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越来越热闹,行人也越来越多。

    展昭步伐大,白晴云微微落后他半步。看不到他的神色,也没听到他说话,白晴云内心有些不安。

    她小跑了两步,拉住展昭的袖子,自顾自地和他讲话。哪怕展昭觉得她多话,也好过不理她。

    感觉袖子被白晴云拉住,展昭回过神,放缓了步子。

    还没等他说话,白晴云就开口了,“夫君莫担心,早上是我去抓药时,恰巧碰上了难缠的客人,非要把药方上的药都买下。”

    看展昭微微点头表示他正在听着,白晴云继续说。

    清早,药铺。

    王嫂子还存着郎中开过的退烧药方,所以拜托白晴云直接带着方子去药铺抓药。

    她刚把病情讲给主事的陈掌柜,并把药方递过去,还没等陈掌柜继续询问,就进来了客人。

    听到客人脚步急切,白晴云便转身对那客人点头示意,然后礼貌地避让到一边。

    陈掌柜笑着,正要把药方递给小徒弟,却被那客人伸手夺过。

    白晴云不由得抬头打量对方。

    两人一老一少,似是主仆。年轻的姑娘抓着药方,皱着眉看看,然后轻蔑地上下打量了白晴云两眼。

    她回头便把药方扔给陈掌柜,“上面的药材,有多少要多少,都给我打包带走。我都记住了,一样都不许少”,然后挑衅似的看了一眼白晴云。

    白晴云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困惑,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啊,姑娘稍等。我先给这位夫人把药抓好……”老实的陈掌柜正要讲“先来后到”,却被那老嬷嬷打断。

    “我家小姐说的还不清楚吗?”老嬷嬷垂下眼皮,施舍似的看了一眼陈掌柜,似是小声,但又用足以令在场众人都听见的声音说,“买来玩的玩意儿也配吃药?”

    白晴云脸色微变,好像有些不妙呢,真是冲她来的。

    可她都不认识这主仆,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展昭?

    耿直的陈掌柜正欲辩解,却见白晴云以袖子掩面,似乎是在哭泣,顿时愣住。

    得罪东家和得罪客人,究竟哪个更严重?

    “快些”,那姑娘催促,“我唐家又不是付不起钱。”

    陈掌柜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得罪东家更严重一些,毕竟东家的靠山可是展大人。就算唐家再有钱,也肯定不愿为此小事驳了展大人的面子。他一个小老百姓,当然更不愿意得罪官府。

    而且,唐小姐这不是胡闹吗?药方上的每种药材她全部都要?这份量可是要吃死人的!

    陈掌柜正欲回绝,却见陈嫂子走了来。原来,小徒弟葫芦见势不妙,立刻跑到后堂请了师娘出来。

    “哎哟,真是说笑了。唐小姐怎会买不起这小小药材啊。老陈,快给唐小姐把药材包好。”陈嫂子一边说一边越过陈掌柜,又越过白晴云。

    唐小姐面色缓和了些,“倒是夫人是爽快人,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将来都是为妻、为主母的,最是看不惯那些歪风邪气。随随便便什么外室都敢抛头露面了。”说完,又瞥了白晴云一眼。

    陈嫂子没有回头看似乎是在掩面哭泣的白晴云,“葫芦,把小娘子请去后堂。”

    看到白晴云被小徒弟带走,唐萍满意地勾起嘴角。

    外室而已,展大哥就是图个新鲜,用不了多久就厌了。看她刚刚还算乖巧,反正人都买回来了,她也不介意多个端茶倒水的贱妾。

    等她作为正妻生下儿子,她若乖巧,也勉强同意她生个女儿吧。

    药铺后堂。

    小葫芦不爱说话,给晴云端上茶,腼腆笑笑就退下了。

    一盏茶还没用完,陈掌柜夫妇就过来了。

    “给夫人赔不是了。”

    陈嫂子微微推了陈掌柜,拉着陈掌柜一起行礼。

    “不必多礼”,白晴云语气平淡,“已经走了吗?”

    开门做生意总会遇百种人,偶尔有故意找麻烦的客人,让他三分便是。

    更何况,这唐小姐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唉”,白晴云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没成功占了展昭的人和心,要和自己抢他的姑娘就已经闻风而动了。

    像展昭这样侠义心肠人,有姑娘和她争一点都不奇怪。侠义、宽厚、善良,如果他不是这样,怎会不怕麻烦地把她带回开封府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有这么好的条件,可得再加把劲才是。

    陈掌柜夫妇见白晴云没有说话,反而叹气,有些摸不着头脑,两夫妻对视一眼。

    “东家,请容小人解释”,陈掌柜作揖,“刚刚您说那药方是给小儿用的,我还没来得及向您询问,便自作主张把药材都卖给了唐小姐。小人想着,那药方用于小儿有些太过,而且小儿挑嘴,不爱苦药。恰好我父亲有药方,已经配好并研磨成了细细的粉末,只需用小勺子挑一点,悄悄拌进孩子的果汁或者吃食里,半日可退高热。先退了高热,然后再辅佐……”

    “这药方用量小,卖不出价格,我们也就是做出来一些送给交好的亲戚朋友”,陈嫂子打断丈夫继续长篇大论的兴致,“您别急,我们先替您把退热的药粉送过去,解了燃眉之急;送药材的商人今天下午便到。他一到,我立刻给您送过去,您慢慢煎完再送过去也不迟。”

    这样也不错。时间拉的长一点,她也可以不用急,慢慢煎完药再送去表心意。白晴云觉得这样不错,微微点头。

    当然,她也没有错过这对夫妻的小动作。

    陈掌柜瞪了媳妇一眼,陈嫂子转头对她赔笑脸,“刚刚的药材都卖出去了。唐小姐财大气粗,买那么多都按照原价付的钱。”

    白晴云忍俊不禁,单独购买的价格和批发的份量,着实是坑了那姑娘一笔银子。不过也好,给她一个小小教训,也算是解气。

    “不影响铺子做生意就好”,掌柜夫妇自有自己的手段,她只管最后收银子就好。

    陈嫂子正觉得过关了的时候,听见白晴云悠悠问道,“那唐姑娘是什么人呢?”

    “夫君,那唐姑娘是什么人呢?”晴云省略了过分的话,只简单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展昭一顿,低头看着拽着他衣袖的晴云。“小心”,街上拥挤,他把晴云拉到自己另一侧,揽着她的肩膀。

    “唐姑娘?唐家祖上经商,虽然这几代生意败落,也还是有些家底的”,展昭看着晴云水汪汪的眼睛,“执行公务,碰巧救下被山贼掳走的唐姑娘,带回了开封。因此见过,却并不熟识。”

    “哦”,白晴云低头应着。

    陈嫂子也是这样说的。那唐姑娘从那时起就自称要征服展昭,经常在展昭巡街的必经之路与他“偶遇”。

    据说,她娇纵、蛮横、霸道,什么都要独一份,以至于外人只敢称她“唐小姐”,不敢叫她“唐二姑娘”。

    不知道晴云低头在想什么,但已经知道了为难晴云的是谁,展昭便安慰她,“她不讲道理,万一你遇见了她,就赶快躲开。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明日我就去寻唐家的主事人讲讲道理。”

    “全听夫君的”,白晴云偷笑,心里的不安和揣测全都放下了。看到展昭迫不及待撇清关系的样子,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过几日,妾还想请人修修暖阁。院里有好像是暖阁的,但是好久没人用了,也不知冬日暖和不暖和。妾一向畏寒,早点修,慢慢弄,天冷时怎么也能用上了。”

    “这事你做主,等你想好了做成什么样的,就叫我去请人。最好是挑我在家的时候请人来做工,我也能帮你盯着点。”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一直到了小院门口。

    “展大人,可把您盼回来了”,在门口急得直跳脚的小衙差毛燥地向展昭行礼,“包大人请您回府衙,小的得先回去报信了。”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

    展昭看了看身边的晴云,小衙役的话她都听到了,他也不知该解释什么。

    这就是他的日常生活,府衙找他执行公务,他抬腿便走。

    去哪里,做什么,不是他不说,他常常也不清楚,更无从与晴云解释。

    晴云笑着拍拍他的手臂,“包大人找夫君,定有要紧的事情。夫君快去吧,莫要惦记我。”

    晴云的善解人意,让他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向晴云施礼作别向,展昭便转身离开。

    月上枝头,街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展昭本该牵着马,避开人群,走小路出城,却鬼使神差地又绕到小院门口。

    门是关着的。

    傍晚时分,他走出一段路后,心有不忍,忍不住回望大门,仍见晴云纤细的身子还倚着门,似乎在望着他。

    真是个傻姑娘,展昭只得无奈地轻轻摇头,然后狠心快步走向府衙。

    一想到晴云,她的一颦一笑、眼角眉梢……都从他脑中缓缓划过。

    如此美貌年轻的小姑娘真是……展昭叹了口气。

    下午在王朝家时,展昭见王嫂子憔悴的神色比自己这个野外值守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是疲累至极,王嫂子那么能干的人,怎能容忍凌乱的房间和身上一块块疑似呕吐的污渍。

    当年初见王嫂子时,也是个端庄勤劳的妇人,和今日的对比太过强烈——眼里的红血丝、眼下的乌青、微驼的背和几缕银发……

    饶是岁月不饶人,展昭也只能叹一句“明日黄花”。

    展昭更觉叹息,他和王朝一样,都是公门中人,有许多身不由己,经常奔波在外、顾不上家里。

    多亏今日晴云帮忙,要不然王嫂子照顾着两个生病的孩子,还要去抓药,怎么忙得过来。

    说到抓药这件事,还真是得了晴云的照拂,展昭笑了。

    他只笑了一下,便笑不出来了。

    王家的重担全都压在王嫂子身上,他呢?

    晴云虽然年纪小,人却体贴懂事。他相信,若是同样的情况,晴云只会做得更好。

    她样样都好,但是,若是把这样美好的姑娘强留在自己身边,任岁月和孤独蹉跎成沧桑妇人,未免太过残忍。

    她本可以过上更加安逸无忧的生活。

    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展昭叹了口气。

    那抹倩影已然不在,如此深夜,她大概已经睡了。

    展昭摸摸马头,正准备牵马离开,忽然停住脚步,侧耳细听。

    难道真是他想的那样?

    “吱——”

    白日里不起眼的声响被夜晚的安静无限放大。

    门被推开一道缝。

    展昭挑眉,惊讶地盯着门,只见从门缝中鬼鬼祟祟地探出白晴云的小脑袋。

    月光照着绝色容颜,如妖异志怪中的美女画皮一般,夜色里的美人更加诱惑动人。

    美人轻眨羽睫,发间银色闪现,只听她娇声唤道,“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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