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

    石青璇要去关外飞马牧场,王怜花执意跟去向鲁妙子炫耀他抢了对方的徒弟,冷血押送雄娘子和无花返京,王小石回金风细雨楼,楚留香找三个妹妹汇合。

    五个人本该就此分别。

    但石青璇觉得走水路更快,冷血认为走水路押送犯人更方便,离得最近的大港口位于杭州,而楚留香就把他和苏蓉蓉她们生活的那条船停在杭州。

    所以五人还可以继续同行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是石青璇离家以来最难熬的日子。

    问题当然不在一直跟她愉快相处的王小石、冷血和楚留香身上,而是她新认的师父王怜花。

    不知为何,王怜花就像个望女成凤的父亲——她娘还有她那不着家的爹也从没逼着她练功,王怜花却要求她在抵达飞马牧场前把摄心术练到能迷惑他的地步。

    假如她真的能做到,她一定让对方忘记跟她的师徒关系。

    石青璇宁愿回到初出江湖最穷的时候,虽然她要和王小石风餐露宿,但至少不会有人半夜三更跑到熟睡的她耳边说一句,“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觉。”

    她警惕性向来很高,一般人靠近一丈之内,她能立刻醒来。

    但王怜花不是一般人,他想悄无声息捅石青璇一刀可能有难度,凑在她耳边说句话却很轻易。

    石青璇久违的吓了一跳:“师父,你不累吗?”

    就这两三天的路程,对方竟然从早到晚督促她练习摄心术。

    王怜花做作地回道:“只要你能出师,师父再累也值得……”

    刚听闻有人宣称是他徒弟时,他并没打算坐实谣言,直至他见到了石青璇,她和她那些传闻都很离谱,但又都很有趣,他不就想找点乐子吗?

    而且他自负才学,平生少有真正看得上眼的人,沈浪和鲁妙子是其中之二,他年轻时喜欢和他们攀比,但现在再亲自较量未免显得幼稚,所以他想到该让他们的传人比一比。

    沈浪那个叫小羽的徒弟还不到十岁,跟小屁孩计较没意思,鲁妙子的徒弟就很优秀了,他想不出年轻一代能赢过她的人。

    打不过就加入。

    王怜花也收了石青璇做徒弟,但她的易容术相命术等已经纯熟,他只好让她练摄心术,待她能够控制鲁妙子使其承认当年输给了他,他就全方面压制了鲁妙子……

    若石青璇学的是读心术,她一定会说,师父你这不是更幼稚了吗。

    但她并不知道王怜花的想法,她盯着床边如花似玉的‘美女’,只想逃离这个房间。

    石青璇假借腹痛出了房间,随后飞快往所住客栈的门口奔去。

    匆忙之下,她与刚走进客栈的王小石撞了个满怀。

    王小石慌乱地把怀中的人扶稳:“石姑娘,这么晚了你去哪……”

    他的话还未说完,石青璇已拽住他的手臂,她带着他一同跑出客栈、跑出街道、甚至于跑出湖州城,最终在郊外停下。

    “石姑娘,是有什么危险吗?我们为什么不叫上冷血、香帅和王前辈他们……”

    这回王小石的问话也被石青璇打断了,只听她突然道:“叫我青璇好吗?”

    王小石当场愣住。

    而石青璇望着他,真诚地解释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叫你小石头,你却叫我王姑娘、石姑娘,这样太生疏了,但先前用的是假名,我也不知该如何让你称呼……”

    被那双明亮眼睛注视着,王小石只感到心神魂魄都要被勾走了。

    她是不是用了那个什么摄心术呢?

    青璇。

    王小石本意要顺她的要求喊一声,但一开口就止不住,一遍、两遍……他可能念了十遍以上,又可能更多。

    好在石青璇不嫌突兀:“没错,你多念几次,往后就习惯了,不会叫回石姑娘了。”

    她虽这么说,王小石却免不了羞涩,很快就收住声音。

    石青璇便转回正题,向他抱怨起王怜花的行径:“……我不知道有危险的时候他能不能靠谱些,但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一定是最大的危险!”

    要是她在这段旅途中猝死,她做鬼都不会放过这个像鬼一样半夜出没在她房间的师父。

    看她这么郁愤,原本想说‘勤练功法也不是坏事‘的王小石乖觉地闭上了嘴。

    石青璇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把怨念讲出来之后,她又恢复了轻快的口吻:“对了,我不睡觉是没得睡,你又为什么大半夜才从外面回来?”

    王小石轻咳一声,他解开腰间别着的长方形袋子,在里面拿出一支通体泛着柔和光泽的玉箫:“你习惯用箫做武器,但竹箫易损,所以我买了一块玉打成箫管……”

    他将青松色的玉箫递给石青璇。

    石青璇看得出它是由和田玉打造的,和田玉是韧性最强的玉石,用来做武器当然远比竹箫抗压耐久,而对于一个箫师来说,玉箫能奏出更动听的乐曲。

    她很喜欢这支箫,可她还是开口推拒道:“小石头,这太贵重了……”

    “比起你把换日大法教给无情师兄、教给苏大哥,这实在不算什么,而且我送玉箫给你,也并非为了报答。”

    王小石俊秀的脸庞已遍布红晕,但他还是一鼓作气把话说完:“我只希望就算我们分别,你看到它时仍会想起我……我这个朋友。”

    轮到石青璇发愣了。

    好半晌,她伸手接过玉箫,却并未接上王小石方才的话,而是笑着问他:“箫可不仅能做武器,你想不想听我奏一曲?”

    王小石当然点头。

    石青璇将玉箫举到颊边,指尖按住气孔,随着她双唇张合,箫音渐起。

    她奏箫不含任何花里胡哨的技巧,高昂时似海浪翻涌,低沉时像溪水细流,音韵自然的动人。

    “我总算明白在百花楼举办饯行宴那次你为何推脱着不肯奏箫,一旦你吹响箫管,所有人都会意识到你的身份。”

    王小石同样会奏箫,因此他更能领悟石青璇在箫道上的登峰造极,也是直到亲耳听了她的吹奏,他才对她箫艺大家的名号有了实感。

    这是否代表着他更了解她一点了?

    在他冒出这个想法时,石青璇忽而告诉他:“我尚是第一次单独为一个人奏箫。”

    王小石第一次感觉自己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他居然在暗恋对象那里拥有特殊待遇吗?

    但石青璇又不再说下去,她毫无征兆地转移了话题:“你看天上的星星,比往夜更繁密……”

    王小石依言抬头,点缀着漆黑夜空的繁星映入他眼中:“或许它们是被你的箫音引出来的。”

    “小石头,你今晚怎的这么会说话?”

    石青璇莞尔一笑:“就奖励你陪我看星星吧。”

    看着她如兰花般清丽的笑靥,王小石怔了怔,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佳人就不见了。

    他本能地慌了一瞬,随后才发现人没有消失,只是出现在了低于他视野的地方。

    在王小石不解的目光中,躺在草坪上的石青璇拍了拍身旁的空地:“仰着头观星太累了,视角也不够宽阔,快点和我一起平躺着看……”

    他躺在她身旁?

    王小石一边感觉不可思议,一边诚实的躺下了。

    石青璇在看星星,王小石在看她。

    他不禁想到,如果大地为床,绿草为枕,他和青璇算不算是同床共枕过一回呢?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石青璇的问话将王小石惊醒,他连忙移开视线,试图假装观星,但他先望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转头看了石青璇一眼,又看向正上方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人,瞳孔猛地收缩。

    怎么了?星星开始消失了?

    石青璇不明所以地抬眸望去,和‘自己’对视的瞬间,她发出了一声尖叫。

    不得不说,这一刻比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更让两人心动——吓的。

    “我死得好惨啊……”

    那个声音长相和石青璇别无二致的人幽幽道:“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因为我不努力练功,因为我欺骗我的师父,嘴上说着肚子痛,实际却有精力跑来跟个傻小子奏箫看星星……”

    别人都是指桑骂槐,还少有直接扮成‘槐’自嘲的。

    石青璇无奈道:“师父,我真的做不到每时每刻练习……”

    王怜花把她和王小石一齐拎起来:“我王怜花的徒弟不能说做不到。”

    这是什么《霸道师父狠狠追:徒弟别想逃……避学习》?

    石青璇蔫头蔫脑的被赶在最前面,王怜花则走在中间,隔开她与王小石。

    受到极品父母的影响,王怜花年轻时不得幸福,他就见不得别人幸福快乐,现在性情平和了些,却也还是享受给别人感情增添波折的乐趣。

    石青璇和王小石不高兴,他就高兴了。

    兴致颇好的王怜花忽然提道:“青璇,刚才箫曲吹得确实不错,师父都有点想试试了,借你的箫给我……”

    石青璇不愿意交出王小石送她的玉箫,于是她把之前在路边摊买的竹箫递给了王怜花。

    王怜花也没挑剔,就着竹箫轻轻吹奏起来。

    惊才绝艳的千面公子没有学不会的东西,他虽是初学者,但靠着模仿石青璇,已显出超过寻常箫师的水准。

    不过全才也有缺点,那就是他可以精通多种才艺,却难在某一项称绝。

    石青璇确信她在箫艺上永远能挑他的毛病。

    本着报复的心理,她故意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对奏完一曲的王怜花道:“出去别说你是我师父。”

    王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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