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京城,冬,小雪。

    无边的夜色环绕着京城,绚丽而潋滟的霓虹灯光汇成一道长河,在夜色下泛着幽光。

    京城的冬天很冷,夜晚的风吹拂脸颊刺骨一般。

    然而此时位于中心酒店的大厦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酒香从碰撞的玻璃杯中溢出,低首俯瞰整座京城。

    “韩音。”女人一袭黑色丝绒包臀晚礼服,脖颈手腕处的金饰尽显雍容华贵。

    看到韩音的身影出现,举着酒杯上前。

    陈曼是韩音的闺中密友,当年陈曼听闻韩音创业,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投了进去。

    两个女人相互扶持,在京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闯到了今天。

    韩音一袭紫罗兰色高定晚礼服,搭配Louis- Vuitton的新季披肩,不难看出她的风韵气质。

    “可算找到你了,倾倾呢?我的礼物可得亲手给她呢。”陈曼熟络的搭上韩音的手臂。

    “我也不清楚,神神秘秘的。”韩音双手一摊,面上的笑容优雅大方。

    韩音向四处看了看,只看到裴彻的父亲和程倾的父亲正在露台处闲聊,却没看到裴彻的身影,“小彻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宴会场上,黄金装饰的餐具摆放整齐,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尽情诠释着豪门的奢华。

    外头跑车的轰鸣声渐渐停歇,全球限量款黑色布加迪威龙减速停在宴厅外。

    车门缓缓打开,一双修长长腿大步跨下,男人身形挺拔倾长,足有一米九的身高。

    身上穿着带有星星点点闪钻的深灰色西装,披了一件及膝的黑色风衣在肩上,一头黑发,左耳上还戴了黑色夺目的耳钻。

    领带挺括,衬得他衣冠楚楚,矜贵潇酒,斯文俊朗的侧脸,鼻梁挺直。

    一双桃花眼轮廓硬朗的五官,鼻梁上一颗痣额外衬出了张力与风情。

    男人进来时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随着他信步走上楼梯,轮廓硬朗的五官,身形挺拔颀长的身影逐渐出现在全场的视野里。

    “这不就来了。”陈曼学着韩音的模样摊手。

    两个女人满目笑意。

    裴彻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从那辆布加迪下来,女人一袭香槟色包臀长裙,上前挽住了裴彻的手臂。

    韩音眉头蹙紧,心中充满疑惑,那不是前几天被陈曼赶出来的女人吗。

    陈曼皱着眉头将手边的酒杯放下,正欲上前。

    高跟鞋“哒哒”的声响从宴厅中央的旋转楼梯处传来。

    舒缓悠扬的音乐在人们的耳畔回响,在宽阔深邃的宴会厅里轻轻地飘荡,但见花香鬓影耀目,名流贵胄云集。

    原本有些吵嚷的宴厅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那抹缓缓而来的身影上。

    绸面的长裙轻裹着她纤柔的身躯,弧形优美的抹胸更让纤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

    高绾地黑色发髻留出几缕碎发微卷,与胜似白雪的礼服相得益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长裙下摆处细细的褶皱随着来人的脚步轻轻波动,仿若凌波而来的仙子。

    一张白净的脸蛋近乎没有暇疵,五官看得十分清楚,眉毛偏棕黑,脸孔精致清冷,身材高挑。

    眉眼生得极其明艳,是那种十分张扬的美貌,只是还略带青涩。鼻尖微翘,桃花眼角一颗泪痣何其漂亮。

    “冷艳”,既明艳又清冷,矛盾的特质,在她身上却统一,仿佛本该如此。

    夜里盛开的花,不屑叫人来赏。

    是以当她笑的时候,人就很容易有种被垂青感。

    这让原本镇定自若的裴彻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不自觉将自己的手臂从身边的女人手中抽出。

    女人原本的笑意僵在面上,显得有些无措。

    “妈妈、陈姨。”程倾声音轻灵,洋洋盈耳。

    韩音将自己的披肩盖到程倾身上,宠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刚刚去哪了宝贝,穿这么少可容易着凉。”

    程倾眨了眨清透漂亮的眸子,“这样好看嘛?”

    韩音无奈的拂了拂程倾的小脸。

    “好看,就这么打眼一看最漂亮的一定是我们倾倾。”陈曼满眼的慈爱拉过程倾的手。

    程倾似有撒娇的意味,晃了晃陈曼的手。

    裴彻似乎习惯了这样被晾在一旁,只是一旁的女人敏锐地察觉出,裴彻在这个程倾出现后,就变得有些不同。

    她原本以为程倾只是个小孩而已,再不过是个刁蛮的富家大小姐,顺手也就打发了。

    只是如今一见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甚至让她有些嫉妒不已。

    随即陈曼招呼候在一旁的保镖将礼物递来。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呈上,陈曼递到程倾手中,“打开看看?”

    程倾眉眼弯弯,满心欢喜的接过,礼盒中安静的躺着一颗极尽奢华的粉钻。

    这是去年的苏富比拍卖行上,陈曼以6.8亿的天价拍下了这颗43.88克拉的“璀璨之星”。

    “陈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程倾面色为难,将礼盒盖子扣上。

    陈曼凑到程倾耳边,“这可不仅是生日礼物,也当是我提前给未来儿媳妇的小礼物。”

    话语虽轻,却能刚好落到众人耳中。

    裴彻对此并无什么态度,只是一旁女人的局促神情显得格外滑稽。

    今天来赴宴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但此话一出实在让人唏嘘不已,天价的钻石被当作小礼物,只为讨程倾一笑,豪门的戏码。

    不过他们更好奇,这位裴家大少爷带来的女人究竟是谁。

    程倾耳尖升起一抹红晕,转头看向韩音。韩音微笑着点了点头,像是认同陈曼的话。

    ……

    那年程倾十六岁,一个恣意张扬丰神俊朗的少年,于她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喜欢上了这个大她四岁的京城首屈一指的裴家继承人。

    裴彻似乎嚣张的不可一世,只是对待这个心仪他的小妹妹时,却总能露出柔情的一面。

    “倾倾。”

    他总是这么唤她,近乎情人的呢喃。

    两家人似乎默认了这桩婚事,这是一张不具约束、不带枷锁的无形的婚约,两情相悦。

    ……

    “小彻,快来给倾倾带上。”陈曼拉着程倾的手没有松开。

    程倾迎着裴彻的目光,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裴彻看着她时总是唇角微微扬起,说话的语气也总是含着笑意,一双如寒潭般的眼也盛满了星星,闪烁着光。

    程倾喜欢这样的裴彻,忍不住想看他能蛊惑人到什么地步。

    裴彻有几分的失神,似是良心告诉他不该在这种场合伤她的心。

    可当女人的手臂再度挽上,裴彻总算清醒过来,今天他可不是单纯来给程倾过生日的。

    这一幕落在陈曼眼里,似是一把利刃划烂了她的面子。

    终于,程倾也像是刚注意到了这个女人一般,眼含笑意,“这位姐姐是?”

    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女人挽住裴彻的手。

    女人注意到程倾的目光后,立马扬起了客套的笑容,“倾倾妹妹生日快乐,我是乔玥。”

    “……我的女朋友。”裴彻模样坦然站在原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只见陈曼的脸色很快阴沉下去,正想说些什么。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一时间宴会场上鸦雀无声,只有舒缓的乐曲还在播放。

    乔玥被这突发情况失声惊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心疼的拉住裴彻。

    裴彻的父亲裴瀚书面含怒气,阴沉沉的站在裴彻面前。

    那一巴掌力道很大,裴彻缓了几秒,这才转过脸来,清俊的面容上赫然出现四个指印,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父子两人一言不发,就这样注视着对方,均无让步的意思。

    “叔叔……”乔玥正想出言和解,却被裴瀚书扫过的眼神压的不敢再有只言片语。

    裴瀚书与程倾的父亲程维民都是当兵出身,曾是同一军区的战友。

    裴家世代从军从政从商,少有所不及领域,裴瀚书又在部队里生活了二十多年,那股压迫性的气势自然是带在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眼看场面将要一发不可收拾,韩音夫妇本想打个圆场,毕竟今天是宝贝女儿的生日宴,他们可不想给女儿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

    这个叫乔玥的女人,被裴彻亲口承认了是他女朋友,已经足够让程倾在今日到场的豪门面前颜面扫地,在女儿的事情上,他们从不是大度的人。

    却在此时,程倾突然开口,“今天是我的生日宴,姐姐虽然是裴彻哥哥带来的,但毕竟没有请柬又面生,不怪裴叔叔动怒。下次记得提前知会一声,省的我招待不周。”

    闻言,乔玥更是面色难堪。

    程倾的一番话,不仅道出了她没有身份资格来,又摆出了豪门小姐的势。

    虽说裴彻承认她是女朋友,但显然裴家父母不认。

    原本是程倾颜面尽失,却用简单的一句话坐住了主人的场子,又讽刺了她不过是裴彻图新奇的玩意儿。

    年少时的程倾还未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张扬夺目,像是一颗世人追捧而不可得的世间珍宝。

    ……

    “风华里”裴家的居所,独傍半山的四合院落,院内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走进围墙的大门,是数不清红砖青瓦的住房,粉墙黛瓦连绵不绝,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主楼檐上四角高高翘起,似展翅雄鹰,再往里去,红色巨柱支撑四角,足有五层。

    每根柱上皆刻着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大有去天五尺的显赫气势。

    从大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是,四角立着汉白玉地柱子,四周地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

    只是此刻的“风华里”并无表面那般祥和。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裴瀚书眼眸森然,宽厚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裴彻跪在地上,目光中毫无惧色,任凭破碎的瓷器划过锁骨留下血痕。

    他看向裴彻右耳崭新的耳钻时,似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把将其扯下,活生生将耳洞周围撕扯开裂。

    “裴叔叔!”程倾瞬间起身却被陈曼拉住,陈曼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拉着程倾的手,生怕吓到她。

    裴彻却似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起一下。

    见这情景,程倾父母只好上前劝阻裴瀚书,“行了,别给孩子打破相了,总得听他解释吧。”

    裴瀚书鼻腔冷哼一声,不再看裴彻,神色紧绷面含怒气。

    厅中沉默了几许,裴彻不做解释,只是安静的跪在那。

    “裴彻哥哥可能有难言之隐吧,我……”程倾见气氛尴尬,起身打个圆场,她也不想再纠缠下去。

    只是话未说完,裴彻在此时开了口。

    “程倾,你没有成年而且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还想纠缠我到什么时候?”裴彻懒散的嗓音掺了些沙哑。

    “混账!”

    沉重的巴掌落在裴彻精致的脸上,那一块肌肤瞬间红肿起来。

    裴瀚书这一巴掌是用尽了力气。

    ……

    他从小到大都是循规蹈矩的读书,继承家业,没有叛逆的资格。

    所以在他能选的范围内,他一眼便看中了满身名牌且风华绝代的程倾。

    可在程倾生日会上,他却荒谬的承认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这似乎成为了羞辱程倾最好的利刃。

    他将二十年间压制在心中的逆反心理,尽数释放,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反抗既定的人生。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父亲从军从政,母亲从商,任谁都觉得家大业大的公子哥,应该在酒吧醉生梦死,或者在深夜无人的宽敞公路上,来个不要命的漂移,抑或名利场上指手画脚。

    但他偏偏拾起了曾经不被允许的热爱,不得不承认的是,裴彻很优秀,似乎上天额外的偏爱他,于是向他倾注了尽数的天赋。

    裴彻仅用一年时间进入了国家首席芭蕾舞团。

    可直到程倾身边另一个男人的出现,他又开始悔恨自己曾经的轻狂。

    ……

    程倾对于这段故事的记忆,似乎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她记不清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当时的场面过于混乱,叫她不愿再回忆。

    至于那个叫乔玥的女人,听说她的父亲是个小企业高管,从那之后被京城各行业封杀,举家一路南下求生,可惜并不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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