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茅草屋前的帘子,文落诗看着里面的白胡子老爷爷,探出一个小头:“老爷爷,您是这里的长老嘛?”

    老者没想到有人会来,沉声道:“来者是何人呢?”

    文落诗从帘子里钻进去,声音甜甜的:“我和一个朋友路过这里,您方便让我们歇歇脚吗?”

    老者紧紧盯着文落诗很久,没说话。不一会,他又见长晓风度翩翩地走进屋内,便默认了这是文落诗刚刚所说的朋友,点了点头:“二位是要赶路去寒声城吗?怎么会从这森林之中绕行呢?”

    文落诗心道,这就来了。

    长晓也没出声,给文落诗开始传音。

    “大约真是这样。”

    “他看不起寒声的人,看来是真的。”

    “你打算怎么回答?”

    “嗯……你看我的。”

    文落诗嘴角又挂起微笑,对老者说道:“老爷爷,我们一路从参商镇进入森林,只是想闯闯而已,没想到迷了路,绕了好几个月都没出去。这不,没想到森林之中还有一片沙漠,就来您这里了!”

    说完,她继续给长晓传音:“先哄哄他,回头找机会看看怎么帮他做个思想提升。”

    长晓收到文落诗的传音,也应和道:“您老要是不方便,我们离开便是。”

    文落诗心道,好啊,不愧是你,以退为进都用上了。

    果不其然,老者听说了二人是从参商镇前来,顿时眉开眼笑:“行行行,能遇上你们,可真是我这老爷子的福分了。”说罢,他一挥手,空中闪过一道黑色的光芒。

    “黑色光芒,竟看不出是哪一道。”文落诗又给长晓传音。

    “怕是这里真的与世隔绝太久了,修炼方法不同,只有通识的术法,在此基础上深耕,不像外面一样,在通识术法的基础上分不同之道。”

    文落诗觉得新奇。

    魔族的修炼,最开始呈现出来的气息,确实都是黑色的。只不过大多数人喜欢专耕深耕其中一道,气息才开始分成不同颜色。

    黑色光芒消失之时,一个小女孩出现在茅草屋中。

    文落诗仔细一看,巧了,正是刚刚提醒他们二人的那个小女孩。

    “麦芽糖,你带两位客人去休息。”

    那个小女孩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

    进入她茅草屋内,文落诗松下一口气,忍不住问道:“你叫麦芽糖?”

    “嗯,好记。”小女孩摊开一个布包,开始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她再次开口:“你们直接叫我麦芽糖就行。”

    整个茅草屋很小,从门进来,有一个简陋的矮脚桌案,以及一张不大的床。这床大约是茅草堆起来的,上面铺了好几层布,还放着一团没叠的被子,和一个长条的枕头。

    “我方便问一下你们长老怎么称呼吗?”文落诗轻声问。

    “我们一般叫他麦穗长老。”小女孩也不抬头,随口答道。

    “麦穗长老春秋几何?”长晓也开口。

    “他?他一万多岁了。”

    文落诗和长晓双双震惊。

    麦芽糖回头,见两人都愣愣地站着,小嘴一张:“屋里这么多蒲团,你们随便坐。”

    文落诗这才注意到茅草屋的一角处堆放了好几个蒲团。

    长晓走过去,搬来三个,在地上放好。

    麦芽糖像是收拾好东西了,把布包扎了个结,又跑去床边,不知怎的鼓弄半天,从床下面又掏出一个小枕头。

    “麦芽糖,你是要收拾东西吗?”

    “对,我这几天去麦穗长老屋里住。”

    “是不是我们占了你的屋子?”

    “没事,我经常跟他一起住,他也乐意。”

    两人又是久久没说出话来。

    麦芽糖很是疑惑,这两个人怎么又动不动就不说话了?

    她懒得管这么多,抱起枕头和布包,屁颠屁颠跑出去门去,临走前嘱咐两人:“我们这里有一个规矩,每天晚上睡觉前,所有人是要聚在一起点篝火的。之后可能还会唱啊跳啊,你们可能没见过,但是既然来了,你们也参与一下。”

    文落诗点头:“好,我们先休息,晚上出门去找你。”

    “就在门口,出门就能看到。”

    “多谢你。”

    然后麦芽糖把茅草门一关,留下屋内二人面面相觑。

    文落诗还是懵懵的:“书里没有这段。”

    长晓见她没回过神的样子,淡淡一笑:“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盖如此。”

    “那晚上怎么办?”

    “去跟他们一起点篝火啊。”

    “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也一样,新来到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而已。”

    “上一次坐在地上,好像以前跟彦月在出游过夜的时候。”

    长晓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文落诗下意识地挪动蒲团,坐得离长晓更近了些。

    长晓这才面色稍缓。

    “我是不是跟你提他的次数太多了?”文落诗试探道。

    “你才知道啊。”长晓眼神凉凉的。

    “你不太喜欢我经常提及他?”

    “你觉得呢?”

    文落诗不明所以,只是皱眉:“行,我以后少提。”说罢,她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这么在意做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说完,她心下一空。

    我为什么要跟长晓这么说?

    长晓也是愣住,眼神有些游离:“为什么和我这么说?”

    好尴尬。文落诗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特别是,现在他们两个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坐在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还挨得极近。

    空气安静许久,长晓忽然轻笑出声:“又不愿意看我了?”

    文落诗这才悻悻回过头,双眼耷拉着看向长晓:“现在看你了,满意了?”

    长晓懒得理她,转移话题:“方才麦芽糖说,麦穗长老一万岁有余,我在想,这或许解释了他为何会区别对待寒声和参商的客人。”

    文落诗接上话:“没错,我也是这么想。”

    长晓看向茅草屋唯一的窗子方向,道:“若是麦穗长老万年居住于此,且深度传承着祖先的思想,那他确实会认为第二重天上的人更有优越感。”

    文落诗摇头叹气:“老一辈的人,若是恪守那套老古板,恐怕会一直坚持,听不进去劝的。”

    “落诗,”长晓抬头,温声道,“尽力就好,我们又不是为了感化他人而活着。”

    文落诗十分认同:“晚上出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不管如何,有了这个歇脚之所,我还是很感谢他们的。”

    长晓望了望屋内,神色有些复杂。

    “放心,我没忘我谎报了来处。”

    “嗯,要我我也这么做。这件事之后再想办法。”

    文落诗心下疑惑,长晓像是有些心不在焉。她便也寻着长晓眼神的方向望去,目光最终停留在屋内最里面的茅草床上。

    电光石火之间,文落诗暗叫不好。

    她明白自己为何总是隐隐觉得奇怪,也明白长晓为何一直这副神色了!

    麦芽糖去找麦穗长老一同休息,但如今整个小小的茅草屋内,只剩下了她和长晓两个人。

    而且,好像还只有一张床,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虽然被子和枕头都挺长的,够两个人睡。

    她是跟长晓“同居”过,她也不在乎,但是,那仅限于两个人分开两张床的时候。

    “我睡地上,”长晓看文落诗的眼神变化,便知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有足够的魔气护体,不会着凉。”

    “不行!”文落诗几乎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你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人,怎么能睡地上?倒是我,从小无数次颠沛流离,什么恶劣条件没经历过,睡地上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我睡地上就行了。”

    长晓惊呆:“你……什么叫我……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姑娘睡地上?不行。”

    文落诗“啧”了一声:“别跟我在这里来怜香惜玉那一套,也别跟我讲男人应该怎么怎么做那一套。我都不吃。”

    长晓忽觉词穷,一时间眉头紧锁:“总之不能让你睡地上。”

    文落诗撇嘴,见长晓有苦说不出的样子,甚是好笑。她走到茅草床前,认真看了下被子和枕头,忽然打趣道:“其实,被子和枕头都挺大的,够两个人睡。”

    她纯属开玩笑,没想到长晓竟然回应了。

    “其实,我可以的。主要看你。”

    文落诗这回完全惊呆了:“长晓,你确定你说的是人话?”

    长晓十分自然点头。

    “你不仅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同床共枕?”文落诗瞳孔睁得大大的,仿佛第一次认识长晓。

    “你不是从来不在乎这些吗?”长晓忽而一笑。

    文落诗张着嘴,好久没说出话来。

    “我……我是不在乎,但你也不在乎啊?”

    “嗯,我不在乎啊。”

    文落诗彻底闭嘴。

    她终于觉得,自己这么多天,遇上一个疯子。这个人表面沉静平常,内心却是比自己还疯狂。

    长晓倒是一直很镇定,语气含笑:“这么多天,在森林中,你我都是休息在一起的。有时候靠着两棵树,也是挨得极近。只不过是从树下换到了茅草床上,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文落诗气得咬牙。

    区别大了!他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告诉自己,区别不大!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我睡地上。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长晓眼底如同一阵火光划过,笑意跳动着,期待文落诗的反应。

    文落诗对他无语了。

    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了情绪。

    “算了,我同意,你跟我一起来茅草床上睡。”她嘴角狠狠抽了抽,“不然,万一你生病了,还得我照顾你。”

    长晓很满意这个结果,颔首。

    两人休息了一会,天色就渐渐黑下来。文落诗把床收拾好,长晓则坐在屋子中间的蒲团上没动,仔细看过了屋中的每一处。后来,他不知何时拿出几颗夜明珠,念诀点亮,在屋内摆好。

    文落诗刚躺在床上,全身上下摆成一个“大”字,就听见屋外开始涌出阵阵话语声。

    “一会再睡,”长晓走到床前,很想纵容她闭上眼睛睡觉,却见她忽然睁开眼睛,便狠了狠心道,“先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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