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克劳德说完便用他那双下垂的眼睛紧盯着叶流苏，观察她的反应，那目光没有什么攻击性，但绝对没有什么善意。
而叶流苏在与他对视的短暂时间里，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碎片。
很久没有获得政府资助与社会慈善支援而濒临倒闭的福利院。
衣冠楚楚的人们手中装满了黄色液体的注射器。
在阿兰妈妈房间里看到的回访时发现的失联儿童名单。
陨石风暴中希奥德破碎的银色金属碎片。
D3543星球低垂的阴云。
昏暗拥挤的熟食肉铺杂货间。
港口混着扬尘的冰冷空气。
被星盗追击时飞速下滑的能量仪指针。
交完学费住宿费后仅剩的320星币余额。
……
她从福利院到D3543星，又从D3543星来到第一星系，掏空了所有积蓄才进入这个大学，却被告知自己的专业其实形同虚设。
叶流苏望进克劳德那双眼睛，那双眼眸中隐隐透着期待，期待着她崩溃、质问，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应该跟何所为很有话聊。
她清楚克劳德等着让她问“为什么”“凭什么”，但是实际上在成长的十几年中，她已经反复问过自己太多太多次，但问得太多，最后把自己问烦了。
最终，她让自己把这些问题暂时搁下，先不要管“为什么”“凭什么”，而是先搞清楚自己“要什么”“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很多很多，而从“要什么”到“得到什么”，她目前能“做到的什么”其实很少，无非是好好学习，好好攒钱。
如果如克劳德所说，其他专业的课可以随便去蹭的话，这个专业是不是混子专业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但她依然要争取尽量充分的资源支持。
因为现在的她一无所有。
在克劳德的注视下，叶流苏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他预料之外的话：“克劳德老师是Alpha吗？”
克劳德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答道：“当然。”
“老师你，看不起这些凭借家世进入军校的alpha，但同时也看不起beta。”叶流苏缓缓地说着，“老师去过战争前线？立过战功？但是又怎么沦落到给一个专门接收劣质alpha混学业的专业做指导教官？”
克劳德的面皮一下子绷紧了，目光转而变得有些凶狠：“你想说什么？”
“老师你甘心吗？”叶流苏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反正我是不甘心的。”
克劳德被气笑：“你不甘心，你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我听说每年都有星际联赛，如果联赛中老师带的战队能拿到最好的名次，不就是你对那些人最有力的反击吗？”叶流苏说着，毫无开玩笑的意味，“当然，这个战队中肯定有我。”
克劳德冷笑：“没睡醒吧。”
“老师知道我的名字，肯定也看过我的档案，我的精神力测试水平是A级。”
“对机甲师来说，A级只是普遍水平，你以为自己……呵。”
“是的，是普遍水平，老师愿不愿意跟我来一场机甲对战？”
克劳德眯起眼睛：“你有机甲？”
“没有。”叶流苏微笑，“所以希望老师帮忙申请一下机甲模拟训练，反正您现在应该也比较无聊不是么？”
克劳德重新打量了她几分钟，这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好，跟我来吧。”克劳德最终开口道。
无论是几年级，新学期的第一课都没有安排实战，克劳德又是指导教官，申请用机甲训练室很顺利。
第一军校的训练准备室当然没有俱乐部的那样豪华，但是布局类似，都摆放着一些展示台，展示台上放着不同款式的机甲空间钮，轻型，中型，重型机甲各两套，学校的训练室机甲都是免费使用，但外观与功能也都比较基础，叶流苏不太在意这个，现在只要能摸到机甲她都很满足。
不同于俱乐部的局域网，教练用机甲的使用数据不计入星塔当中，军校的模训练室则都是需要星塔账号用以跟踪及分析战斗成长曲线的。
时隔四年，叶流苏以自己的身份信息登录进星塔，想注册ID为叶子，被提醒为已被注册，她想了一会儿，更改为“叶sue”，显示注册成功。
好久不见。叶流苏在心里默默说道。
星塔的战斗记录不可被隐藏，所有人点进主页都可以查看。
在叶流苏进入训练准备室后，克劳德自然第一时间点进叶流苏的主页进行查看，看到的当然是一片空白。
克劳德的脑子也空白了一瞬——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叶流苏也点进了克劳德的战绩，星塔排名前20%，常用机甲类型为中型机甲及重型机甲。
克劳德一直没动，他在等叶流苏选择对战机甲类型，然后看到了对方界面“轻型机甲”亮起。
叶流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太久没有进行高强度的机甲训练，但是驾驶轻型机甲的高度反应能力是只有在高强度的训练中才能保持的，她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水平。
然而在克劳德这样实战过，也指导过很多学生的老练的机甲师来说，新手机甲师选择轻型机甲只代表了一件事——纯外行。
克劳德觉得索然，他竟然被一个毫无机甲驾驶经验的学生激到了。
他按下“轻型机甲”的按钮，毫无期待地进入战斗。
但他着实没能想到自己能够输得这样惨烈。
自己确实是上过战场的，主要职能在后方，是重要的火力支援。
并不是自己不会或者不熟悉驾驶轻型机甲，机甲师的要求就是三种型号的机甲都要会，只是因为各类机甲的优势不同，自己也偏爱重型机甲的杀伤力，因此驾驶重型机甲更多一些，但是军队对机甲师的要求是每年都对机甲师进行考核，三种型号的考核都有，他的成绩都很出色。
他很确定，叶流苏的轻型机甲驾驶水平甚至已经不止是现役军队机甲师的驾驶水平了。
在面对叶流苏的进攻时，他似乎幻视了自己服役期间最惨烈的那场战斗，那是与幻翼蝗的战斗，这种虫兽擅长速度进攻与精神力攻击制造幻象，克劳德在看到叶流苏的进攻速度时，他怀疑自己又中了幻翼蝗的幻象。
十分钟，对战结束，叶流苏的战绩主页出现了唯一的一条战斗记录。
从模拟训练室出来，克劳德审视着面前的beta女孩，如同审视着战场上突然出现的敌人。
“你知道现在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克劳德紧盯着她发问。
“或许是把我扔给谁调查？”叶流苏表现出似乎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没有机甲模拟训练的战斗记录，却有远超普通机甲师的战斗水准。”克劳德道，“我有理由怀疑你对联盟有危害性。”
“我能有什么危害性。”叶流苏微笑道，“老师你也看过我的档案，我只是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而已。至于没有战斗记录，可能只是因为我的战斗记录留在了另一个账号上。”
叶流苏没有说谎，但克劳德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beta们为了生活，帮助没有什么机甲驾驶水平的低精神力alpha权贵爬星塔排名，可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但是能把叶流苏训练成这种水平的，能把这样有天赋还没背景的beta收为己用的……克劳德脑海里迅速地掠过了几家。
“谁教你的？”克劳德眯眼问道。
叶流苏一笑：“您教我的。”
克劳德注意到叶流苏的用语转为了敬语，没有说话。
“您是我的指导教官，除了您教我的，还能有谁呢？”叶流苏继续道，“我会是在您在机甲协操专业教出来的机甲师。”
一个天降的，可以让他摆脱现状的工具。克劳德心想。但是这个工具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轻易，似乎埋藏着什么陷阱。
“你想要什么？”克劳德问道。
“我想要的总归比您想要的要少，要简单。”叶流苏回答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而已，您不知道这对于一个beta来说会有多难。不，您已经看到了。”
在克劳德怀疑并评估的目光里，叶流苏继续道：“昨天交完学费与住宿费后，我的账户里只剩下320星币。老师，您有这样穷过吗？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好好地上个学，但是您却告诉我，这个专业连课程都不授了，只有期末的考核，而且听您的语气，这考核还很容易通过。我不想要这样，我想要学到更多的东西。”
“你的机甲驾驶，我敢说校内已经没有指导教官能教得了你。”克劳德道，“你还想学什么？”
“可我依然需要训练的机会，需要更体系，更先进的知识架构，更需要一起成长的战友。”叶流苏回道，“这些我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您的帮助。”
“训练的机会，你想要我手中的机甲模拟训练室的申请权限，知识架构，你想想要我帮你在各个专业课程上来去自如，一起成长的战友……怎么，你已经在琢磨让我帮你组建星际联赛的队伍了？”克劳德一条一条地拆解分析她的需求，“你说你想要的不多，你这话说着不亏心？”
“不，联赛队伍我到时候可以自己组建，我想要的，一起成长的战友是，像您，像我一样处境的人。”
克劳德没明白：“像我们？我们是什么处境的人？”
“被拿走了很多东西，但是不甘心的人。”
“你说的这些人是谁？”
“我的同学们，我的机甲协操系的同学们，尽管今天我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他们的后脑勺。”
“……你在说什么？你在自以为是些什么？”克劳德甚至有些恼怒了，那些一生下来养尊处优的权贵后代，叶流苏却说是像他一样处境的人，他们？他们也配！
“您知道这是一个专门接收劣质alpha混学业的专业，他们会不知道吗？他们如果不知道，就不会第一节课都不过来。”叶流苏道，“我相信来到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真正地想要混学业的，而是别人这么看待他们，他们也就顺势这样做了。但是克劳德老师，您是alpha，您比我更清楚明白alpha们的自尊心，尤其是权贵alpha们争夺权力的野心，这样的野心被压着，就像一摞被关在暗室中的枯草，只需要小小的一簇火，就能点燃。他们也绝对是不甘心的。”
“哈，哈哈，哈哈哈！”克劳德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却绝对没有什么喜意，“我管他们的自尊心，他们野心，他们的不甘心！与我有什么关系！一群精神力低下的劣质alpha而已！与他们为伍，你不觉得不公平，还想要点燃他们的野心？……太可笑了，我都笑出声了！”
“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你还操心他们？你一个饭都要吃不起的beta去操心这些……这些人？”克劳德觉得不可思议，“我现在更想把你交给联盟调查了，我怀疑你不是人类！”
“不然呢，那谁是我的战友，谁会是你的战友？”叶流苏不为所动地反问道，并没再用敬语。
克劳德盯着叶流苏的眼睛，竟然在那双的银瞳孔深处看到了一丝冷酷。
“我没有办法把自己转到正经的战斗专业去，我想您也一样。”叶流苏道，“我们都需要一些……来自他们的力量。”
克劳德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黑着脸离去。
被留下来的叶流苏悄悄擦了一下自己掌心的汗。
不确定，是的，她并不确定，除了确定机甲对战她会赢，别的她其实都不确定，她说的所有话其实都是对面前人的揣测。
只是好在，似乎揣测的东西并没有偏离太多。
克劳德说这是一个形同虚设的专业时，没看到本该在自己身边的同学时，她其实想了很多。
但是想到最多的竟然是希奥德在坏掉前给她布置的最后一项任务：
【从第一军校以综合实力第一的成绩顺利毕业，同时带领本班拿到班级综合实力第一的名次。】
在没来到第一军校之前，她曾以为这个任务很简单。
但现在，虽然希奥德已经坏掉，但她突然还是想把这个任务完满地完成掉。
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的想法何来，或许也是因为……
不甘心。
而叶流苏在与他对视的短暂时间里，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碎片。
很久没有获得政府资助与社会慈善支援而濒临倒闭的福利院。
衣冠楚楚的人们手中装满了黄色液体的注射器。
在阿兰妈妈房间里看到的回访时发现的失联儿童名单。
陨石风暴中希奥德破碎的银色金属碎片。
D3543星球低垂的阴云。
昏暗拥挤的熟食肉铺杂货间。
港口混着扬尘的冰冷空气。
被星盗追击时飞速下滑的能量仪指针。
交完学费住宿费后仅剩的320星币余额。
……
她从福利院到D3543星，又从D3543星来到第一星系，掏空了所有积蓄才进入这个大学，却被告知自己的专业其实形同虚设。
叶流苏望进克劳德那双眼睛，那双眼眸中隐隐透着期待，期待着她崩溃、质问，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应该跟何所为很有话聊。
她清楚克劳德等着让她问“为什么”“凭什么”，但是实际上在成长的十几年中，她已经反复问过自己太多太多次，但问得太多，最后把自己问烦了。
最终，她让自己把这些问题暂时搁下，先不要管“为什么”“凭什么”，而是先搞清楚自己“要什么”“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很多很多，而从“要什么”到“得到什么”，她目前能“做到的什么”其实很少，无非是好好学习，好好攒钱。
如果如克劳德所说，其他专业的课可以随便去蹭的话，这个专业是不是混子专业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但她依然要争取尽量充分的资源支持。
因为现在的她一无所有。
在克劳德的注视下，叶流苏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他预料之外的话：“克劳德老师是Alpha吗？”
克劳德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答道：“当然。”
“老师你，看不起这些凭借家世进入军校的alpha，但同时也看不起beta。”叶流苏缓缓地说着，“老师去过战争前线？立过战功？但是又怎么沦落到给一个专门接收劣质alpha混学业的专业做指导教官？”
克劳德的面皮一下子绷紧了，目光转而变得有些凶狠：“你想说什么？”
“老师你甘心吗？”叶流苏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反正我是不甘心的。”
克劳德被气笑：“你不甘心，你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我听说每年都有星际联赛，如果联赛中老师带的战队能拿到最好的名次，不就是你对那些人最有力的反击吗？”叶流苏说着，毫无开玩笑的意味，“当然，这个战队中肯定有我。”
克劳德冷笑：“没睡醒吧。”
“老师知道我的名字，肯定也看过我的档案，我的精神力测试水平是A级。”
“对机甲师来说，A级只是普遍水平，你以为自己……呵。”
“是的，是普遍水平，老师愿不愿意跟我来一场机甲对战？”
克劳德眯起眼睛：“你有机甲？”
“没有。”叶流苏微笑，“所以希望老师帮忙申请一下机甲模拟训练，反正您现在应该也比较无聊不是么？”
克劳德重新打量了她几分钟，这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好，跟我来吧。”克劳德最终开口道。
无论是几年级，新学期的第一课都没有安排实战，克劳德又是指导教官，申请用机甲训练室很顺利。
第一军校的训练准备室当然没有俱乐部的那样豪华，但是布局类似，都摆放着一些展示台，展示台上放着不同款式的机甲空间钮，轻型，中型，重型机甲各两套，学校的训练室机甲都是免费使用，但外观与功能也都比较基础，叶流苏不太在意这个，现在只要能摸到机甲她都很满足。
不同于俱乐部的局域网，教练用机甲的使用数据不计入星塔当中，军校的模训练室则都是需要星塔账号用以跟踪及分析战斗成长曲线的。
时隔四年，叶流苏以自己的身份信息登录进星塔，想注册ID为叶子，被提醒为已被注册，她想了一会儿，更改为“叶sue”，显示注册成功。
好久不见。叶流苏在心里默默说道。
星塔的战斗记录不可被隐藏，所有人点进主页都可以查看。
在叶流苏进入训练准备室后，克劳德自然第一时间点进叶流苏的主页进行查看，看到的当然是一片空白。
克劳德的脑子也空白了一瞬——自己好像被人耍了。
叶流苏也点进了克劳德的战绩，星塔排名前20%，常用机甲类型为中型机甲及重型机甲。
克劳德一直没动，他在等叶流苏选择对战机甲类型，然后看到了对方界面“轻型机甲”亮起。
叶流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太久没有进行高强度的机甲训练，但是驾驶轻型机甲的高度反应能力是只有在高强度的训练中才能保持的，她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水平。
然而在克劳德这样实战过，也指导过很多学生的老练的机甲师来说，新手机甲师选择轻型机甲只代表了一件事——纯外行。
克劳德觉得索然，他竟然被一个毫无机甲驾驶经验的学生激到了。
他按下“轻型机甲”的按钮，毫无期待地进入战斗。
但他着实没能想到自己能够输得这样惨烈。
自己确实是上过战场的，主要职能在后方，是重要的火力支援。
并不是自己不会或者不熟悉驾驶轻型机甲，机甲师的要求就是三种型号的机甲都要会，只是因为各类机甲的优势不同，自己也偏爱重型机甲的杀伤力，因此驾驶重型机甲更多一些，但是军队对机甲师的要求是每年都对机甲师进行考核，三种型号的考核都有，他的成绩都很出色。
他很确定，叶流苏的轻型机甲驾驶水平甚至已经不止是现役军队机甲师的驾驶水平了。
在面对叶流苏的进攻时，他似乎幻视了自己服役期间最惨烈的那场战斗，那是与幻翼蝗的战斗，这种虫兽擅长速度进攻与精神力攻击制造幻象，克劳德在看到叶流苏的进攻速度时，他怀疑自己又中了幻翼蝗的幻象。
十分钟，对战结束，叶流苏的战绩主页出现了唯一的一条战斗记录。
从模拟训练室出来，克劳德审视着面前的beta女孩，如同审视着战场上突然出现的敌人。
“你知道现在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克劳德紧盯着她发问。
“或许是把我扔给谁调查？”叶流苏表现出似乎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没有机甲模拟训练的战斗记录，却有远超普通机甲师的战斗水准。”克劳德道，“我有理由怀疑你对联盟有危害性。”
“我能有什么危害性。”叶流苏微笑道，“老师你也看过我的档案，我只是想要得到更好的生活而已。至于没有战斗记录，可能只是因为我的战斗记录留在了另一个账号上。”
叶流苏没有说谎，但克劳德却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beta们为了生活，帮助没有什么机甲驾驶水平的低精神力alpha权贵爬星塔排名，可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但是能把叶流苏训练成这种水平的，能把这样有天赋还没背景的beta收为己用的……克劳德脑海里迅速地掠过了几家。
“谁教你的？”克劳德眯眼问道。
叶流苏一笑：“您教我的。”
克劳德注意到叶流苏的用语转为了敬语，没有说话。
“您是我的指导教官，除了您教我的，还能有谁呢？”叶流苏继续道，“我会是在您在机甲协操专业教出来的机甲师。”
一个天降的，可以让他摆脱现状的工具。克劳德心想。但是这个工具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轻易，似乎埋藏着什么陷阱。
“你想要什么？”克劳德问道。
“我想要的总归比您想要的要少，要简单。”叶流苏回答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而已，您不知道这对于一个beta来说会有多难。不，您已经看到了。”
在克劳德怀疑并评估的目光里，叶流苏继续道：“昨天交完学费与住宿费后，我的账户里只剩下320星币。老师，您有这样穷过吗？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好好地上个学，但是您却告诉我，这个专业连课程都不授了，只有期末的考核，而且听您的语气，这考核还很容易通过。我不想要这样，我想要学到更多的东西。”
“你的机甲驾驶，我敢说校内已经没有指导教官能教得了你。”克劳德道，“你还想学什么？”
“可我依然需要训练的机会，需要更体系，更先进的知识架构，更需要一起成长的战友。”叶流苏回道，“这些我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您的帮助。”
“训练的机会，你想要我手中的机甲模拟训练室的申请权限，知识架构，你想想要我帮你在各个专业课程上来去自如，一起成长的战友……怎么，你已经在琢磨让我帮你组建星际联赛的队伍了？”克劳德一条一条地拆解分析她的需求，“你说你想要的不多，你这话说着不亏心？”
“不，联赛队伍我到时候可以自己组建，我想要的，一起成长的战友是，像您，像我一样处境的人。”
克劳德没明白：“像我们？我们是什么处境的人？”
“被拿走了很多东西，但是不甘心的人。”
“你说的这些人是谁？”
“我的同学们，我的机甲协操系的同学们，尽管今天我只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他们的后脑勺。”
“……你在说什么？你在自以为是些什么？”克劳德甚至有些恼怒了，那些一生下来养尊处优的权贵后代，叶流苏却说是像他一样处境的人，他们？他们也配！
“您知道这是一个专门接收劣质alpha混学业的专业，他们会不知道吗？他们如果不知道，就不会第一节课都不过来。”叶流苏道，“我相信来到这里的人，没有几个是真正地想要混学业的，而是别人这么看待他们，他们也就顺势这样做了。但是克劳德老师，您是alpha，您比我更清楚明白alpha们的自尊心，尤其是权贵alpha们争夺权力的野心，这样的野心被压着，就像一摞被关在暗室中的枯草，只需要小小的一簇火，就能点燃。他们也绝对是不甘心的。”
“哈，哈哈，哈哈哈！”克劳德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却绝对没有什么喜意，“我管他们的自尊心，他们野心，他们的不甘心！与我有什么关系！一群精神力低下的劣质alpha而已！与他们为伍，你不觉得不公平，还想要点燃他们的野心？……太可笑了，我都笑出声了！”
“你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你还操心他们？你一个饭都要吃不起的beta去操心这些……这些人？”克劳德觉得不可思议，“我现在更想把你交给联盟调查了，我怀疑你不是人类！”
“不然呢，那谁是我的战友，谁会是你的战友？”叶流苏不为所动地反问道，并没再用敬语。
克劳德盯着叶流苏的眼睛，竟然在那双的银瞳孔深处看到了一丝冷酷。
“我没有办法把自己转到正经的战斗专业去，我想您也一样。”叶流苏道，“我们都需要一些……来自他们的力量。”
克劳德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什么都没说，黑着脸离去。
被留下来的叶流苏悄悄擦了一下自己掌心的汗。
不确定，是的，她并不确定，除了确定机甲对战她会赢，别的她其实都不确定，她说的所有话其实都是对面前人的揣测。
只是好在，似乎揣测的东西并没有偏离太多。
克劳德说这是一个形同虚设的专业时，没看到本该在自己身边的同学时，她其实想了很多。
但是想到最多的竟然是希奥德在坏掉前给她布置的最后一项任务：
【从第一军校以综合实力第一的成绩顺利毕业，同时带领本班拿到班级综合实力第一的名次。】
在没来到第一军校之前，她曾以为这个任务很简单。
但现在，虽然希奥德已经坏掉，但她突然还是想把这个任务完满地完成掉。
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样的想法何来，或许也是因为……
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