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04
04.
沈岸决意同齐铨比武——他认定杀害孟会长的凶手是齐铨。
沈岸说：“查不出真相，以比武的输赢，判定现实，他打赢我，我当他是清白的。”沈岸又说：“比武场上，会有报应。这场比武，用兵器。”
沈岸不见了，齐铨想到他或许会去找贵樱。
齐铨问贵樱：“你们两家是世交，沈家有第四套拳吗？”
“没有，肯定没有。”贵樱说。
“或许是刀。”齐铨说，“师父刚查出病时在你家住了两个月，是不是教你刀法？”
“是我爹给他抓药调理。”贵樱说，“这事你可以问沈源，她也在我家住了两个月，还帮我写教案。”
齐铨深深看了贵樱一眼，半晌才说了句“没事了”，挥手告辞。
贵樱和沈源一起长大，两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儿，有说不尽的小话。有天贵樱发觉沈源的小话里尽是齐铨了，贵樱问，沈源只说自己多得了个哥哥。
“爸爸收留了他。”沈源告诉贵樱，“我倒是还喊他齐铨。”
“知道的，说你多得了个哥哥。”贵樱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得了个情哥哥。”
沈源含羞，追着贵樱不放，讲她讨打。贵樱虽没经历苦修，功夫是比沈源这个门外汉要强的，贵樱又喜欢都沈源这个小她半岁的妹妹，跑几步就停一停，再回头招引她。
“你欺负我，我不跟你玩了。”沈源累到不行，“齐铨可会让着我。”
“他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贵樱说，“倘若一个男孩子给了你欺负，你可不能给他事后‘让着你’的机会。”
沈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贵樱想沈源最终也没懂。
或者是，沈源压根不想懂。
齐铨把沈源偷走了，偷的彻底，还回来时沈源也不是原来的沈源了——红着耳朵，泛起傻笑，又问道：“爸爸会不会让我嫁给齐铨？”
齐铨被沈馆长派去广州时贵樱的爸爸已有退出武行的打算，因此齐铨离开的个中原因贵樱知道的不很清楚，估摸着，有一点是为了传拳，有一点是为了沈源。
莫说是沈馆长，武行里各路人物，看不上齐铨的占多。
更不用提齐铨回天津的那一次闹出了那档子事儿。
“除了齐铨，还会有谁？”贵樱对沈源说，“除了齐铨，你眼里哪还装下过别人？”
按民主的讲法，沈源那时也都是个孩子。
“不是他。”沈源咬死不松口，“我们两个，没有的事。”
沈源小产又嫁人，齐铨回去广州，贵樱退出武行，关系渐渐淡了。
直到沈馆长查出病，贵樱和沈源才又跟小时候一样住一间屋睡一张床。
“你给我透句实话。”夜里睡不着，贵樱问沈源道，“你是不是还记挂着齐铨？”
“我们两个，陈年旧事了，不想提。”沈源翻了个身，“你当我忘了他吧。”
那就是没忘。
武行里的事，沈源知道的少，贵樱想着迟早有天要把齐铨的真面目揭给沈源看。
比如说，齐铨带一帮洋鬼子来学校探她的功夫。
齐铨说：“师父的刀法我见过了，你不该骗我。”
贵樱说：“我是在保守秘密。”
齐铨很固执，认定那套刀是师父留来制裁他的。
贵樱看着齐铨，暗想他和沈源真是一双痴人——依此来看，他们两个真是相配。
他们两个也真是不该在一起。
这样性格的人只会拖着彼此向下坠，越陷越深，最终这个害了那个，那个害了这个，不是好结局。贵樱不心疼齐铨，她心疼沈源，贵樱想，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能理解沈源对齐铨的爱了，但她又能理解一点——沈源对齐铨是有崇拜的。
小辈里，属齐铨的功夫最好，天赋极高；沈源被沈馆长约束着不能学拳，她身体又差，从来都小尾巴似的跟着师兄师姐身后。
尤其是齐铨身后。
旁人不敢，齐铨却敢为沈源打架出头，沈源在学堂里受了欺负，齐铨是比沈岸那个做哥哥的还着急上火，纵使知道会受沈师父的责罚，齐铨要帮沈源讨回来。
齐铨做事没规矩。
功夫高不代表品性好。
贵樱说：“坏人才从结果想事，越想，心越坏。”
齐铨问：“我是坏人吗？”
不是吗？
沈源小产后贵樱去照顾她。
“不准哭。”贵樱把帕子揾在沈源脸上，“?贱身体。”
沈源止了眼泪，贵樱又说：“不许问，你问他，就是断了跟我的交情。”
终究是她们之间的交情深一点，贵樱想，但沈源卧在她的膝头，又低低的哭起来。
“你师父不传你，因为那是土匪的东西。”贵樱对齐铨说，“你是门派继承人，属于门派的东西，你师父全给了你。”
“你是师父内定的儿媳，我不是师父内定的女婿。”齐铨对贵樱说，“有些东西师父传给你，有些东西师父没传给我。”
齐铨指的是沈源。贵樱不屑，天津很杂，洋人混血、政客官差、武行混混……沈源清清白白，不属于哪门也不属于哪派，更不是什么物件儿玩意儿。
齐铨又说：“我立志改变武行，这场比武，我不能输。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关你半个月，不让你教公子刀法，另一个是，你教我刀。”
“你敢想。”贵樱说，“你就这么把沈源放下了。”
“放没放下，我心里清楚。”齐铨说，“沈源与武行无关，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没关系。”
真是不值得，不值得这些年的付出和爱。齐铨太自负，太骄傲——习武的人需要傲而不需要骄。
“武行有许多秘密，外人受不了我们，我们受不了外人。”齐铨说，“你的选择不多，公子是一个，我是一个。”
贵樱答应了。
沈岸决意同齐铨比武——他认定杀害孟会长的凶手是齐铨。
沈岸说：“查不出真相，以比武的输赢，判定现实，他打赢我，我当他是清白的。”沈岸又说：“比武场上，会有报应。这场比武，用兵器。”
沈岸不见了，齐铨想到他或许会去找贵樱。
齐铨问贵樱：“你们两家是世交，沈家有第四套拳吗？”
“没有，肯定没有。”贵樱说。
“或许是刀。”齐铨说，“师父刚查出病时在你家住了两个月，是不是教你刀法？”
“是我爹给他抓药调理。”贵樱说，“这事你可以问沈源，她也在我家住了两个月，还帮我写教案。”
齐铨深深看了贵樱一眼，半晌才说了句“没事了”，挥手告辞。
贵樱和沈源一起长大，两个女孩子凑在一块儿，有说不尽的小话。有天贵樱发觉沈源的小话里尽是齐铨了，贵樱问，沈源只说自己多得了个哥哥。
“爸爸收留了他。”沈源告诉贵樱，“我倒是还喊他齐铨。”
“知道的，说你多得了个哥哥。”贵樱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得了个情哥哥。”
沈源含羞，追着贵樱不放，讲她讨打。贵樱虽没经历苦修，功夫是比沈源这个门外汉要强的，贵樱又喜欢都沈源这个小她半岁的妹妹，跑几步就停一停，再回头招引她。
“你欺负我，我不跟你玩了。”沈源累到不行，“齐铨可会让着我。”
“他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贵樱说，“倘若一个男孩子给了你欺负，你可不能给他事后‘让着你’的机会。”
沈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贵樱想沈源最终也没懂。
或者是，沈源压根不想懂。
齐铨把沈源偷走了，偷的彻底，还回来时沈源也不是原来的沈源了——红着耳朵，泛起傻笑，又问道：“爸爸会不会让我嫁给齐铨？”
齐铨被沈馆长派去广州时贵樱的爸爸已有退出武行的打算，因此齐铨离开的个中原因贵樱知道的不很清楚，估摸着，有一点是为了传拳，有一点是为了沈源。
莫说是沈馆长，武行里各路人物，看不上齐铨的占多。
更不用提齐铨回天津的那一次闹出了那档子事儿。
“除了齐铨，还会有谁？”贵樱对沈源说，“除了齐铨，你眼里哪还装下过别人？”
按民主的讲法，沈源那时也都是个孩子。
“不是他。”沈源咬死不松口，“我们两个，没有的事。”
沈源小产又嫁人，齐铨回去广州，贵樱退出武行，关系渐渐淡了。
直到沈馆长查出病，贵樱和沈源才又跟小时候一样住一间屋睡一张床。
“你给我透句实话。”夜里睡不着，贵樱问沈源道，“你是不是还记挂着齐铨？”
“我们两个，陈年旧事了，不想提。”沈源翻了个身，“你当我忘了他吧。”
那就是没忘。
武行里的事，沈源知道的少，贵樱想着迟早有天要把齐铨的真面目揭给沈源看。
比如说，齐铨带一帮洋鬼子来学校探她的功夫。
齐铨说：“师父的刀法我见过了，你不该骗我。”
贵樱说：“我是在保守秘密。”
齐铨很固执，认定那套刀是师父留来制裁他的。
贵樱看着齐铨，暗想他和沈源真是一双痴人——依此来看，他们两个真是相配。
他们两个也真是不该在一起。
这样性格的人只会拖着彼此向下坠，越陷越深，最终这个害了那个，那个害了这个，不是好结局。贵樱不心疼齐铨，她心疼沈源，贵樱想，她这一辈子大概都不能理解沈源对齐铨的爱了，但她又能理解一点——沈源对齐铨是有崇拜的。
小辈里，属齐铨的功夫最好，天赋极高；沈源被沈馆长约束着不能学拳，她身体又差，从来都小尾巴似的跟着师兄师姐身后。
尤其是齐铨身后。
旁人不敢，齐铨却敢为沈源打架出头，沈源在学堂里受了欺负，齐铨是比沈岸那个做哥哥的还着急上火，纵使知道会受沈师父的责罚，齐铨要帮沈源讨回来。
齐铨做事没规矩。
功夫高不代表品性好。
贵樱说：“坏人才从结果想事，越想，心越坏。”
齐铨问：“我是坏人吗？”
不是吗？
沈源小产后贵樱去照顾她。
“不准哭。”贵樱把帕子揾在沈源脸上，“?贱身体。”
沈源止了眼泪，贵樱又说：“不许问，你问他，就是断了跟我的交情。”
终究是她们之间的交情深一点，贵樱想，但沈源卧在她的膝头，又低低的哭起来。
“你师父不传你，因为那是土匪的东西。”贵樱对齐铨说，“你是门派继承人，属于门派的东西，你师父全给了你。”
“你是师父内定的儿媳，我不是师父内定的女婿。”齐铨对贵樱说，“有些东西师父传给你，有些东西师父没传给我。”
齐铨指的是沈源。贵樱不屑，天津很杂，洋人混血、政客官差、武行混混……沈源清清白白，不属于哪门也不属于哪派，更不是什么物件儿玩意儿。
齐铨又说：“我立志改变武行，这场比武，我不能输。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关你半个月，不让你教公子刀法，另一个是，你教我刀。”
“你敢想。”贵樱说，“你就这么把沈源放下了。”
“放没放下，我心里清楚。”齐铨说，“沈源与武行无关，我们之间的事，和她没关系。”
真是不值得，不值得这些年的付出和爱。齐铨太自负，太骄傲——习武的人需要傲而不需要骄。
“武行有许多秘密，外人受不了我们，我们受不了外人。”齐铨说，“你的选择不多，公子是一个，我是一个。”
贵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