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此的“皇恩浩荡”,向南循为求贞洁毅然决绝地撞向了丈夫的棺椁,昏了过去。尽管那亡夫陆君昊生前性情残暴,对她非打即骂……但她还是毅然决然要保住自己的清白。

    车夫老周驱车正是要赶往城中的太医院为其疗伤。

    而自己的真实身份为市中心医院急诊科主任兼博士生导师,名叫伊澄。年龄仅26岁,不仅救人无数,医学周刊上发表国家级文献上百篇,更是史上在档中年纪最小的正高级。

    伊澄拼命回想来这里以前发生的事……原来就在自己值了大夜班回家的路上,未婚夫陆焱匆匆打来电话,说小区房子因煤气泄漏着火!一向遇事冷静的伊澄,腿一软差点跌倒……姐姐生前唯一留下的三岁女儿,还独自在家中等着自己下班……不可以!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放弃蒽儿!她不顾一切冲进火海,只听见外甥女蒽儿微弱的呼救声,当她试图打开门时,一块燃着的木板突然掉落砸中了她的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便成了此时的光景。

    伊澄回过神来,头仍旧钝痛不已。她抬手轻轻碰触了一下额头的伤口,依然有湿黏的血迹渗出……知道这个向郡主拼死一撞,直接伤到了静脉血管。

    “额娘,你的头还痛不痛了?”蒽儿走过去,踮起脚尖轻轻吹了吹伊澄额头的伤口,小声道:“蒽儿给额娘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伊澄紧紧抱住蒽儿,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心中暗想:不论生到哪里,也不论是哪一世,只要女儿蒽儿平安无事在身边就好!

    “郡主,前面就是太医院了,奴婢扶您下车。”侍女绿竹扶住了伊澄的胳膊。

    伊澄抬手拒绝:“这点伤还不至于。”她一手牵住蒽儿的手,一边起身,谁知右侧的脚根本毫无知觉,步子不稳差点摔到地上。

    “郡主,您的脚不方便千万要小心!”被苏兰姑姑稳稳扶住。

    伊澄重新坐了下来,她用力捶打了几下膝盖的反射区,一点反应都没有。知道这恐怕是那位向郡主从娘胎里就带下来的顽疾,便转头问旁边的俩人:“我的腿是怎么回事?”

    绿竹和苏兰姑姑对看了一眼,都不知主子的意思。

    “郡主您忘了,您的右腿从小就落有残疾啊。”绿竹回道。

    伊澄摇摇头,心中苦笑:这么说这一世的自己居然是个瘸子?怪不得从在学校的时候体育时好时坏的,症结原来都在这里。

    绿竹上前满脸焦急,“郡主,您的伤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还是赶紧去大夫那里瞧瞧吧!”

    伊澄眉头一皱,疑问道:“自古至今侯爷府邸应该都是大之又广,你们侯爷府中就没有坐诊的大夫?哪有堂堂皇帝亲封的郡主,还要带伤到外面治疗的道理!”

    “这……”绿竹和苏兰姑姑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回话。

    “娘亲,我要吃冰糖葫芦,给我买好不好?”蒽儿摇着伊澄的手臂撒娇道。

    “没问题!蒽儿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咱们逛街去!”伊澄眉眼笑着,跟从前一样每次都用相同的话纵容女儿。

    苏兰姑姑有些疑惑地看着主子,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陪同着下了马车。

    每逢月初月中,都是羽离城外最热闹的日子。市集早就是一派喧嚣,摊主们早早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们摩肩接踵。

    “刚出炉的烧饼嘞!又香又脆!”烧饼摊主扯着嗓子叫卖,空气中弥漫着烧饼的麦香传得老远……旁边卖花的姑娘也不甘示弱,“新鲜的花儿哟,牡丹、芍药、月季,插在瓶中能满屋生香呢!”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引得不少富家小姐和夫人驻足挑选……

    伊澄紧紧牵着蒽儿的手,仿佛身处梦境一般环看着偌大的集市……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当下是梦境还是现实。

    “娘亲,糖葫芦!糖葫芦!我要买糖葫芦!”蒽儿指着前面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兴奋地喊道。

    伊澄回过神来,嘴角带着笑意,刚要蹲下身子跟蒽儿讲话,右腿的无力根本没办法支撑蹲下去的动作……

    苏兰姑姑见状脸色有些不悦道:“郡主勿要再耽搁下去,侯爷夫人嘱咐过奴婢,府中还有重要的事等着郡主回去!”

    “再重要的事也比不了蒽儿要糖葫芦吃,钱在哪儿?”伊澄看着面前的苏兰姑姑和绿竹,摊开手掌问她们:“钱拿出来给我。”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不知道夫人对您的限制,不管府内府外,是决不允许您任意妄为的。”

    “你们什么意思?我给自己的女儿买糖葫芦就成任意妄为了?”伊澄不敢置信地看着俩人,“古代的郡主都这么惨的?自己的爹和丈夫都为国捐躯了,竟然连串糖葫芦都不能买?简直笑话!”

    “郡主息怒,奴婢也是按照夫人的意思行事。您还是看病要紧,就别做一些让奴才们为难的事了。”苏兰姑姑辩解道。

    “如果今天不买,我就不去看伤,你们自己掂量着看。”伊澄向来在蒽儿的事情上无比计较,哪怕跟男友陆焱比,蒽儿的地位也是不能被挑战的存在,更何况跟这些陌生的古人。

    绿竹把苏兰姑姑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郡主的性子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被撞的那一下伤到了?”

    苏兰姑姑点点头,“我看也是。郡主向来胆子小,性子软,如今这般根本就不正常。看来这下撞得不轻快,咱还是别惹是生非,赶紧带她去看伤才是正事。”说着掏出铜板走到小贩那里。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

    蒽儿拿到糖葫芦,兴奋得蹦跳起来……伊澄摸着她的小脑袋,满眼都是宠溺。

    苏兰姑姑上前,脸色颇有些严肃,“这下郡主可以随奴婢去太医院看伤了吧?”

    伊澄微微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这点小伤用不着去看医生,又没有撞成脑震荡,不至于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时间快中午了,蒽儿也要睡午觉了,赶紧回去吧。”

    绿竹一下慌了神……疾步走到了伊澄前面,“郡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们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带您去太医院看伤的。这都到太医院地跟前了您居然不进去,这让我们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我再说一遍,这种伤根本算不上什么。我自己处理一下就能好。听懂了吗?”伊澄的个性向来冷静理智,这跟她的职业多少有些关系,说到底,她只是懒得跟这些古代人啰嗦。

    刚走到太医院门口,伊澄就被一阵嘈杂声止住了脚步。

    “没钱就不能看病了??你们太医院只给有钱有势的人看,我们这些穷苦人难道天生就是该死的命!”只见不远处的太医院门口围了不少人,一个年轻的青壮年扶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站在门口,朝着太医院大声嚷嚷着。

    伊澄不顾苏兰姑姑和绿竹的劝阻,拉着蒽儿就往前走去。

    “郡主……”绿竹刚要喊,又怕暴露了身份,赶紧捂住了嘴巴。苏兰姑姑更是颇感无语,只得跟了上去。

    人群中,只见衣衫褴褛的老汉已是昏迷抽搐的情形,一旁的青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扶着老汉,声泪俱下:“爹,你一定要坚持住!儿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伊澄走到老汉身旁,目光如炬地审视病人的面色,那目光似能穿透肌肤,从那蜡黄中找寻蛛丝马迹。接着,修长的手指搭在病人的手腕上,微微阖目,屏气凝神,感受病人脉搏的跳动,又手试了试老汉脖颈处的动脉……

    “这位老伯之前是否有过这种昏迷的情况?”

    “有过,但是不严重。”青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回答。

    伊澄点点头,不由分地取下发髻上的簪子,稳稳刺进了老汉的虎口穴。

    老汉触电般震颤了一下,立刻停止了抽搐。

    青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自己头上还挂着彩,居然还煞有其事为别人看病?

    “你谁啊?”青年一把推开伊澄,老汉刚刚停止抽搐的身体再次哆嗦起来,伴着牙关紧闭口吐白沫……

    伊澄已顾不得那么多,拿过蒽儿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用串糖葫芦的竹签撑住老汉禁闭的牙关,拇指用力按住其手腕处的内外关穴。老汉突然干咳了两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众人围在一起都屏住呼吸地看着,见老汉苏醒,全都鼓掌欢呼起来!

    这时,远远的人群中有一男子骑马立在原地,目光紧紧锁住伊澄……心中竟涌起一丝异样的波澜。他见惯了朝堂上的阿谀奉承、后院里的争风吃醋,这般临危不乱、心地纯善的女子,还是头一回遇见。

    可那异样的情绪刚一泛起,便被他如霜的理智迅速压制下去。他微微眯起眼眸,神色未起丝毫波澜,便冷冷地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前行。身姿挺拔而孤傲,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在他心中激起过任何涟漪。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女子俯身救人的模样,已如同一枚石子,悄然投入他那冰封已久的心底。尽管他只远远看了那女子的背影,心中泛起的涟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太尉大人……是否让卑职上前过去问问情况?”侍卫头领刘盈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了。没必要。”周渠脸上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神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握住缰绳,微微一用力,指节泛白,那匹高大的黑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向着街道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苏兰姑姑和绿竹也都惊住了下巴,只有蒽儿一副轻松的表情,“你们都不知道吧?看我娘亲有多厉害!”

    刚才还暴怒的青年一下子缓和了表情,扶着老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感激不已道:“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张成做牛做马无以为报!请受张成一拜!”说着就要磕头……

    “快起来,千万不要这样。老伯的病需要一些药物配合才能慢慢痊愈,先扶好老伯,等我一会儿。”伊澄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太医院,红墙黄瓦,雕梁画栋,朱红色的大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其奢华程度的确不是一般老百姓能进去的地方。

    “蒽儿,咱一起进去给老爷爷抓药好不好?”

    “好!”蒽儿见自己的娘亲救了人,别提多开心了!

    一旁的苏兰姑姑赶紧从怀里掏出太医院的帖子,快步走到伊澄的面前,说要想进太医院必须要有准贴才行得通,不过这个准贴上写得清清楚楚,只能用于医治头上的伤,其他一律不准。

    伊澄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知道了。拿过准贴,牵着蒽儿敲开了太医院的大门。那扇朱漆大门犹如洪荒巨兽般伫立,门板厚实得仿若城墙,每一寸木纹似乎都镌刻着“凡人禁止入内”的决绝。

    从太医院里面走出来两个带刀侍卫,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再接过伊澄手里的准贴看了看,又还了回去。

    “郡主要是觉得伤口无大碍,今天请先回去明日再来。”

    “为何我不能进去?”伊澄质问道。

    其中一名侍卫双手握拳高举过头顶,大声回道:“今日澈王殿下在院内休养生息,外人一律不得擅自入内!”

    门外的百姓一听是“澈王”两个字,悉数跪地匍首,没人再敢喧哗。就连刚才还对着太医院大骂的张成都吓得大气不敢喘,老老实实浑身颤抖地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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