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府待了两天两夜,礼仗大队渐渐近京,皇太孙辞别了贾政、贾母等人,又做番掩饰归队,旁人并不知晓他曾离开过。

    好不容易送走一尊大佛,王夫人最先松了口气,尔后将皇太孙所落脚处敬谨封锁。不单里头所设之物皆不回收至库,还命林之孝时常唤人打扫保持干净,其一以示对皇室的尊敬,其二世上再无比皇太孙尊贵的人居住,不如保持着原貌。

    荣国府一经洗尘宴、招待皇太孙等事,经得一两日停停当当,方才恢复如初。

    只等王夫人察觉元春心思重重时,已在皇太孙离开后的第三日。

    王夫人亦经历过少女时期,不禁感慨:转眼时间,元春亦到满怀心事而不言的年纪,若是寻些由头让她打发也是好的。

    念头一起便挥之不去,况家中秦可卿、迎春正值教导,再往后便有探春、惜春姐妹长大,要是府上置办个闺塾,一来教书识字更上一层,二来礼仪、女红也可培养,三来都是自家姐妹互相照料,岂不是和美?

    这事王夫人心里正筹谋时,贾政一脸怒气冲冲往屋内来,要说贾政最近如此动怒的事,那便是赵姨娘造谣生事。

    王夫人以礼相待,笑着问道:“老爷,何事惹得您如此生气?”

    贾政冷哼一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话令王夫人摸不着头脑,一时半会只想到贾母劝诫贾敬的事,难不成老爷是气她一妇道人家也敢对大老爷们的事指手画脚?

    王夫人不禁也有气恼:若不是怕敬老爷真出家,惹出丑闻,宁荣二府哪个大老爷们她敢背后生非?要不是老爷不在府上,她何必出面与老太太说起这事。

    此刻,贾政恼着王夫人,王夫人亦气着贾政,两人相顾无言。

    原来回府至今几日,贾政才得空闲,欲要寻本书来看,谁料丫鬟道往常都由周姨娘打理,她要去寻周姨娘问清楚。

    这就令贾政生疑,府上何时变出了个周姨娘?倘若是大哥纳的姨娘就该避嫌,倘若不是大哥的,总不会是他的吧?

    一细问,贾政才知晓在他外任时,他那贤良淑德的夫人替他纳了一房妾室,还是他夫人身边一等丫鬟彩燕。

    气得他连说几个好字,那丫鬟战战兢兢要去寻周姨娘问书,他道了句‘还问什么问,我不看了!’便甩袖而去,这脚不听使唤就到了王夫人院里。

    本想着王夫人会与他解释几句,没想到她反而也起性子,倒比他委屈。

    听到贾政一声叹息,王夫人心里虽是委屈,却也不得给贾政台阶下,只好哭腔道:“老爷若是嫌我手伸太长,以后我自是不必多管闲事。”

    “我不恼你多事,我就恼你不与我商议。这弄得…多尴尬。”贾政道。

    王夫人不免奇怪,连忙道:“怎么令老爷尴尬?可是他与老爷说了什么?”

    “哪有话说的。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有对她没心思,岂不尴尬?”贾政也觉得王夫人问话奇怪,却也诚实以待。

    这时,王夫人才觉得两人话头不对,犹如鸡同鸭讲却答上腔,小心试探道:“老爷气我的,不是因为敬老爷那事?”

    贾政脱口而出:“自然不是!等等,敬兄服着孝期,哪能有事?”

    王夫人自觉露了马脚,只好将宁府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与贾政听,惹得贾政连连气骂。

    “老爷,如今老太太也出手劝诫敬老爷收心,珍哥儿做事也不至于过分,您也消消气罢了。”王夫人宽慰了一番,又如梦初醒般问:“那老爷生气可谓何事?”

    贾政听得王夫人将宁府之事处理妥当,他心里计较那点小事谈不上事,尴尬道:“无事无事,我自会处理。”说毕,想逃避洪水猛兽一般溜出屋里,令王夫人无奈摇头。

    话说王夫人寻了贾母商谈办闺塾之事,贾母本身就读书识字,自是愿意让孙女们也多学习,忙让王夫人去安排。

    而王夫人自个并未上学,不晓得这里头可有文章,便拉着元春、秦可卿两人探讨,一个觉得该学算术、管人之事,一个觉得女子德言容功是基础。

    王夫人一锤定音:女子该学的功课为基础,包含读书识字、诗经歌赋、礼仪之道、女红刺绣、算术记账等;若有时间再学一门则再聘来,比方琴棋书画、草药医术、经商管理等。

    一听王夫人连医学、经营都纳入闺塾范畴,直让元春两人欢喜得很,满怀期待这闺塾顺利办起来。

    这万事开头难,王夫人不过粗略想想,闺塾选址、聘请师长、日常管理等等都需要一一细谈,于是三人便借鉴着家塾置办,也算是忙碌了起来。

    而皇宫内,皇太孙当日参见圣上,才得知秀女第三轮正等着他归来后挑选。

    皇太孙心知皇爷爷有意让他从中选出正妃,他能亲自挑选自己喜欢的秀女,这对皇室子弟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

    要知道,自先祖立国以来,上至圣上,下至皇孙,皆由内务府选出最合适婚配的清单,再由圣上从中钦点。就算是最受圣上宠爱的废太子、当今和硕理亲王,他们所立的正妃、侧妃都如此流程,哪能谈及喜爱与否。

    皇太孙自是万般感激皇爷爷的一片苦心,领命后,内务府大太监钱公公将余留在宫的秀女名册递与他看。

    先是粗略一看,除却刑部尚书家中无适龄女眷,工部贾府大姑娘不在名册上,其余一二品官员的女儿、妹妹皆在,就连江南甄二姑娘也在。

    当初在贾府见到元春时,皇太孙便有想法:按理说,她为一品尚书之女,选秀还未结束,应当在宫才对。

    只是当时不好亲口过问元春婚配之事,近侍也不清楚里头的故事,这才搁浅了下来。

    如今内务府钱公公在眼前,这选秀步步皆通过钱公公之手,问钱公公自是最明白不过。

    但若是贸然问起元春又令人生疑,皇太孙又假装细细看了一遍,疑惑道:“这名册上头有些勾了红笔,何意?”

    钱公公连忙答:“回殿下,此是和硕理亲王亲笔所勾,奴才也不敢问其意,故而回答不上,请殿下恕罪。”

    皇太孙倒觉得有意思,一连翻了勾红笔的秀女,是礼部、兵部、户部尚书之女,心想:他这皇兄胃口倒是大,六部就想吞下三部。

    又挑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问,最终才直奔主题:“孤看这名册上,六部里只有刑部尚书无适龄女眷,如何不见工部尚书之女呢?”

    钱公公前头应付自如,突然被皇太孙一击即中,要说元春落选的手笔可是钱公公占了大头,不曾想皇太孙有意提起,顿时后背生津,忙跪下道:“这二选时,宫里娘娘提问了贾大姑娘,谁料贾大姑娘所言极其不善,便撂了牌子出宫去。”

    “哦?”皇太孙懒洋洋地问道:“是宫里哪位娘娘呢?”

    钱公公喉咙似是吞了碎石一般,艰难地吐了句:“回殿下,是严嫔娘娘。”

    要说皇太孙向来对后宫嫔妃无甚印象,只因先太子一亡,先太子妃嫔便到节烈庙吃斋守礼,哪需踏入后宫半步呢?

    皇太孙贴身大太监喜公公素来懂事,连忙告知皇太孙:“严嫔娘娘是礼部尚书严大人妹妹,初入宫时被圣上封为答应,去年颇得圣心提为嫔,赐字严。”

    “什么时候选秀之事,一个小小嫔妃都可以指手画脚的了?”皇太孙似笑非笑地望着钱公公,吓得钱公公连忙道:“殿下殿下,这圣上后宫里肖贵妃娘娘年事高不欲劳累,杏妃娘娘染了风寒休养,灵妃娘娘为圣上出宫祈福,这嫔以上的娘娘皆都请不得,奴才这才请来严嫔娘娘来指点。这事也禀告圣上,未曾半点出格的,望殿下明察。”

    皇太孙合上名册,笑道:“孤素闻贾大姑娘向来品德极好,贾府王氏去年险些丧命,贾府长子长女孝心感天,才唤醒王氏,若是品行有亏,如何感天?罢了罢了。”

    钱公公心里一慌,跪着磕头道:“求殿下宽容,待奴才将贾大姑娘请回宫内,继续第三轮选秀,殿下意下如何?”

    皇太孙冷笑一声,道:“钱公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选秀是内务府的事,孤又不管内务府,你说如何。”

    “放肆!你这奴才办事不力,还敢拉扯殿下?”喜公公忙喝了一声,吓得钱公公屁滚尿流,忙磕头告罪,连皇太孙何时离开都不知。

    次日,皇太孙照旧与太傅学习,忽接圣上召见的旨令,连忙更衣前去南书房,一一礼节赘不累述。

    只见皇太孙礼毕起身,圣上先是问了他功课,他对答如流赢得圣上喜悦,这才说起选秀之事:“朕听闻你因选秀的事,谴内务府办事不力?”

    “回陛下,孙儿不敢。只是内务府钱公公问孙儿主意,孙儿素来不管内务府的事,这才责他不成规矩。”皇太孙一一告知,未曾有半分隐瞒。

    要知这宫里的一举一动,无须他主动告知或刻意篡改,自是有人会据实说与圣上听。

    圣上点了点头,道:“朕甚是喜欢安守己分,各人自有各人的职责,越了矩就不好了。”

    谁料圣上正说时,和硕理亲王不顾太监通报便进来请安,一听这话耳面皆红,以为圣上意在点他,胡乱行礼后便立在一侧。

    通报的太监连忙磕头告罪,一时不知要说亲王不听阻劝强行进,还是要求圣上饶恕他行事不力。

    圣上摆了摆手,那太监犹如拣回一条命般地欣喜,行了礼,忙不迭地出了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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