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十章 锦绣堂迎女先生到
话说锦绣堂的牌匾、对联刚贴上去，谢家太太口中的‘不日’眨眼间便至，只见她如期带着姑奶奶蕙心上贾府问好。
第一眼见到蕙心时，虽知她年纪三十以上，但一身素净自带书生气息，丝毫无半分已婚妇女的操劳疲倦、更没有半点寡妇的槁木死灰。
举止谈话，也不曾失人礼数。这几日相处下来，无不令人舒适，就连颇难相处的邢夫人都对她称赞不已。
这下王夫人也更放心聘她做锦绣堂的女先生，趁她们高谈阔论时，唤了谢家太太到一旁去，谈起这拜师礼的事。
“太太，这可不行，您如今看得上我们姑奶奶，便是我们的福气，哪须谈这些旁的。”谢家太太连连摆手，硬是不接半句拜师礼的事：“再说，这女先生比不上正经先生，您若按这礼节来请我姑奶奶，怕我老爷还不肯呢？”
王夫人不免‘哎哟’一声，笑问：“我们给足面子来请，你家老爷反倒还不肯？”
这时谢家太太脸色微微变化，半天思想斗争后，才开口道：“这家丑本不好外扬的，上次我与您提这姑奶奶和离后投奔我家来，实则我老爷不欲接纳，说是，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可别坏了谢家名声。”
王夫人不禁皱起眉来，道：“难不成你老爷不晓得妹婿家容不得她吗？况且她也不亏欠婆家半分，还净身出户来，娘家人更该体谅她。妹子，我这话没把你说在内，既然你姑奶奶能在京城落脚，肯定少不得你期间斡旋，你自然也心疼自家姑奶奶的。”
“太太果然说得公道，可惜我家老爷半点不醒悟，只知女人被婆家赶了出来便说是她不好。”谢家太太叹了口气，道：“我这好话说尽，也不过允许姑奶奶留几日，且不许人提半句。若是太太敲锣打鼓地来请姑奶奶去，我家老爷便以为这家门不幸‘名扬四海’了。”
王夫人本想按照对文先生一般规格行拜师礼，一来是表达贾府的诚意，二来也不想姑娘们觉得低人一等、自是要给足大伙的面子。
如今听闻蕙心在谢家地位尴尬万分，王夫人自是不做那等杀人诛心之事，连忙笑道：“我也该体谅你们一番难做，只是这礼却不可不行，换个方式来。”
“你们今日家去后，将你姑奶奶箱笼收拾妥当，明早邀你姑奶奶至你屋里坐。明日一早我带我们家姑娘去，帖子是寻你一叙，实则在你屋内行了这拜师礼。过后，我们便带走你姑奶奶回府来，若是你家老爷问起，你便说打发她投靠乡下亲戚去了。”
谢家太太连连说好，倒让王夫人不好意思道：“本说你牵线搭桥的，拜师礼时亦备份礼来答谢，如今没了由头，只怕你家老爷起了疑心。”
谢家太太满不在乎，笑道：“太太这话生分，我还要感谢太太解我忧愁，若是贵府看不上我家姑奶奶，只怕如此好的人儿真要送去乡下去。”说着不免眼眶一湿，又笑道：“我这姑奶奶性子寡淡，也不生事，往后就得太太多多照看。”
“你这话更生分，你我姐妹话事，她又是我姑娘们的先生，我自是把她当妹子来对待。”王夫人笑道，身侧立着的彩鸳开口道：“谢太太尽管放心，我们贾府服侍人是一等一的好，一进我们府里无不养得白胖、精神抖擞的。”
谢家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笑着道：“正所谓‘有福地养有福人’，我这福薄的姑奶奶如今也好享福了。”
只见谢家太太两人请辞家去后，王夫人便命那拜师礼的箱笼搬至锦绣堂卧居，虽说不用显摆出来，但该给的依旧不能少，况且里头亦有元春、秦可卿等人亲手缝制的绣物或自制小玩意，自是要表达一番尊师之意。
原是王熙凤三人随王夫人去行拜师礼，不料夜色刚黑，王家便派了人来说王家老太太染了风寒，接了王熙凤家去。
于是次日一早，唯有秦可卿、迎春盛装打扮，与王夫人上了马车去谢家。一路上，迎春低头不语，耳朵支得高高的，似乎想听听这府外的世界如何。
而秦可卿因奔波贾府、秦家两地，常常一人做马车里，自是少不得做过偷瞄窗外，满足那爆棚的好奇心。如今见迎春犹如馋猫似的样子，感同身受，拽了拽迎春的衣袖，又指了指窗户处。
迎春顿时明白秦可卿所示，吓得连忙摇头，指了指在场的王夫人。
咦？婶婶居然闭上眼睛歇息了。
秦可卿笑着点点头，掂起一角帘布，迎春不禁悄悄望了出去，这街上热闹极了，摆摊的花样百出、行人各个不相同，这可比在府里待着有趣多了。
又被秦可卿拽了衣袖，才依依不舍移了视线，不期撞进王夫人笑意盈盈的双眼，吓得迎春连忙垂头，半句话都不敢吭声。
王夫人笑而不语，不曾说教半句，令迎春坐立不安，不得不抬起头偷看，这才见秦可卿忍俊不禁道：“二妹妹实在好玩，母亲早晓得你想看外头，这才装睡的。”
迎春嘟起嘴，道：“姐姐也似泼猴那般坏了。”言毕，惹得王夫人、秦可卿笑个不停，一听到迎春说起泼猴便想到王熙凤。
好在停在谢家门口时，几人早已整顿好衣装、表情，一副从容不迫地下了马车，自然有谢家太太一众女眷前来接待。
虽说是拜访谢家太太，也少不得备礼上门，只见王夫人等人走在前头，后面有小厮抬了几个箱笼和一座小轿子一同进门，止步于垂花门处便不再行。
谢家太太笑着要在正厅里请王夫人等人吃茶、点心，倒是王夫人心里搁着事，便小声道：“既是来拜师的，也不好耽搁了时辰。”
于是，一连迎着到谢家太太屋内，屋内空无一人，唯有蕙心一身素净立于窗边，手里正举着书本看，丝毫没察觉到众人进来的样子。
“我家姑奶奶一拿起书便定住了神，半天不见回神的。”谢家太太笑着解释道，王夫人唤了彩鸳去请蕙心过来，这才回神过来问好。
王夫人笑道：“可卿、迎春，这位是你们的先生，还不赶紧问好。”说毕，彩鸳托茶递与秦可卿两人，秦可卿跪着磕了响头又递茶给蕙心，道了句“弟子一拜，先生请喝茶。”，紧接着迎春有样学样地来一遭。
蕙心连喝了两杯茶，笑道：“你们快请起来。”拜师礼也算是成了。
知晓蕙心在这多留一刻，难免走漏了风声，于是麻烦谢家太太将垂花门外的小轿子抬进来，让蕙心坐里头，随同她们一起回贾府去。
这一来一回，也算是满足了迎春首次外出的好奇心，更是满足了锦绣堂的主人归位的愿望。
一回贾府，王夫人先是带着蕙心见过贾母，才带至锦绣堂一处看，亲自说起这锦绣堂的布局，甚是不好意思道：“这原是拜师礼该献的，如今礼仪上从简，我便安排放在你卧室处，随你安排。”
只见蕙心那淡如菊的脸上禁不住动容起来，双眼微微发红，一径跪在王夫人面前，吓得王夫人连忙拽她起身，半分无法撼动。
“蕙心承蒙太太不弃，聘我为师。若非太太心善，我断不可能有如此好的待遇，自是感激不尽。”蕙心哽咽道：“我自小懂事只晓得看书、读书，嫁了人却遇上那宠妾灭妻的丈夫，新婚夜里便与我约法三章，不碰不管不顾。我遭婆家白眼刮、利话刺，若不是‘好死不如恶活’谨记在心，只怕世间早无蕙心此人。舍了嫁妆换自由，不料半路丫鬟偷了我行囊随郎跑，若不是靠头上一只钗换得行路费，只怕半途唯有一蕙心鬼。原想着娘家可靠来投奔，不料至亲家兄嫌我败坏名声不给进门，只有嫂子为我说道一句半语，家兄放话唯有柴房住，若不是太太伸出援手，只怕蕙心被遣乡下去。”
王夫人早闻蕙心事迹便觉心酸，却不曾想她所经历波折，每一遭都足以令她身陷泥潭，听得王夫人泪眼婆娑，道：“既是尊你为女师，贾府不会委屈你半分。往前苦难皆度过，从今往后皆快乐。”
“太太好，贾府亦好。你心待我心，我自然真心辅导好贾府姑娘们。”蕙心又道：“贾府能给我半砖片瓦来行住、粗茶淡饭来吃喝，我便感激不尽，其余拜师之礼断然不能再收，求太太命人收回。”
王夫人笑道：“其他事可依了你，这事得依我的。”说着便打开了其中一个箱笼，里头正躺着绣囊、荷包、手帕、圆扇等物，一件件不似外头采买的。
“这些都是姑娘们为了迎接你而亲手缝制的，以表她们对你的心意。”王夫人笑道，又指了指其他箱笼：“这里头有为你准备的衣物、鞋袜，有笔墨纸砚、书籍书画，这些是贾府对你心意。”
这话一出，蕙心自是不好再拒绝，更是越发感激贾府、王夫人等人。
因考虑蕙心刚到贾府，选了几日后的日子作锦绣堂开堂，这几日便与秦可卿、迎春相处、适应日常。
其中王夫人命了一个丫鬟、两个婆子伺候她，吃食一概从大厨房领例份来，用具一概由王夫人处领来，待姑娘们正式开学后，再一统公出。
虽说蕙心这几日歇息，但为了更好教导秦可卿、迎春，自是要各自为她们量身定做教学计划，必不可免要了解一番。
“你为何命你丫鬟作芍药？”蕙心问后，秦可卿笑道：“我自小便吃药长大，这芍药便是其中一味，我索性就命了她。”
“闻棋呢？”蕙心一问，迎春懦懦道：“这是老太太、太太命的。说是有个典故唤王积薪闻棋的。”
“你可对下棋感兴趣吗？”蕙心问，迎春不知所措：“我也不知。”
蕙心也看出迎春如木头般呆愣，半分无自我主见，只好慢慢引导道：“我闻你大姐姐进了宫当女官，她可曾对什么感兴趣的？”
迎春掰起指头算，一面道：“大姐姐喜欢看书、写字、哦！还有弹琴，谈古琴。大姐姐的丫鬟唤的素琴姐姐。”
这下了然贾母、王夫人的想法，蕙心笑道：“可是三姑娘、四姑娘的丫鬟都有书、画？”
“正是！先生猜得准，一个其书，一个名画。”迎春一双崇拜地双眼望着蕙心，又将王夫人、元春引经据典的话一一道出，惹得秦可卿笑道：“妹妹不过听一遍，倒都记起来了，该是过耳不忘的本领。”
迎春难得被夸，羞得躲进蕙心的身后，蕙心笑道：“如此一来，我也晓得如何给你们安排，可卿可学药、迎春主攻棋，只不过都是静的，不甚和美。”
秦可卿笑道：“先生，可别先急着苦恼，可还有个混世魔王早日被唤家去，不久便要归位来，只怕你想静都难。”
“正是！那泼猴姐姐可凶得很，就怕把锦绣堂当天宫闹。”迎春煞有其事道，突然灵光一散：“先生可得用上戒尺，若那泼猴姐姐闹，你便使。”
见秦可卿两人哧哧笑了起来，蕙心摇头也跟着笑，心想：不知真如她们所说那么闹腾？
第一眼见到蕙心时，虽知她年纪三十以上，但一身素净自带书生气息，丝毫无半分已婚妇女的操劳疲倦、更没有半点寡妇的槁木死灰。
举止谈话，也不曾失人礼数。这几日相处下来，无不令人舒适，就连颇难相处的邢夫人都对她称赞不已。
这下王夫人也更放心聘她做锦绣堂的女先生，趁她们高谈阔论时，唤了谢家太太到一旁去，谈起这拜师礼的事。
“太太，这可不行，您如今看得上我们姑奶奶，便是我们的福气，哪须谈这些旁的。”谢家太太连连摆手，硬是不接半句拜师礼的事：“再说，这女先生比不上正经先生，您若按这礼节来请我姑奶奶，怕我老爷还不肯呢？”
王夫人不免‘哎哟’一声，笑问：“我们给足面子来请，你家老爷反倒还不肯？”
这时谢家太太脸色微微变化，半天思想斗争后，才开口道：“这家丑本不好外扬的，上次我与您提这姑奶奶和离后投奔我家来，实则我老爷不欲接纳，说是，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可别坏了谢家名声。”
王夫人不禁皱起眉来，道：“难不成你老爷不晓得妹婿家容不得她吗？况且她也不亏欠婆家半分，还净身出户来，娘家人更该体谅她。妹子，我这话没把你说在内，既然你姑奶奶能在京城落脚，肯定少不得你期间斡旋，你自然也心疼自家姑奶奶的。”
“太太果然说得公道，可惜我家老爷半点不醒悟，只知女人被婆家赶了出来便说是她不好。”谢家太太叹了口气，道：“我这好话说尽，也不过允许姑奶奶留几日，且不许人提半句。若是太太敲锣打鼓地来请姑奶奶去，我家老爷便以为这家门不幸‘名扬四海’了。”
王夫人本想按照对文先生一般规格行拜师礼，一来是表达贾府的诚意，二来也不想姑娘们觉得低人一等、自是要给足大伙的面子。
如今听闻蕙心在谢家地位尴尬万分，王夫人自是不做那等杀人诛心之事，连忙笑道：“我也该体谅你们一番难做，只是这礼却不可不行，换个方式来。”
“你们今日家去后，将你姑奶奶箱笼收拾妥当，明早邀你姑奶奶至你屋里坐。明日一早我带我们家姑娘去，帖子是寻你一叙，实则在你屋内行了这拜师礼。过后，我们便带走你姑奶奶回府来，若是你家老爷问起，你便说打发她投靠乡下亲戚去了。”
谢家太太连连说好，倒让王夫人不好意思道：“本说你牵线搭桥的，拜师礼时亦备份礼来答谢，如今没了由头，只怕你家老爷起了疑心。”
谢家太太满不在乎，笑道：“太太这话生分，我还要感谢太太解我忧愁，若是贵府看不上我家姑奶奶，只怕如此好的人儿真要送去乡下去。”说着不免眼眶一湿，又笑道：“我这姑奶奶性子寡淡，也不生事，往后就得太太多多照看。”
“你这话更生分，你我姐妹话事，她又是我姑娘们的先生，我自是把她当妹子来对待。”王夫人笑道，身侧立着的彩鸳开口道：“谢太太尽管放心，我们贾府服侍人是一等一的好，一进我们府里无不养得白胖、精神抖擞的。”
谢家太太念了句‘阿弥陀佛’，笑着道：“正所谓‘有福地养有福人’，我这福薄的姑奶奶如今也好享福了。”
只见谢家太太两人请辞家去后，王夫人便命那拜师礼的箱笼搬至锦绣堂卧居，虽说不用显摆出来，但该给的依旧不能少，况且里头亦有元春、秦可卿等人亲手缝制的绣物或自制小玩意，自是要表达一番尊师之意。
原是王熙凤三人随王夫人去行拜师礼，不料夜色刚黑，王家便派了人来说王家老太太染了风寒，接了王熙凤家去。
于是次日一早，唯有秦可卿、迎春盛装打扮，与王夫人上了马车去谢家。一路上，迎春低头不语，耳朵支得高高的，似乎想听听这府外的世界如何。
而秦可卿因奔波贾府、秦家两地，常常一人做马车里，自是少不得做过偷瞄窗外，满足那爆棚的好奇心。如今见迎春犹如馋猫似的样子，感同身受，拽了拽迎春的衣袖，又指了指窗户处。
迎春顿时明白秦可卿所示，吓得连忙摇头，指了指在场的王夫人。
咦？婶婶居然闭上眼睛歇息了。
秦可卿笑着点点头，掂起一角帘布，迎春不禁悄悄望了出去，这街上热闹极了，摆摊的花样百出、行人各个不相同，这可比在府里待着有趣多了。
又被秦可卿拽了衣袖，才依依不舍移了视线，不期撞进王夫人笑意盈盈的双眼，吓得迎春连忙垂头，半句话都不敢吭声。
王夫人笑而不语，不曾说教半句，令迎春坐立不安，不得不抬起头偷看，这才见秦可卿忍俊不禁道：“二妹妹实在好玩，母亲早晓得你想看外头，这才装睡的。”
迎春嘟起嘴，道：“姐姐也似泼猴那般坏了。”言毕，惹得王夫人、秦可卿笑个不停，一听到迎春说起泼猴便想到王熙凤。
好在停在谢家门口时，几人早已整顿好衣装、表情，一副从容不迫地下了马车，自然有谢家太太一众女眷前来接待。
虽说是拜访谢家太太，也少不得备礼上门，只见王夫人等人走在前头，后面有小厮抬了几个箱笼和一座小轿子一同进门，止步于垂花门处便不再行。
谢家太太笑着要在正厅里请王夫人等人吃茶、点心，倒是王夫人心里搁着事，便小声道：“既是来拜师的，也不好耽搁了时辰。”
于是，一连迎着到谢家太太屋内，屋内空无一人，唯有蕙心一身素净立于窗边，手里正举着书本看，丝毫没察觉到众人进来的样子。
“我家姑奶奶一拿起书便定住了神，半天不见回神的。”谢家太太笑着解释道，王夫人唤了彩鸳去请蕙心过来，这才回神过来问好。
王夫人笑道：“可卿、迎春，这位是你们的先生，还不赶紧问好。”说毕，彩鸳托茶递与秦可卿两人，秦可卿跪着磕了响头又递茶给蕙心，道了句“弟子一拜，先生请喝茶。”，紧接着迎春有样学样地来一遭。
蕙心连喝了两杯茶，笑道：“你们快请起来。”拜师礼也算是成了。
知晓蕙心在这多留一刻，难免走漏了风声，于是麻烦谢家太太将垂花门外的小轿子抬进来，让蕙心坐里头，随同她们一起回贾府去。
这一来一回，也算是满足了迎春首次外出的好奇心，更是满足了锦绣堂的主人归位的愿望。
一回贾府，王夫人先是带着蕙心见过贾母，才带至锦绣堂一处看，亲自说起这锦绣堂的布局，甚是不好意思道：“这原是拜师礼该献的，如今礼仪上从简，我便安排放在你卧室处，随你安排。”
只见蕙心那淡如菊的脸上禁不住动容起来，双眼微微发红，一径跪在王夫人面前，吓得王夫人连忙拽她起身，半分无法撼动。
“蕙心承蒙太太不弃，聘我为师。若非太太心善，我断不可能有如此好的待遇，自是感激不尽。”蕙心哽咽道：“我自小懂事只晓得看书、读书，嫁了人却遇上那宠妾灭妻的丈夫，新婚夜里便与我约法三章，不碰不管不顾。我遭婆家白眼刮、利话刺，若不是‘好死不如恶活’谨记在心，只怕世间早无蕙心此人。舍了嫁妆换自由，不料半路丫鬟偷了我行囊随郎跑，若不是靠头上一只钗换得行路费，只怕半途唯有一蕙心鬼。原想着娘家可靠来投奔，不料至亲家兄嫌我败坏名声不给进门，只有嫂子为我说道一句半语，家兄放话唯有柴房住，若不是太太伸出援手，只怕蕙心被遣乡下去。”
王夫人早闻蕙心事迹便觉心酸，却不曾想她所经历波折，每一遭都足以令她身陷泥潭，听得王夫人泪眼婆娑，道：“既是尊你为女师，贾府不会委屈你半分。往前苦难皆度过，从今往后皆快乐。”
“太太好，贾府亦好。你心待我心，我自然真心辅导好贾府姑娘们。”蕙心又道：“贾府能给我半砖片瓦来行住、粗茶淡饭来吃喝，我便感激不尽，其余拜师之礼断然不能再收，求太太命人收回。”
王夫人笑道：“其他事可依了你，这事得依我的。”说着便打开了其中一个箱笼，里头正躺着绣囊、荷包、手帕、圆扇等物，一件件不似外头采买的。
“这些都是姑娘们为了迎接你而亲手缝制的，以表她们对你的心意。”王夫人笑道，又指了指其他箱笼：“这里头有为你准备的衣物、鞋袜，有笔墨纸砚、书籍书画，这些是贾府对你心意。”
这话一出，蕙心自是不好再拒绝，更是越发感激贾府、王夫人等人。
因考虑蕙心刚到贾府，选了几日后的日子作锦绣堂开堂，这几日便与秦可卿、迎春相处、适应日常。
其中王夫人命了一个丫鬟、两个婆子伺候她，吃食一概从大厨房领例份来，用具一概由王夫人处领来，待姑娘们正式开学后，再一统公出。
虽说蕙心这几日歇息，但为了更好教导秦可卿、迎春，自是要各自为她们量身定做教学计划，必不可免要了解一番。
“你为何命你丫鬟作芍药？”蕙心问后，秦可卿笑道：“我自小便吃药长大，这芍药便是其中一味，我索性就命了她。”
“闻棋呢？”蕙心一问，迎春懦懦道：“这是老太太、太太命的。说是有个典故唤王积薪闻棋的。”
“你可对下棋感兴趣吗？”蕙心问，迎春不知所措：“我也不知。”
蕙心也看出迎春如木头般呆愣，半分无自我主见，只好慢慢引导道：“我闻你大姐姐进了宫当女官，她可曾对什么感兴趣的？”
迎春掰起指头算，一面道：“大姐姐喜欢看书、写字、哦！还有弹琴，谈古琴。大姐姐的丫鬟唤的素琴姐姐。”
这下了然贾母、王夫人的想法，蕙心笑道：“可是三姑娘、四姑娘的丫鬟都有书、画？”
“正是！先生猜得准，一个其书，一个名画。”迎春一双崇拜地双眼望着蕙心，又将王夫人、元春引经据典的话一一道出，惹得秦可卿笑道：“妹妹不过听一遍，倒都记起来了，该是过耳不忘的本领。”
迎春难得被夸，羞得躲进蕙心的身后，蕙心笑道：“如此一来，我也晓得如何给你们安排，可卿可学药、迎春主攻棋，只不过都是静的，不甚和美。”
秦可卿笑道：“先生，可别先急着苦恼，可还有个混世魔王早日被唤家去，不久便要归位来，只怕你想静都难。”
“正是！那泼猴姐姐可凶得很，就怕把锦绣堂当天宫闹。”迎春煞有其事道，突然灵光一散：“先生可得用上戒尺，若那泼猴姐姐闹，你便使。”
见秦可卿两人哧哧笑了起来，蕙心摇头也跟着笑，心想：不知真如她们所说那么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