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一路埋怨:“大队长,知青要来就来呗,有啥好接的,让他们自己从火车站走过来不就行了。”

    “就是,那些知青下乡了啥也不会干,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干点农活就喊累。”

    “我家半大小子挣的工分都比他们多。”

    江向东心里也知道,这些知青吧,说是来建设乡下的,其实也就是些十五六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且都是城里人,连禾苗跟稗草都分不清,还干农活,那纯粹是来添乱的。

    可不接又不行,这毕竟是上头的指示,江向东肃着脸道:“全体都有,唱山歌,我起个调,一呀么一哟喂~”

    就这样一路唱着山歌,终于赶在下午两点前抵达了火车站。

    车站门口站着有八个知青,三男五女,见到江向东一行人,其中一个穿着绿色列宁衫,国字脸,名叫张国庆的拧着眉毛上下一打量,问:“你们是红旗公社一大队的?”

    江向东:“对。”

    另一个留着胡兰头,长瓜脸,打扮得相当不错,名叫邓韵的女知青不满地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又指指点点,“你们自个看,别的公社大队的知青都已经被接走了,就剩下我们了。”

    确实晚了点,江向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个……路上有事耽搁了,先不说这个,来,我们点个名,张国庆……”

    “到。”

    “吕平。”

    “到。”

    “柯如心。”

    “到。”

    “傅俊彦。”

    听见男主的名字,孟秋梨一个激灵,立马往知青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白白净净的瘦高个站了出来,眉清目秀,穿着一身涤卡布做的中山装,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金丝边眼镜,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的气质。

    原来这就是男主啊,长得倒是不错。

    孟秋梨看了看傅俊彦,又看了看江大川。

    她还是更吃江大川的颜和身材一点,傅俊彦长得是俊俏,但是那细胳膊细腿的,估计一阵风就吹倒了。

    孟秋梨正走神呢,耳畔突然传来孟春桃的声音,娇滴滴的,每个字都像裹了一层蜜,甜滋滋地往人耳朵里钻:“你们长途跋涉过来,应该渴了,我这有水,你们要不喝点?”

    说是‘你们’,实际上水壶只往傅俊彦那个方向递。

    傅俊彦愣了一下,心想,这乡下的姑娘,还挺热情的。

    就是这打扮的……也算时髦吧,只是这布拉吉怎么跟灰蹭过似的,脏兮兮的,下摆不起眼的地方还破了几个洞。

    他哪里知道,山路多坎坷,即便孟春桃出门前打扮得再好,走上三四十公里的山路,衣服脏了破了就不说了,头发也被汗湿成一缕一缕的。

    不过这一路过来,确实是渴了。

    傅俊彦不客气地接过水壶,一饮而尽,又道了声谢谢。

    孟春桃脸一红,柔声道:“不客气。”

    邓韵目光往两人身上游移两下,又在孟春桃身上转了一圈,看着她擦过粉的脸、桃红色的布拉吉以及黑皮鞋,鄙夷地哼了声。

    孟春桃长得好看,在大队里一向是众星捧月的,哪里受过这待遇,柳眉一竖道:“你看什么看。”

    邓韵撇撇嘴,嗤笑道:“这地儿是你家开的,还不许人看了?”又道,“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再打扮也不过是个土包子,现在早就不流行你身上那条款式的布拉吉了。”

    孟春桃脸一红,她哪里不知道,可这已经是家里最好的布拉吉了,她磕巴道:“关、关你屁事。”

    邓韵斜她一眼,望向江向东:“大队长,你看看你们社员,这都是什么教养,就问一个人渴不渴,给水也只给一个人,琢磨着啥小心思,打量着别人不知道呢?”

    孟春桃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想冲过去扇邓韵耳光,余光瞥见傅俊彦,不想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第一印象,咬咬牙,还是忍住了。

    邓韵坐火车来的路上,就对英俊帅气的傅俊彦有了好感,哪里容得了别的女人给他献殷勤。

    她没完没了:“被我说中了吧,我告诉你,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你别以为自己能够山鸡变凤凰。”

    孟春桃到底比邓韵多活了一辈子,心计哪是邓韵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比的。

    她轻咬下唇,眨了眨眼睛,落下两滴泪,柔柔弱弱:“我跟傅知青是清白的,我只是给了他一壶水,你想歪到哪里去了,邓知青,你的思想也太不纯洁了。”

    果然,马上就有人替她说话了:“邓知青,春桃的为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就是看傅知青渴了,才给他水喝的。”“就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心思咋这么重。”

    邓韵从来没遇见过这么会颠倒黑白的女人,明明是她先区别对待,是她只给一个人献殷勤的,被她这么一说,倒好像错的是自个了。

    邓韵气得眼睛都红了,紧紧攥住拳头:“你!你!”

    孟春桃眼里流露出戏谑,压低了声音道:“你什么你。”

    她又变了一副面孔,口吻轻柔:“我虽然是乡下人,比不得你们城里人精贵,可也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又道,“你说我没有关系,可你不应该攀扯到傅知青,他是无辜的。”

    傅俊彦怔怔地望向孟春桃,突然觉得这姑娘也太深明大义了。

    反之,邓韵就显得有些任性,不明事理了。

    傅俊彦忍不住出声:“邓韵,别胡闹了。”

    邓韵咬牙跺脚,大声嚷嚷道:“谁胡闹了,明明就是她做的不对。”

    她气不过,上前推了孟春桃一把。

    孟春桃没想到邓韵一个姑娘家家的,说动手就动手,她没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哪吃过这样的亏,这下假哭也变成真哭了:“你怎么打人,我要报公安,让公安评评理。”

    火车站本就人多,哭声一下把围观群众都吸引来了。

    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孟秋梨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人群给挤了出去。

    只能听见包围圈里传出邓韵和孟春桃的声音。

    “你有种就去报公安啊,你不去我还要去呢,我要告诉公安,你是个狐狸精,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男人。”

    “我没有,我没有,大家评评理。”

    “傅知青,你帮我说句话啊。”

    【检测到主要剧情,系统激活中——】

    孟秋梨正支着耳朵,想听听孟春桃和邓韵吵啥呢,脑海里突然炸出一道冰冷的声音,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还好被人扶了一把。

    孟秋梨抬头一看,扶着她的男人十分高大,身上都是肌肉,站在那跟一座铁塔似的——不是江大川,又是哪个。

    孟秋梨愣了愣,客气道:“谢谢。”

    男人顿了顿,微微点头。

    江向东也没想到,怎么就接个知青,还能吵起来呢。

    要是吵架的是两个男人,他早就一人给一拳头让他们安静了,可这吵架的是两个女人……

    江向东很急,盯着傅俊彦:“她俩是为了你吵架的,你说句话啊。”

    傅俊彦长得文质彬彬,脾气也‘文质彬彬’,见孟春桃跟邓韵吵起来了,躲还来不及呢,哪敢上前去劝,连忙摆手:“我、我不行的。”

    江向东心里暗骂道,没用的东西。

    还得自己出马,他上前一左一右把孟春桃跟邓韵分开:“都别吵吵了。”

    孟春桃也意识到,再跟邓韵吵下去,只会给傅俊彦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撇撇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邓韵死死盯着孟春桃,意思很明显,这事还没完。

    江向东皱着眉头:“行了,还嫌不够丢人的嘛,有啥事,回去再说。”

    一群人脚步匆匆地从火车站出来,等了一会,就见到江大川把驴车赶来了。

    只有孤零零的一辆。

    邓韵心里本就不爽,找茬道:“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就一辆车啊。”

    江向东奇怪地看她一眼:“这车本来就不是给你们坐的,是用来拉行李的。”

    而且就算能坐,他也不给邓韵坐,这一来就吵架,还是挑事的那个,江向东心里已经给这个城里来的女知青摁下了一个刺头的戳。

    霍晓燕跟邓韵都是从沪市来的女知青,两人关系还可以,也是一样的娇生惯养,闻言挑着眉毛,趾高气昂地道:“不让我们坐车,难不成要我们走回去啊。”

    江向东一脸讶异:“不然呢,我们就是一路走来火车站的。”

    听说要走回去,那八个知青脸色都不咋好看。

    见状,江向东心里也来了火。

    连这点小苦都不愿意吃,以后还咋干农活。

    江向东冷着脸道:“爱走不走,不愿意走,就在火车站呆着,到时候我跟知青办打个报告,让他们把你们给领回去。”

    听到‘知青办’三个大字,知青们一下老实了。

    被退回知青办,那还得了,再分配只会被分配到比红旗公社一大队还要差的地方,要么是去北大荒吹风沙,要么是去南疆被蚊虫叮咬,太阳曝晒。

    霍晓燕踢踢踏踏,犹犹豫豫:“我、我又没说不走。”

    江向东:“那就赶紧走。”

    早知道他连驴车也不赶来了,就该让这些知青提着行李走三四十里山路,吃点苦头,省得以为下乡是来享福来了。

    孟春桃一路走着,似乎仍觉得委屈,一边抽抽噎噎,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傅俊彦旁边靠。

    她长得好看,瓜子脸,柳叶眉,含情脉脉的一双凤眼,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的,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果然,把傅俊彦给哭心疼了。

    傅俊彦眼里流露出怜惜,说:“你……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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