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王桂枝日子可不好过。

    “翠花,夏如这棉被还是去年冬日新换的,怎么就要换新的?”

    夏翠花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自个儿看看,这棉花都老成啥样了?”

    王桂枝看着扯开的里布里黑黄交加的棉絮,心里不禁泛苦。

    这棉被是去年新换的没错,只是当时姜琥身量长得快,原先被子短她拆了换新,想着夏如是女孩子又大了更耐寒些,就将姜琥旧被子的棉絮掺了新棉花,一块给她做了床新被,剩下的新棉花则给了姜琥做冬被。

    这没成想夏翠花一来,倒是成了挤兑自己的证据。

    其实算起来,在这挨家挨户缺衣少粮的家属院,能有床厚实的棉被就不错了,只是传出去到底名声不好听,毕竟姜琥和姜玥的被子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新棉花。

    “眼下天热的都能脱层皮,等晚些时候天冷了,我再给夏如换床新的。”

    反正夏翠花回去了天高皇帝远的,哪里还管得着她的事。

    夏翠花冷笑一声,将王桂枝的算计收入眼底。

    “你可别告诉我,我哥给你的赔偿款连一床被子都买不起。”

    一提起夏国强和赔偿款,王桂枝脸色发白,很快就落了下风。

    “成成成,我下午就拿了布票去买。”

    “还有这衣服,你看谁家姑娘穿得这么暗沉,夏如都是能相看的年纪了,不得备两身鲜亮颜色的衣服。”

    王桂枝知道如若自己不答应,她定还有后招在等着自己,只得咬牙应了下来。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季度的布票算是全搭进去了,原本她还想着给自己和姜琥各做件秋衣的。

    夏翠花见她鹌鹑似的敢怒不敢言,心里那股闷气才算散了去。

    她也来了好几天了,家里好几张嘴都是伸长手等着吃饭的,她总不能一直在姜家盯着王桂枝,该说清楚帮夏如争取的也该早点办好。

    “王桂枝,我实话告诉你,我这回来是因为夏如下乡的事,我不管你之前是怎么想的,但夏如下乡这事你给我咽回肚子里去,打死都别想。我老夏家就剩这么个独苗苗,你把夏如赶到那贫苦地方去,我爸妈和我哥半夜都得来戳你的脊梁骨。”

    王桂枝张嘴就想诉苦,这年头城里下乡当知青是惯例,不看家属院每年家家户户都有逼不得已要下乡的,怎么到了夏如就跟要了命一样的?

    夏翠花见她一脸苦相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抬了抬手。

    “停——”

    “别跟我说那些烂大街的屁话,别人不知我能不知?虽然外头都在传我大哥的赔偿金是两千块,但是王桂枝,你自己清楚你当初收了多少钱,给夏如买个工作名额而已,不算难吧?你可别忘了,算起来这钱其中一大半该是夏如的。”

    当初夏国强活生生被烧死,死相凄惨,厂里可怜夏如年纪轻轻没了父亲,赔偿金努力往高了申请,最终下来的是四千块。

    这四千块原本是夏家两老和王桂枝母女各一半的,但她爸妈年岁已高,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之下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决定将赔偿金全给夏如。

    夏如当时才七八岁的年纪,自然是管不了巨额赔偿金,这笔钱才暂时落在王桂枝手上。

    要知道,在这年代四千块顶得上有些家庭一辈子的收入,王桂枝拿着钱却眼睁睁看着夏如下乡,这才是她一接到夏如的信立马急匆匆刚来姜家的原因。

    “翠花,我也不想夏如下乡,但这工作岗位也不是能说买就买的啊,我……我这阵子也在托人打听这名额的事,但这不是没找到人愿意卖的嘛!”

    王桂枝自认为找了个好借口,默默在心里点头。

    可不是吗!

    不是她不肯买,那不是买不到啊!

    夏翠花冷哼一声,“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已经找好了买家,明日就将人请来家中商量,你准备好钱就成!”

    王桂枝倏地瞪大眼睛,心跳都停了半瞬,随即又意识到什么很快冷静下来。

    “翠花,夏如是我的心肝肉,我可不能离开她,这清水镇的工作她去不了的!”

    清水镇正是夏翠花所住的城镇,距离姜家所在的清宁镇坐牛车都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夏翠花这几日都基本在姜家中没有外出过,就不可能出外打听工作岗位的事,那她口中的工作肯定就是清水镇的工作,她以距离拒绝掉,自然就不用花钱买工作了。

    现在买个工作名额可不得要个四五百块钱,虽然她拿了四千块赔偿款,但她一贯是个手指缝宽的,这些年娘家哥哥一家老小也都是她在贴补,十年下来,当年的四千块早就只剩一半了。

    要是给夏如买工作,这一下得去掉四分之一,这简直是在挖她的心啊!

    夏翠花很快粉碎了她的侥幸。

    “这你放心,我找的是清宁镇的工作岗位,就是隔壁毛线厂,离家也近,几步路就到。”

    王桂枝死死地抓住床沿,没有再吭声。

    夏翠花可不管她这幅要生要死的模样,到了午后,还推着王桂枝去给夏如买早上说好的棉花和布料。

    她算是看出来了,指望王桂枝积极主动对夏如好,她还不如指望和夏如没有血缘关系的姜玥。

    王桂枝去供销社买东西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夏翠花到底哪来的本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能将现在有价无市的工作岗位谈妥?

    她想了整整一下午,都没想出答案。

    直到姜玥下工回来,夏翠花拉着人进了房,很快姜玥又出了门这事,终于让她看出点猫腻。

    “你说的毛线厂工作名额,是姜玥给找的?”

    王桂枝气质败坏地开口,语气里愤怒掩都掩不住。

    “怎么?玥玥对如如比你这个亲妈还上心,你不开心反而还生气?”

    这话就算是承认工作是姜玥找的了,王桂枝简直气得心肝疼,这个便宜继女最近的做派就像是故意跟她作对一样的,做的事件件往她心口扎。

    “她和夏如关系也没亲近到哪去,你小心被她倒打一耙!”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这点识人的眼力见我还是有的。”

    说完她关上房门,彻底将冒火的王桂枝挡在门外。

    就这当妈的做派,夏翠花想到当初父母识人不清将赔偿款全给了她,就气得呕血。

    其他的就算了,这工作的事要是被她搅黄,自己得非得揭了她的皮不可!

    王桂枝和夏翠花在家吵得冒烟的事,姜玥可不关心。

    早在夏翠花来的第二天,她就将毛线厂有工作岗位卖的事告诉了她,今日她托自己请人家明日过来吃饭将事彻底订下,她转头就来到毛线厂家属院。

    这年头买卖工作不能直接交易,只能说是亲戚朋友家转让换的工作,所以这要能成为“亲戚朋友”,就得先上门吃顿饭,这属于是固定流程。

    这顿饭吃完,钱一到手,基本就可以去厂里办转接手续了。

    姜玥先去了唐明喜家找许则成,被他告知许则成今日一早便出了门,于是交代他转告许则成明日下工后在纺织厂大门等,要去她家定下工作名额的事。

    等唐明喜进了屋,她望向和唐家仅隔着一道土墙的许家,挎着竹篮进了院子。

    上回来时唐明喜跟自己介绍过隔壁的许家,只是当时急着找许则成并没注意,眼下看着,倒是比同是住在家属院的姜家要稍大一些。

    凑近许家大门,姜玥看到门并没锁,抬手敲了敲门框。

    “请问许则成在家吗?”

    姜玥迟迟听不到回应,就在正打算原路返回之时,屋内房间传来几声轻咳,随后一道微弱回应传来。

    “是谁?先进来吧……”

    姜玥迟疑着进屋,停在刚刚传出声响的房门口,没有立刻迈步进去,而是开口吐露来意,“阿姨,我是许则成同志的朋友,我有点事找他,但他好像不在家是吗?”

    屋内传来挣扎着起身的动静,随后一道温婉声音响起,“姑娘你进来吧。”

    姜玥这才定下心,抬腿走了进去。

    那日许则成没有收下她的钱,她想着直接还他他肯定不会收,但让刘阿姨收下的话,许则成哪怕后面知道,应该也不会再大费周章还给她。

    十五块钱差不多赶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不算小钱,不能平白无故欠下这么大的人情。

    姜玥进屋后没有四处打量,规矩地将视线落在床上的刘婉柔身上。

    这年头衣服大多做得合身,可刘婉柔身上衣服却空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臂上压根没几两肉,身上透着一股病态的羸弱。

    “刘阿姨,我叫姜玥,前些日子受了许同志的帮助,今天是特地来感谢他的。”

    姜玥眉眼弯弯,露出脸颊梨涡,她这张脸五官长得跟原世一模一样,笑起来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许多第一次见面的人会觉得她是娇软的邻家妹妹,处久才能发现她有仇必报从不隔夜的性子。

    刘婉柔对这个看起来规矩乖巧的女孩子印象很好,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许则成从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姜玥既然说是儿子帮了她,那她和儿子关系必然是好的。

    “不必这么客气,则成从小就不爱和人相处,我可盼着他能多些朋友。”

    姜玥陪刘婉柔聊了许久,这才从衣兜里拿出十五元,放在床前的柜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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