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王夫人忍着难过与不舍,劝得贾母、元春等人一同说贴己话,不过将上次选秀时交代的话再唠一遍罢了。

    但这次与上次感受不同,元春此番被亲封东宫女官,期满五年自是可家去,倘若未期满便升为宫妃,那便是一辈子都锁在深宫里。

    白日里,府里上下忙活,只为元春明早进宫一事。

    忙至夜里歇息,王夫人巧正躺下,越想心越发难受,一挺起身子,吓得贾政连忙问何事。

    “这选秀本就撂了牌子,怎么一道圣旨又把人招了进去?”王夫人一开口,贾政便知晓她为元春抱不平,不免安慰道:“夫人,这圣意难测,休再提起。况且这是夫人的错,又如何赖圣上呢?”

    王夫人骂道:“怎么又成了我的错?”

    贾政笑道:“不正是夫人将姑娘养得极好,样貌好,品行好,修养好,如此三好姑娘,到哪都有人抢着去。”

    “哼!我与你诉心事,你倒耍起嘴皮。”王夫人闷闷道。

    贾政搂过王夫人的肩,轻拍道:“夫人,正所谓‘儿女命数,皆由天命,非人力可强者’,你也不必苦恼,明早还要应付宫里的人,早时安歇才对。”

    “连你也如此说,我倒不信,命数还改不得了!”王夫人怼了一句,便自径忿忿躺下,不再与贾政道一句话,惹得贾政不解而眠。

    次日一早,就连早早上值的贾政都还未醒来,王夫人梳妆便交代探春教习嬷嬷候着她,遂奔去元春房内,只见元春两眼发愣、眼底微微发青,便知是昨夜难眠,心里一酸,道:“元儿,怎么不多睡会儿?”

    “娘,天都还没亮,您便赶着来了,我哪敢再睡。”元春亦心疼王夫人记挂着她,两人相视一笑,不过都是半斤笑八两。

    王夫人昨夜与贾政所说并非假,连梦里都是在为元春入宫作打算,此刻便苦口婆心道:“这不知的人便觉得宫里是个好去处,但我们心知肚明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原以为躲过了选秀便不担心你入宫,不成想圣意难料,硬是一道圣旨招你进去,你父亲亦说是‘命数皆天命,不可违‘,母亲也无法为你做什么,为今只得交代几句。”

    “你见识过府里上下运作,便知晓一句’无利不起早‘。老太太常说我们不过一般人家,可就连我们这般普通府上亦是一双双富贵眼,更何况是鱼龙混杂的皇宫里头。母亲不求你进宫为家族挣多大荣光,只求你莫近闲事、平安顺遂。”

    “再者,你虽是当得了女官,行事管人不能只靠权不靠利,要知这人心压迫久就要反,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当需要花人事钱便去花,莫被这贪钱小人们害了自己。”

    “进宫里去,这行囊免不了被搜刮一番,母亲命人将银票缝在你衣袖侧里,每件各有五百两,这女诫女策内里各黏一千两,总共是五千两。包裹上头散着金裸子、银裸子,权当孝敬那班老爷的。”

    元春瞪大眼睛,道:“母亲,要是女儿带走如此多银两,那府里上几百口如何是好?”

    “你放宽心,母亲自有办法。倒是你一入了宫,伸手要拿钱可就没那么容易。”王夫人不免有些苦恼道。

    这时元春才反应过来,道:“莫不是上回母亲给的书里,也缝了银票?”

    元春所言即是她离宫前,将那女诫书和锦囊送给甄二姑娘的事。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那里头各藏了一千两,总有两千。”吓得元春连连告罪,不知自己无意之举便少了两千两。

    王夫人笑道:“这都是小钱,你无须挂心。”说毕,外头便报探春教习嬷嬷已到,元春不解为何唤她来。

    只见王夫人解释一番:“崔嬷嬷是宫里服侍过的,她跟你进宫去,也有人好照应你。”

    要说崔嬷嬷儿子正值宫内巡逻,一听王夫人的安排,乐得立马答应,只是颇为不放不下养出母女之情的探春。

    “今后府里会办闺塾,探春你自是不必担忧。倒是大姑娘进了宫,需要你指点一番。”王夫人这么一说,崔嬷嬷连忙应是,哪里还敢有半句不。

    这厢刚安排好元春入宫事宜,宫里便派了人来接元春,这次迎接的列仗实在壮观,吓得贾母、贾政等人都连连称奇。

    带头前来贾府迎接元春的正是皇太孙贴身大太监喜顺公公,他见贾母、贾政等人面露讶色,连忙笑道:“这都合乎礼数的,请史太君、贾大人勿惊。”

    喜公公谢绝进府吃茶,恭敬候着元春上了八抬大轿后,作礼告退,领着一众人马浩荡回宫去。

    而贾政本就身着朝服,目送元春离开后,顾不得安慰贾母、王夫人等人,径直骑马去上值。昨日百官沐休,又逢宫里连发几道圣旨下来,不知议论如何。

    当夜下值后,贾政回府便直冲贾母处,道起昨日各官家事:“老太太,您有所不知昨日热闹,今日一上朝便闻得吏部之女封皇太孙侧妃,礼部、户部、兵部三位尚书大人之女封亲王侧妃,甄家二姑娘许了北静王孙子水溶。”

    “这便奇怪,既皇太孙纳了侧妃,怎么还让元儿去东宫当女官?”王夫人疑惑道,要知皇太孙未立正妃,侧妃便可代劳管东宫内务之事。圣旨明明便是命元春协理东宫内务,如今又冒出了个侧妃,这不是火上浇油?

    贾政不以为意,笑道:“这内情如何清楚?反正昨日宣旨的,除了我们荣宁二府是圣上大太监安公公亲自来,其余各家都是安公公底下人去的。虽说我们姑娘是女官,圣上亦给足了贾府面子。”

    “可别脸上贴金,分明是给皇太孙面子。”贾母毫无留情地戳破贾政的沾沾自喜,道:“我一老太婆都看得出,亲王纳了三房侧妃,皇太孙仅仅一房,若不给皇太孙面上贴金,只怕大伙又要揣测起圣意。”

    贾政连忙说是,又闻贾母问:“你刚说安公公除了来荣国府,还去了宁府宣旨?怎么没听敬儿他们遣人来说?”

    贾政这时拍了拍额头,满是歉意道:“都怪儿子糊涂,一忙起来便忘事。昨日去宗祠告祭祖上,便碰到敬兄、珍哥儿、蓉哥儿也在祭祖,一问才知道是敬兄被招进钦天监当博士。”

    “喜事!喜事!”贾母拍掌称好,又喜问道:“这博士是何品级?”

    “这…并无品级。”贾政越说越小声,见贾母脸上笑容僵住,不得使了眼色与王夫人来救场。

    王夫人笑道:“敬老爷中进士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赏识,不管大官小官,都是好官。只是不知为何去了钦天监?”

    “昨日我们也不晓,今日听得圣上命皇太孙管辖内务府、钦天监,我便晓得了。”贾政笑道:“夫人可记得洗尘宴那日,你放了一白胖僧人参席?”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僧人有几分厉害,开口便是要坐上座,我被他缠得极烦,说‘上座无空位,你若能坐得上便坐,坐不得便随我安排’,没成想他一上台阶,殿下便赐了他座。”

    贾母不知此事,连忙追问下文,贾政笑道:“此僧人与敬兄辩论佛道之法,殿下听得连称赞,只怕那时敬兄便入了殿下眼,殿下一管钦天监便命敬兄来,岂不是敬兄气运至?”

    “阿弥陀佛,这可是贵人来相助。”贾母笑道,而王夫人说僧人一用完席便不见人影,直令贾母道可惜。

    元春进宫后,接连几日王夫人都提不起兴致,都愁坏了彩鸳等人,就怕王夫人意志消沉下去。

    肩负起贾府姐姐重任的秦可卿,想了个法子,带迎春赖在王夫人处,时不时感叹几句春乏、有意无意地提及闺塾落寂无人管,笑得王夫人道:“你这个古灵精,见不得你母亲片刻清闲,又捣鼓我来。”

    只见秦可卿撒娇道:“大姐姐一离开,闺塾便没了人气,我和二妹妹自然就不想去。”

    王夫人亲昵地点了点秦可卿鼻头,道:“这闺塾还没办起来,你们就没兴致了。搅得我也没信心去办。”

    “哪能不办!”秦可卿一急,连忙拽着王夫人的手,道:“母亲更应该提及劲来,办得漂漂亮亮的,令我们乐不思蜀才对。”

    “办办办!只是你们的女先生还未有着落,你们急也没用。”王夫人见秦可卿垮了脸,眼珠子一溜,笑道:“你们近来闹无聊,我倒想了个人来,准保你们不无聊。”

    秦可卿一想便与王夫人对上,笑着让王夫人下帖子请她来。一旁的迎春自从养在贾母膝下,性子一天比一天活泼,此刻也敢开口问道:“婶婶说的是谁啊?”

    只见秦可卿犹如猜谜一般道:“刚刚母亲说我是古灵精,此人比我更古灵精,还加个‘怪’。你猜出是谁?”

    “还有个怪?”迎春摇了摇头,道:“是怪可爱?怪吓人?还是怪可怜啊?”

    众人都被迎春惹得笑疼肚子,唯有王夫人能开口应上一句:“都不是,她可是怪捣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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