沈朝晖酒意上头,面上浮现一抹恶毒的笑,忙跟着走了出去。

    萧旻状似专心欣赏乐舞,不时和一旁的三皇子交流几句。

    但他仍不时留意着姜二小姐。

    对方给他一种很奇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素未谋面,但他觉得,姜二小姐不该是这样子的。

    叶镜起身往外走他就注意到了。同样他也注意到身后的沈朝晖的动静。

    联想方才沈朝晖对姜二小姐的敌意,萧旻几乎可以断定,沈朝晖要对她不利。

    是以,他朝旁招唤来一名手下,低声嘱咐了几句。

    对方得了命令,便悄无声息快步跟了出去。

    叶镜出了大殿,走在缀满灯笼的檐廊上,时明时暗。

    她自然注意到身后有人鬼鬼祟祟一直跟着。

    沈朝晖。

    本以为婚约之事作罢,他们恩怨便已了结,没想到对方竟然不依不饶。

    先干正事,回头再收拾他。

    叶镜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弧度。

    她拂袖快步往前走,迅速穿过檐廊,拐入暗处。

    身后,沈朝晖见状连忙加快脚步,试图跟上。

    然而当他行至拐角时,哪里还见叶镜的踪影。

    沈朝晖恨恨地一拳落在檐廊的柱子上,犹嫌不解气,用手粗暴地拍打廊下几棵矮木,一阵枝摇叶落。

    “人呢?!给我出来!”沈朝晖低吼道。

    萧旻派来的手下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意识到是对方把人跟丢了,他本想越过对方直接跟着那位小姐。

    这时,却有两名禁卫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

    “你!干嘛呢!”赶来的禁卫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癫狂男子。

    沈朝晖默默收敛气焰,低眉道:“误会,误会,哈哈。”

    “我去净房。”沈朝晖随手指了不远处的净房,在禁卫探究的目光中赶紧溜了过去。

    这番动静叶镜自然不知晓。她已经来到了庆安宫西南角院。

    禁军主要在主殿巡防,这边只有月门处有两人站岗。

    叶镜轻而易举避开他们翻墙过去。

    西南角院花木扶疏,在夜里更显冷肃。

    这倒是方便叶镜行动。

    苏白羽给的名单她仔细研究过了。

    宫内的暗桩分布在各宫,大多都是些不太起眼的人物。也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潜伏宫里这么久不被察觉。

    正好名单上有一处暗桩便在庆安宫。她可以先与对方取得联系,再通过对方联络其他人。

    只要在特定的地方,放入带暗语的纸条,等对方发现纸条,自会找机会出宫前往约定的地点找她。

    叶镜无声无息穿过一条小径来到院墙边。

    从西南角往北第五颗树,草丛掩映处的墙壁,从下往上,第七个砖。

    黑暗中叶镜手触摸上粗糙的砖石,砖石比孔洞小,她轻而易举便将其从中抽出。

    又从中空的银簪中勾出一小张纸条,放入墙上的孔洞里,再将遮掩的砖石放回,往缝中插上一枝普通的野花。

    将四周草木复原后,叶镜观察罢四下状况,弓身迅速离开。

    月光泠泠,不起眼的角落,只有砖缝间的野花在渐渐枯萎。

    *

    庆安宫前院。

    “娘娘,小公主该回去了。”一旁的嬷嬷板着脸严肃道。

    也许是感受到了即将要和母亲分别,苏婕妤怀里的小公主开始大声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娘在这儿。”

    苏婕妤本就眉目婉约,此时对着怀里的孩子愈发柔和。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的孩子了。

    这一次小公主来为太后祝寿,她才有机会跟来,抱一抱她的孩子。

    一双敦实有力的手从不由分说搂住小公主的襁褓,一把将孩子从苏婕妤怀里夺走。

    苏婕妤一下子红了眼眶,她不敢用力,甚至不敢挽留。

    回到奶娘熟悉的怀抱,小公主竟然渐渐止了哭声。

    一行人很快走远,徒留苏婕妤在原地怔然。

    美人梨花带雨,整透着淡淡的哀愁。

    叶镜放好联络纸条后,本想尽快回到大殿中,却不料途中撞见这一幕。

    她自然可以不惊动任何人离开。

    可是遇到看似柔弱的苏婕妤,她改变主意了。

    “什么人?!”

    在叶镜故意发出动静的情况下,对方很快就发现了她。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姜二见过娘娘。”叶镜率先行礼道。

    宫宴之上才见过,苏婕妤显然认出了她。

    “姜二小姐怎会在此?”对方秀眉轻蹙,长睫犹带着泪痕,语气却于平静中带了几分威压。

    “我出来更衣,一不小心迷路了。”叶镜低头,表现出几分不好意思。

    苏婕妤眼神落在她身上,来的方向确实是更衣室。可这迷路之说,是真是假?

    “小公主要回去了,本宫出来送一送她。”苏婕妤淡淡道。

    方才的情状想必对方对看到了,她也不必过多解释什么。

    “行了,往前直走就是主殿,“苏婕妤意有所指道,”姜二小姐可别再迷路了。”

    对方不欲与自己多寒暄,叶镜也不急这一时,福身做出恭送的姿态。

    苏婕妤与她错身而过,去往她过来的方向,应是要先去更衣室梳整。

    叶镜则往回朝主殿去。

    忽然,远远听得前边传来动静——

    *

    庆安宫主殿,此时宾客已经乱作一团。

    持着兵器的禁卫将建元帝与太后层层保护住,又不时有禁卫从殿门涌入,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就在叶镜刚出去不久,大殿内变故发生了。

    原本是美人歌舞的欢欣场面,然而当中一位美人,前一瞬还在翩然起舞,水袖翻飞,绸带正朝前甩,下一瞬但见寒芒破开绸带,美人借力飞身,手持利剑朝御座之上袭去。

    建元帝面色大骇。

    今日千秋宴,为了更加尽兴,他着令侍卫皆守在门外。谁成想会大殿之上发生这种意外。

    眼见刺客飞掠而过,三皇子眼疾手快朝刺客掷出案上杯盏。

    刺客攻势稍受阻,但他毫不恋战,甚至没有多分三皇子一个眼神。

    他的剑,竟是要直取皇帝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离得最近的二皇子挡在建元帝身前。

    剑尖毫不留情刺入他的身体。

    侍卫已经迅速围拢上来,刺客自知逃离无望。

    他红了眼,将刺入体的剑拔出,毫无章法朝建元帝砍去。

    二皇子发出一声痛呼,面对刺客的拼死反扑,他不退不避,抬臂欲挡。

    幸而侍卫及时赶至将刺客制服。

    数把长刀将刺客全身架住,对方再也动弹不得。

    底下,目睹刺客朝建元帝袭去时,萧旻下意识皱眉。

    同样的刺杀作风,同样的武功招式……他险些以为刺客就是那晚潜入梧桐苑威胁自己,回京途中又救了自己之人。

    可,他再一观察,刺客虽作女子打扮,看身形却实个男子。

    不是她。

    萧旻心里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可随之又浮现出更多的疑问……

    现场的慌乱很快控制住。刺客连同整个舞队都被带了下去。

    建元帝迅速命人将二皇子抬至后殿,叫来太医为二皇子治伤。又命人送太后回去休息。

    其余人却是不得走的。

    刺客的出现,使得原本好好的千秋宴毁于一旦。

    众人从最初的慌乱冷静下来后,不禁有点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会被刺客牵扯上。

    禁卫统领对现场之人进行清点,果然发现少了几个人。

    “禀陛下,苏婕妤娘娘,长宁侯世子,以及姜尚书家小姐不在殿中。”

    皇帝闻言面色阴沉。

    好好的千秋宴毁于一旦不说,这个刺客的出现,也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堂堂一国之君,接二连三遇刺,这成何体统!

    “去把他们找回来。”建元帝压制着怒意沉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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