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隐约传来紫珍的声音。

    “驸马爷,公主在沐浴。”

    温稚京猛然回过神来,捏紧绣着祥云纹的绛紫褶裙,红着脸躲到屏风后。透过屏风,她竖着耳朵听了半晌,发现李殷并没有要推门进来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又被自己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李殷,谦谦君子也,怎会偷看女子洗澡?

    退一万步说,她与李殷本就是是夫妻,两人也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此刻,他就算真进来又如何?

    温稚京拍了拍红彤彤的小脸,心下笑道,她的脸皮还是太薄了些。

    她不再顾虑,褪了衣裙迈入浴桶中。

    约莫一炷香后,屏风后再次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温稚京站起身,扯过挂在屏风上的衣裳披在身上,玉足轻点,带着浓郁未散的水气,在冷硬地板上叩出啪嗒细响。

    没过多久,丫鬟们进来换水。

    李殷一袭月白锦袍,踱步而来。

    温稚京正卧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刚沐浴完的肌肤泛着清透的薄红,细润如脂,好似能掐出水来。

    那沾了水的乌发长长的垂在身后,发梢堪堪触到地面,乌黑亮泽,就这么散开着。

    李殷走到她身后,伸手接住那把浓密的长发,任由那冰凉的触感缠上指骨。

    他一动,温稚京便醒了,睁开朦胧的眸子看他一眼。

    李殷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便让她们下去了,随后娴熟地替温稚京压干湿发。

    “还在担心城内的难民?”

    温稚京叹了口气:“今日那些难民,个个面黄肌瘦,我瞧着,心里着实难受。”

    李殷站在她身后,手上动作未停,轻声安慰:“宁州的大旱是天灾,不必过于自责。”

    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温稚京却抓住他的手,仰头看他:“虽是天灾,但百姓到底是无辜的,我想救他们。”

    青年默了一瞬。

    “公主……要救他们?”

    温稚京觉得他问得有些古怪。

    以为自己多心了,她并未细想,叹息道:“城中那些难民大多是老弱妇孺,正如罗浩青所说,年轻力壮的都逃出去了,剩下的都是年迈的走不动的,甚至还有几岁大的孩童……

    “年迈者尚不该死,何况那些孩子?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却要被饿死在这座空城里。”

    李殷垂眸,骨节分明的长指抚弄着她的乌发,道出了现实的残酷:“宁州大旱,天灾祸及周围郡县,粮食早已吃光,公主要如何救?”

    温稚京凝着眉,为此,她亦愁闷不已:“我看府衙内还有些粮食,应当能撑一两日……至于接下来,我再想想办法。”

    “听你的。”

    窗外的翠竹被风打得啪嗒作响,李殷替她揉按着太阳穴,温稚京终于勉强放松下来,紧蹙的眉心也渐渐舒展开来。

    发丝忽然被人挽起,她头发还未干,温稚京正疑惑着,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处的铜镜上。

    只见李殷动作轻柔,将那把乌黑的发整整齐齐的绾了个髻。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根雕着梅花的簪子,斜斜插在上面。

    他绾发的技术着实算不上好,她的头发又长又多,发髻被他绾得松松垮垮的,仅靠一支簪子支撑着,仿佛下一秒就散了。

    铜镜映出两张堪为绝配的脸庞,李殷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柔和的注视着铜镜里的娇颜:“可还喜欢?”

    温稚京抬手扶了扶簪子,眉梢不禁染上喜悦:“你怎知我簪子丢了?”

    李殷解释道:“来宁州时便见你戴着,到了宁州却不见了,想来是丢了,便让人做了根新的给你。”

    那簪子本是苏夜送的,那日她急着换药,便将簪子抵了出去。

    不过这件事,她并不打算让李殷知道,免得徒增负担,便借口说是丢了。

    “喜欢!”她欣喜回应道,那葡萄似的眸子终于恢复些许光亮,像夜空乌云退去后展露的星辰。

    李殷盯着那双眸子,语气也不禁轻快了些:“只是喜欢簪子?”

    那酸里吧唧的模样,惹得温稚京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怎么连簪子的醋也要吃?”

    李殷低笑一声,不置可否。

    温稚京将簪子取下,没了簪子支撑,那松松垮垮的发髻顿时散开,发丝如瀑布般,带着残存的湿润,在李殷的指缝中流淌而过,留下一阵冰凉顺滑的触感。

    李殷五指收紧。

    轻而易举的,将那抹冰凉攥在手里。

    而摇椅上的女子正仔细端详着玉簪,并未察觉半分……

    晚饭过后,温稚京便在案台前埋头苦读,试图寻找解决宁州旱灾的法子。

    夜色渐深。

    灯笼陆续被点亮,在静谧的院子里投下昏黄斑驳的光,穿过成片的翠竹,最后在白墙上落下大片竹影。

    青年立于檐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腕上的碧玉珠串,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啪嗒声。

    夏志将信鸽放飞,打开字条,粗略扫了一眼。

    “周郎君来信……刺杀曼娘的刺客,有消息了。”

    夏志抬眸看了青年的背影,神色颇为复杂:“是雅夫人。”

    捻珠的声音顿住,没过一会儿,又重新响起。

    “她究竟目的为何呢?”

    夏志不明白,李殷也不明白。

    曼娘是他千辛万苦找到的、这世上唯一知晓他母妃下落的人,姑姑为何对此极力阻挠,甚至要杀人灭口?

    是试图控制,还是掩盖真相。

    她在害怕什么?

    “会不会是消息有误?”夏志实在不能理解,雅夫人的复仇之心,与主上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应是最痛恨温贼的人,怎会阻挠主上去调查当年之事?

    李殷低笑一声,笑得意味不明。

    “或许吧,周弘还是仁慈了些。”

    他一说完,夏志的目光就变了,颇有些幽怨道:“属下觉得,和周郎君相比,主上才是那个仁慈的人。”

    李殷转身看他,眼底溢出几分笑意。

    和温稚京待久了,他似乎笑得愈发熟练了。

    若非夏志知道他家主上是什么心性,只怕也会与那些盛京城的女子一样,被这抹笑晃了眼,迷得找不着北了。

    青年饶有兴致问:“何以见得?”

    夏志宇与李殷相伴多年,习惯了有什么就说什么,他咕哝道:“主上对珈洛公主,又是体贴入微,又是舍命相救的,也不知她背地里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提起温稚京,连李殷都不曾发现,自己的眉梢舒展了不少。

    只是他知道夏志的脾气,也知道他一直不待见温稚京,只因她身上流着温家的血。

    姑姑那边看来已经盯上她了,停留在温稚京身上的目光,要越少越好。

    于是,他含糊道:“公主那边,我自有安排。”

    夏志却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所以,主上同她,是在做戏?!宁州部署已久,宁州城的百姓对朝廷早已恨之入骨,主上此刻带珈洛公主来宁州,是想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夏志豁然开朗。

    青年剑眉微挑。

    “唔,这么理解,也对。”

    得到李殷的回答,夏志终于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

    “我就说那草包公主胸大无脑的,哪里入得了主上的眼!”

    “……”

    入夜后,温稚京乖顺的蜷在李殷的怀里,她格外喜欢这个姿势,两人面对面抱着,她枕在他的臂弯里,腰身被他稳稳搂着,双腿缠在他的腿上。

    整个人都被他包裹着,彼此温度交融,没由来的舒心。

    仿佛只要这么抱一会儿,便能驱散所有烦恼。

    温稚京将脸埋在他仅着中衣的胸膛,像只猫儿般舒服地蹭了蹭,没多久,便听头顶传来一声难耐的喘‘息。

    后脖颈被人捏住。

    温稚京停下动作,又一次被捏着脖颈仰起头。

    她顶着一张泛着红晕的脸,满眼无辜的看着他。

    “公主若是睡不着,我们来做点别的有意思的事。”

    温稚京茫然看他:“做什么?”

    却见李殷放开她,支起半个身子,点燃了床头的烛台。

    豆大的烛火跳动着,虽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却能清晰看清床榻上的风景。

    习惯黑暗后,突如其来的烛光让温稚京有些晃眼,她下意识抬手遮了遮。

    “你点灯做什么?”

    一阵寒风袭来,李殷已经钻回被窝。

    身上忽然一重,温稚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李殷正面压在身下了。

    她当即明白李殷口中所说“有意思的事”,是什么了。

    她抖着手揪住他的衣襟,颤声道:“把、把灯灭了……”

    青年揶揄轻笑,俯身凑近她耳畔,明知故问:“公主害羞了?”

    温稚京闭着眼睛。

    她没有回答,那对纤长浓密的眼睫却颤得厉害。

    唇瓣如期压下一片柔软,床榻上呼吸声渐重,唇齿厮磨发出细微声响。

    他吻得极轻,带着万分的珍视爱护,像柔软的羽毛一般扫过,只留下一阵难耐的痒意。

    她忍不住抬了抬身子。

    却见昏暗中,青年眸色骤深。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吞噬。

    榻上溢出几声破碎的嘤‘咛。

    直到呼吸被掠夺,温稚京艰难的喘着气,李殷才放开她,翻身下去将她搂入怀中。

    温稚京平复下来后,不禁怔住。

    李殷察觉到她的异样,柔声问:“怎么了?”

    温稚京的脑子都被吻成了浆糊,闻言,脱口而出:“只是亲一下?”

    她还以为他想在此刻圆房。

    两人也早该圆房了,如今只不过差一个合适的契机。

    话音刚落,李殷神色顿了顿,随即低笑道:“听公主的意思,似乎欲求不满?”

    温稚京脸颊爆红,不甘示弱的瞪他:“欲求不满的,怕不是某人?”

    她抬起腿,膝盖顶上某物。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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