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那时候电视新闻和报纸头条上都是关于这件事的报道。

    周渡野还记得,他妈妈死的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他跟妈妈中午的时候还通过电话,妈妈答应他吃完晚饭就带他去商场玩。

    他满心欢喜的等了一天,等到的确实她妈妈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

    小小的周渡野不明白抢救无效是什么意思。

    但当他看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脖子上有个血窟窿的妈妈时,才意识到妈妈死了。

    死了就是见不到的意思。

    外婆死了之后,他看着妈妈把外婆装进了一个小盒子,埋在土地里面,跟他说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周渡野问过妈妈,外婆那么大的人,装进这么小的盒子,会不会很不舒服。

    妈妈当时抱着他痛哭,周渡野那时明白了死亡的意思,人只要被装进一个盒子里面,就代表死去。

    周渡野在火葬场抱着妈妈的骨灰盒,哭的肝肠寸断。

    长时间的哭泣让他大脑缺氧,整个人跟行尸走肉一样,弄完了妈妈的葬礼。

    后来等他回过神,妈妈和外婆一样,都被埋进了冰冷的泥土里面。

    他们让周渡野懂事一点,要坚强不可以哭。

    周渡野听话的擦干净眼泪,再也没哭。

    可他没哭,那些人又开始说他没心没肺。

    周渡野铆足了劲想流一两滴眼泪,可就是哭不出来。

    来参加葬礼的都摸着他的头说他可怜。

    周渡野垂头不说话,直到有一次吃晚饭时,周渡野盛饭时下意识给妈妈盛了一碗,周渡野端着那碗饭,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再过了几个星期,他从继父的儿子那知道了妈妈的死因。

    妈妈帮一对母女打赢了qj官司,却被原告怀恨在心,那个男人认为是他妈妈花钱买通了法官,所以他才败诉。

    男人从小偷鸡摸狗,在他们村是霸王,专门欺负弱小,他看女人死丈夫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就起了歹心。

    他诱骗了女人的女儿。

    小姑娘才十一岁,很听话懂事,小小的年纪就能操持家务,帮妈妈分担。

    男人利用女孩疼妈妈这一点,骗女孩说去他家帮他打扫卫生他就给女孩五块钱。

    女孩懵懂无知,听到能赚钱就答应了。

    女孩后来跟周渡野妈妈说,她妈妈经常说自己肚子疼,干体力活时底下会有东西出来,邻家的阿姨说妈妈是子宫脱垂,吃一个月红糖鸡蛋就能好。

    可是鸡蛋很贵,她们家太穷了,过年的时候才能天天吃鸡蛋。

    女孩去菜市场问过鸡蛋的价钱,一个鸡蛋差不多要五毛钱。

    五块钱,她能买十个鸡蛋了。

    男人把女孩骗回家后,对女孩干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qj了女孩,甚至还把女孩关进了地窖,虐待了女孩整整两个月。

    女孩的母亲找女孩找疯了,为了找女孩腿都摔断了。

    男人假意帮忙找,甚至还因此得到过女孩妈妈的谢礼——一颗水煮蛋。

    女孩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不成人样。

    后来还是几个熊孩子为了寻求刺激跑进男人的院子冒险,听见了地窖里传出的声音女孩才得救。

    周渡野妈妈韩蕴洁听说了这个事情,对女孩的遭殃很悲痛,一分钱没收自讨腰包替女孩打这场官司。

    男人最后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他在狱中的这几年,不仅没有一点悔改之心,反倒一直对韩蕴洁怀恨在心。

    出狱后,第一件事找上韩蕴洁报仇雪恨。

    周渡野的继父在韩蕴洁死后,就想把周渡野送回他生父那边。

    他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包括韩蕴洁的钱,想带着亲生儿子出国。

    他知道周渡野生父的住址,但却怕周渡野生父不想抚养他,打算来个突然袭击,不打招呼直接把周渡野扔到他公司楼下。

    他们收拾好行李,再地下车库的时候,撞上了男人的母亲。

    男人的母亲知道儿子杀人要判死刑后,一直想见一面韩蕴洁的家属,希望得到谅解。

    周渡野继父知道女人爱子心切,就想要讹一笔钱再出国,狮子大张口要了三十万。

    只要给他三十万,他就签谅解书。

    女人怎么可能拿的出三十万。

    她只能每天去小区晃悠,希望能撞见周渡野继父,跟周渡野讨价还价。

    结果人没等到,反而看见男人带着两个孩子再搬着行李。

    女人误以为他们是要搬家,以后再也不回来。

    想到还在监狱中将要阴阳两隔的儿子,女人怒火中烧。

    抄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就冲了上去。

    男人抱着自己的儿子躲开,把周渡野推出去当了挡箭牌。

    女人把周渡野按在地上,愤怒已经燃烧了她的理智,他想把刀往周渡野的喉结捅去。

    周渡野伸手去挡,却被女人死死桎梏住胳膊。

    手起刀落,胡乱捅割。

    周渡野的手被刀刃穿透,鲜血四溅。

    警察给周渡野生父打了电话。

    其实韩蕴洁当初去世的时候周凛仁就来吊唁过。

    他想把周渡野接走,他跟韩蕴洁分开的这五年,每个月生活费都是按期打,但是见周渡野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一年不超过五次。

    一方面是愧疚,他无法面对孩子,另一方面是韩蕴洁不让,他工作也忙。

    最重要的是,周渡野跟他葬礼上看到他来了,连忙躲在了继父身后。

    他跟他说话,周渡野也不理会,直到他提出要把周渡野带走时,周渡野才开口。

    他不愿意,不要跟他走。

    相比他这个生父,他更信任他的继父。

    周凛仁以为儿子继父会是一个好人,但自己都对亲生儿子不上心,别人又怎么指望得上。

    *

    周渡野被几个医生按着清创,疼得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

    但他就是咬着嘴唇不肯喊疼。

    “孩子父亲在h市,我们刚联系上了,他可以过来,最迟今晚凌晨四点左右。”有个辅警说。

    周渡野听见了这句话,整个人抗拒地扭动起来,嘴里喊着:“我不要他,我不喜欢他。”

    尚且带着奶气的嗓音已经沙哑了。

    周渡野声音带着哭腔,他想他妈妈了,很想很想。

    鞠夏茶不明所以,对周家事情不知情,只是抹了眼泪,怜惜道:“父母离异的孩子就是可怜,幸好那天你爸死皮赖脸求我不要离婚,不然就苦了你。”

    钟向暖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母亲的怀抱很温暖,是钟向暖上辈子从不曾体会到的。

    她搂着妈妈的脖子,将脸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要救周渡野。

    一是感谢上辈子的他。

    二是她要救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自己被堂兄妹欺负时,她多希望有个人能救救自己。

    清创强烈的疼痛让周渡野疼晕了过去。

    钟向暖蹲在病床边,看着眼前稚嫩面黄肌瘦的小脸,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

    冰凉凉的。

    跟上辈子抱着她,安抚地拍她脊背的手一点也不一样。

    那双手是温暖的。

    而这只手很冰很冰,上面还有参差不平的伤疤。

    回家的路上,钟向暖问鞠夏茶:“周渡野的爸爸会带着他去h市吗?”

    他爸爸好像也不是对他非常上心。

    鞠夏茶对周渡野的生父嗤之以鼻:“要带走早带去了,哪有把自己亲儿子丢给继父养的,不是心大就是蠢,想要面子过得去就说什么怕孩子适应不了新的环境,其实说白了就是不想负责任,我看他亲爸估计在外面有别的孩子了。”

    周渡野爸爸有别的小孩了,所以不喜欢他。

    好像所有人都认可这个理由,所有人都在为周渡野爸爸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父母不爱孩子哪有那么多借口,就是不在意,觉得无所谓,反正死了一个孩子再生一个就好了。

    周渡野父亲嫌弃周渡野右手残疾,又沉默内向,后来好像又生了一个孩子。

    男孩女孩她倒是记不清,只记得岑尧那时候天天去见周渡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妹,指望用周渡野的家事做话题攻击周渡野。

    话说到底,就是这个孩子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钟向暖能跟周渡野感同身受,他们两个都没有安全感,上辈子留给她的阴影太大了,没有一个人爱她,她就是一个可随意抛弃的废棋子。

    死之前还要被充分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她上辈子,活得太憋屈了,比田小草还憋屈。

    至少田小草还要一个对她正常的老公和婆婆。

    而她呢?

    老公和婆婆都有一种缺失脑干的美。

    所以这一世,哪怕重生在了一个父母爱她的家庭,她也依旧惶惶不安。

    母女二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鞠夏茶怕女儿饿,特地在路上给她买了一个火腿肠玉米包。

    钟父是大货车司机,这几天天太热所以在家休息几天,等钟向暖一开学他也要走了。

    钟父是个比较古板的人,对待钟向暖很奇怪,说差但是事事都要过问,说好但又不怎么跟她亲近。

    钟父不苟言笑,钟向暖还挺怕他的。

    钟父看钟向暖她们回来,从房间探出头:“这么这么晚才到家,还等着你们吃饭呢。”

    鞠夏茶看着迎面走来的丈夫,面露不耐,语气阴阳怪气:“这么有时间回来,不去伺候你妈那个病弱老太太了?”

    鞠夏茶说的话太过刺耳,明晃晃带着火药味。

    钟父听了这话,也不高兴,但敢怒不敢言,尽量缓和语气:“我不是把妈送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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