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人跑过来说他可以证明燕飞觞确是致王迁妻子中毒身亡之人,可要让他进来?”

    方正听见眼神复杂地看了燕飞觞一眼,低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一个人跟着大理寺的官员走了进来。

    燕飞觞瞥了那人一眼,心中了然,想起刚才方正看她的眼神,大抵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那人正是在茶馆当跑腿的田典,平日负责将包好的茶叶送到客人家中,若她记得不错,王迁买的茶叶正是田典负责送过去的。

    田典进来就扑通跪了下来,满脸大汗,扯着嗓子喊道,“大人,饶草民一命吧,是草民鬼迷心窍,将这毒下到王大人的茶包中的……”

    方正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你说说,你是如何下毒的?毒又是从何而来?”

    田典似是太过害怕,说话还有些结巴,“草……草民名叫……叫…田典,老家…家在京城…外…外的小…镇上,是…涤尘茶馆的跑腿,草民拿到茶包,又…拆开,将毒撒了进去,是掌柜…掌柜,毒…掌柜给的…她让我干的,大人饶命啊……”

    田典的话前言不搭后语,说完眼神都不敢往燕飞觞那边瞥,整个人战战兢兢的。

    但在场的也大致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听他的意思是燕飞觞将毒给了他,让他在送茶途中下毒。

    王迁听见田典的话,情绪也激动起来,看架势像是要把燕飞觞给撕了,“大人,您听见了没有,您可一定要给小的做主啊,丧尽天良啊!”

    方正被他嗷嗷的头疼,拿起桌子上放的惊堂木拍桌子,“肃静!”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初步审讯下来,方正对此案已有大致的了解,接下来就是调查取证,搜查物证了。

    “此事我已大致有了眉目,王迁你可以回去了,不过在此案盖棺定论之前,你不可离开京城。”

    王迁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面上一喜,随即又恢复悲伤欲绝的表情,“多谢大人为内子主持公道,大人可定要给我们个交代啊!”

    说完就离开了大理寺。

    方正又看向燕飞觞,表情严肃,“燕飞觞,目前你是此案的重要嫌疑人,就先委屈你,暂时留在大理寺的牢房,若真有冤屈,本官定不会冤枉你,但若是人证,物证齐全,即便你不承认,按律法亦可定罪。”

    燕飞觞毫不意外现在的局面,神情与方才相比分毫不差,放在平日外人看见自是心生欢喜,不过在这种场合下,看到却有些渗人,毕竟碰上这事,一般人早就撑不住了,更别提维持表情。

    “大人身为百姓的父母官,小民自是相信您会还我清白。”

    说完旁边站出来个人示意燕飞觞跟他走,燕飞觞行云流水般起身跟上,转身时不着痕迹地扫过跪着的田典,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田典感觉到燕飞觞的动作,背后一凉,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个错误甚至致命的选择……

    燕飞觞跟着来到牢房,打量了四周的环境,采光不太好,条件简陋,看起来还算干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狱卒打开一间牢房的门,燕飞觞十分配合的走进去。

    那狱卒看见燕飞觞的动作,颇为好奇,毕竟来这里的人,若是真凶,表现的会比较强横偏执,若是被冤枉的,则是万分不想进去,还会控诉自己被冤枉了;燕飞觞这样顺从确实十分罕见,他甚至想象不出这样柔弱的女子为何会进牢房。

    燕飞觞进了牢房,盯着里面简陋的床,神情颇为纠结,似是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坐了下来。

    似是一天折腾下来有些筋疲力尽,她盘坐在床上就开始闭目养神,仿佛浑然不觉自己当前的处境。

    燕飞觞这边在牢房倒是清净不少,外面大理寺可是忙翻天了,毕竟是一桩命案,涉及的人身份也敏感,定得尽快将此案了解,免了外面传出各种风言风语。

    方正在那安排任务,检查尸体,验毒,走访近邻,还得审讯田典看他说的是否属实。

    等安排完任务,方正的嗓子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凉茶喝起来,缓过来之后,开口询问,“少卿人呢?我今日怎没见他过来?”

    知道的人忙道,“大人,您又忙糊涂了,少卿的表妹元华公主要出嫁,他定是要到场的,这两日告假,隔日才回来。”

    方正顿时记起来了,心里有些不平衡,为何他告假能躲开案子,等回来案子结了,他落个清闲,自己告假回来案子就刚好也来了,上天不公啊,齐贺那个老狐狸,自己不想干,把案子丢到我这里。

    越想越气,方正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都去干活吧,少卿来了让他立刻来找我。”

    低下的人瞬间一涌而散,步伐急促,看见同僚也没心情说笑点头示意就忙自己的了。

    在大理寺匆忙查案和燕飞觞闭目养神中,时辰已到了子时。

    目前大理寺的查案重点并不在燕飞觞身上,毕竟无论她是否下毒,她都不会承认,问了也没用。

    因此从到牢房一直到子夜,除了来给她送饭,并没人打扰她。

    大抵是闭目养神的时间太长,燕飞觞此刻并无睡意,为打发时间,她索性开始默念。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1]

    “啪哒”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便是极小的声音也会被放大。

    燕飞觞听见声音骤然停下心中的默念,目光扫视周围一圈。

    “诶,你说这靠不靠谱啊?”

    远处传来一道很轻的说话声,随即另一道声音响起。

    “我怎么知道,不靠谱咱也不亏不是……”

    两人暗中摸索到燕飞觞牢房门前。

    “是这间不是?”

    “管他了,先进去看看,不是再出来不就行了?!”

    “哗啦”

    两人拿出像是钥匙一样的东西,将牢房的锁打开,推开门走进去。

    两人走到床边,正准备找燕飞觞在哪,背后传来一声鬼魅般的轻语。

    “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是——”

    话刚说出口,反应过来后嘎然而止,准备转头看是谁。

    燕飞觞说完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两人的哑穴。

    两人转过身就看见燕飞觞站在身后,在一片阴影中好似厉鬼。

    方才燕飞觞听见两人说话声就离开了床边,侧身站在牢房门旁边,默默地看着两人走到床边。

    两人刚想开口说话,张了张嘴,发现发不出声音,眼里的恐惧更深了,冷汗从额头冒出来,看见没关的牢房门,想跑。

    燕飞觞注意到他俩的眼神,刚反应过来似的,笑容可掬地开口,“原来你们想出去呀?可惜了,我还不想出去。”

    说话的同时,还特意把牢房门又给关上了,随即又看向他们,“真是抱歉啊。”

    两人目光惊恐,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全身都在颤抖。

    燕飞觞笑盈盈地朝他们走去,脚猛地一踢两人的膝盖,为防止动静太大,还特意在他们快倒地上时向上拽他们一把。

    燕飞觞打量了他们几眼,似是在选人一般。

    两人身材一个壮实,一个瘦削。

    燕飞觞将先将瘦的扯到一边,笑吟吟开口,在两人耳中却如同恶魔的低语,“仔细看着,人还挺脆弱的。”

    两人刚开始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神情恍惚。

    “咔嚓”

    胖子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想叫出声来,却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满头大汗,倒在地上来回翻滚。

    瘦子这才意识到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亲眼看着燕飞觞把胖子的腿硬生生踩折了,心里充满绝望,身体不自觉的向后缩着。

    燕飞觞走到瘦子跟前,蹲下看着他,言笑晏晏,“你应是不想感受那种痛苦吧,看他的样子,大抵是挺疼的,我就问几句话,你老实说了,我让你们离开这里,若是不老实,想引其他人过来,你大可猜猜是你们死得快还是他们来得快,如何,答应不答应?”

    瘦子被吓的神志都不太清醒了,听见燕飞觞的话只知道不停的点头。

    燕飞觞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把瘦子的哑穴解开,“很好,第一个问题,谁让你们过来的?”

    瘦子此时一点歪心思都不敢动,毕竟一旁的胖子还疼得缓不过来,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只得低声开口,“是狱卒,他让我们过来你这里,事成之后让我们离开这里。”

    燕飞觞对此没什么表示,继续说道,“他给了你们牢房的钥匙,钥匙呢?”

    瘦子听见连忙在身上找钥匙,找寻无果想起来钥匙在胖子身上,颤抖地爬到胖子身边翻找钥匙,找到钥匙,仿佛钥匙有毒似的颤颤巍巍的递给燕飞觞。

    燕飞觞接过钥匙,满意地开口,“你们还算识相。“

    看向一旁的胖子,语气颇为惋惜,“真是倒霉。”还一副大夫模样,又将他的腿接了回去,又把他的哑穴解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不用我再提醒吧?”

    两人身体一抖,“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燕飞觞示意他们可以走了,嘴里还嘀咕着,“遗憾啊,还有个不识相的。”

    刚走出牢房的两人听见这话,脚下步伐更快了,两人相互搀扶着往黑暗深处走去……

    注:

    [1]引自陆羽《茶经》茶之源

    原文: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1。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2,蒂如丁香,根如胡桃。[瓜芦木出广州,似茶,至苦涩。栟榈,蒲葵之属,其子似茶。胡桃与茶,根皆下孕,兆至瓦砾,苗木上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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