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一宿纪筠都辗转难眠，她心乱，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在脑海中浮现。
一会儿梦到父亲战死的消息传回京，从此只剩她一人。
纪筠也曾是养在温香软玉中的小姐，自幼没受半点儿苦，府中的丫鬟婆子们都围着她转。后来母亲离她而去，父亲待她也是极好的。
可父亲是将军，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在肩上，不能时常陪着她。自那以后纪筠就学着慢慢长大，渐渐明白了诸事无常，并非事事都能顺人意。
一会儿又梦到她为了寻回父亲尸骸，被纪彦所骗，嫁给了杀父仇人。
纪彦安慰她：“你父亲走了，如今就剩你一人了，宋公子品貌不凡，又钟情于你，你何不试试。他说只要你愿嫁，他便会倾尽全力为你寻你父亲尸骸，在寻一处安葬之地，好生安葬。”
“你身为女儿，也不想他暴露荒野，死不瞑目吧。”
纪筠那时才知道，她眼中的家人并未将她当做家人，勾结外人一同谋害父亲，只为一己私欲，成就己身。
纪筠从梦中惊醒，衣衫湿透，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呼吸急促而紊乱。
“……云霜。”纪筠喃喃道。
一直守在身边的云霜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见少女杏眼中盈着泪光：“小姐，您又做噩梦了，自那次以后您时常睡不安稳，奴婢瞧着您都瘦了许多。”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段往事。”这会儿，纪筠才发现外边天已经亮了，起身下榻。
“小姐衣服都湿透了，奴婢为您沐浴更衣罢。”
水里洒满了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温热的水将她的身体包裹，瓷白的皮肤泡的微红，纪筠轻轻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想宋知秋养在外面的外室，那外室被他藏的极好，即便是前世这件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
纪筠知道的时候，宋知秋已将那人纳为妾了，二人夜夜相伴。那妾室特别嫉妒她，闲着无事隔三差五便会来拜访她这明面上的正妻。
每次来无一不是在炫耀自己，这也是为什么纪筠对她印象这么深刻的原因，她记得宋知秋对那个外室好像格外上心。
林青儿，纪筠忆起这个名字。宋知秋还未纳她为妾前，她一直被安置在西市的巷子里。
这一世，宋知秋肯定还会纠缠于她。
她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云霜，你去西市的巷子里帮我打听一个人。”
纪筠大致跟她讲了一下那人的外貌形象，并告知了一个大概的位置：“你就按照我说的去打听，那女子长得挺漂亮的，应该不难找。”
如果长得不貌美，宋知秋又怎会对她这般上心。世上男人皆逃不过美色的诱惑，更别提一个花花肠子了。
云霜大致听了个明白，不知小姐为何会认识此人，只当成是某个病人。
纪筠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便听外头一个丫鬟跑进来，道：“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二小姐指的是二房所出的大女儿纪曼曼。
纪家的男儿大多是武将，她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而纪彦此人怕苦，走的是文官的路子。
二房子嗣不丰，温氏和纪彦共育一儿一女，纪曼曼最年长。纪彦最大的儿子乃是姨娘所出，出生时间也就比纪曼曼小几个月。
那段时间温氏整日苦着一张脸，对谁都没好脸色，纪彦只对儿子上心，那段时间纪彦日日都在姨娘房里过夜。
温氏憋着一肚子气，几年后也为纪彦生了个儿子，这才重夺恩宠，将掌家之权握稳在手中。
纪筠身为长姐，平日里纪曼曼也会经常来寻她，与她关系最为亲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表象。
“大姐。”人未至，先听其声。
循声看去，便见纪曼曼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少女穿着一件珊瑚红百合文的上裳，乳白簇锦百褶裙。肤色很白，脸上施粉黛，腰间香包的气味远远就闻见了。
纪曼曼见着她，关心道：“姐姐，你身体可好些了？听说母亲为了小弟的事罚了你，我本该劝着点儿的，偏我那日不在府中，姐姐怎会为了一块佩玉就行偷窃之事呢。”
纪筠自她进来时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未在分她一个眼神：“是啊，也不知那块佩玉为何会在我房内。”
纪曼曼微微一愣，竟不知如何接这话，透过妆奁前的镜面竟感觉到一丝凉意。
纪筠的一双杏眼生得极好，眼角微翘，秋水潋滟，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可纪曼曼却觉得她眼里的情绪复杂了。
纪曼曼敛起那股异样的情绪，慢半拍地转移话题：“今日宋公子登门拜访，如今正和父亲在前厅饮茶呢。宋公子对姐姐一往情深，亲自登门提亲，何况他人品相貌都不凡，难道姐姐就一点儿也不心动么？”
纪筠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宋公子才华横溢自是好的，只是我配不上，若妹妹有意，不妨大胆尝试。”
纪曼曼白皙的脸上顷刻泛起薄红，娇滴滴道：“姐姐，你就别调侃我了，宋公子那样的家世怎会看上我这样的。”
嘴上说着看不上，实际上心里早就泛起了阵阵涟漪。纪筠都看在眼里，纪曼曼又娇羞了几句，才肯离去。
云霜全程听着二人的对话，忿忿道：“这二小姐哪里是来看小姐的啊，这话里话外都是宋公子。”
云霜点到为止。
纪筠当然知道纪曼曼此来的目的，先是假意关心几句，而后又问及她对宋知秋的心意，这不就是来探探口风的意思么。
若她对宋知秋有情，宋知秋对她有意，那自然就成了一对，纪曼曼哪还有机会。
历经诸多苦难，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纪筠。
想起昨日的药材，纪筠问：“你今日可有看见有人送东西上门？”
云霜摇摇头：“不曾看见，倒是今日宋公子来了，府中比平日里热闹。”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此人了。”纪筠打断她，语气毫无起伏：“你派个人去守着，若有人送药材来，便来通报。”
纪筠话语落下，门外一个丫鬟小跑进来：“小姐，方才门外有人来传了口信，说楚将军不慎将药材买多了，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要劳烦小姐跑一趟。”
纪筠并未多想，武将平日里喜欢舞刀弄剑，又在战场上呆惯了，自是没有女儿家细心。
“见面的地点呢？”
丫鬟报了个地名。楚明霁本想直接让纪筠到将军府去，但想到纪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孤身去将军府，有损名声，还容易被误会。
所以今日一早换了地点，把地点改到了之前见过面的酒楼。
纪筠出门时有意避开前院的视线，坐着马车去了松风阁，这是他们上次见面的酒楼。
纪筠本以为只是买多了一些，直到见到桌上那一堆琳琅满目的药材，才知他种类比清单上多了十几种。
纪筠盯着那些药材，愣了一瞬。
楚明霁咳了一声，声线清冷：“昨日我将清单交给属下去买，谁知他做事毛毛躁躁的，不慎买多了，要不姑娘全部带回去吧。”
这岂止是买多了……
纪筠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低声道：“可我身上没这么多盘缠。”
纪府如今是温氏在掌家，明和院的月列被他们克扣了不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楚明霁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为人大气：“纪小姐尽管带回去，欠我的钱日后补上便是。”
纪筠循声看去，发现他浓而长的睫毛下，鼻子微微泛红，长臂在桌面伸展着，正有一人在为他把着脉。
纪筠见状猜出了个大概，关心道：“楚大人可是病了？近日京中雨多，怕不是着凉了。”
自从那日楚明霁让纪筠该称呼后，纪筠便改唤他为楚大人。
楚明霁略微颔首：“可能是，这不把大夫带身边了么。”
纪筠觉着他真是个怪人，哪有人随行把大夫带身边的，闻所未闻。
大夫见状急忙开口：“将军这是偶感风寒，不过以将军的身子，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听闻纪姑娘前阵子病了，老朽可为姑娘把把脉。”
这大夫生得个和善面孔，眉眼间总透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治病救人的关心。
这倒和平时里为人看诊的纪筠有些像。
楚明霁在一旁未置一词，神色郁郁，看起来无精打采，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气氛有些微妙，纪筠虽没病，却还是本能地伸出手：“劳烦大夫了。”
大夫登时认真了起来，轻轻搭了一根手指在她的手腕上，不多时，眉眼舒展开：“纪姑娘身体康健，并无病症。”
这话他并非只说给一人听。
楚明霁站起身，他身材高大，笼下一片阴影，将大半的光挡住。
他垂眼看她，她那双眼睛生得极漂亮，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妩媚。
纪筠心中一紧，紧跟着站起身，两人距离隔得不远，属于女儿家淡淡的花香钻入他的鼻中。
并不难闻。
说来也奇怪，纪筠前世对楚明霁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他和父亲一样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是京城中最耀眼的存在。
世人皆说楚明霁嗜杀成性，冷血无情。可谁又能想到那样鲜衣怒马的一个，自幼失了双亲，孤苦伶仃地长大。
鲜少有人知道这段往事的缘由，只记得父亲曾感慨过几句，不知为何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纪筠掩下眸中的沉思。
药材拿到，她还赶着回去研制解药，临别时，楚明霁状似不经意道：“听闻宋小侯爷在你府中做客？”
纪筠微微一怔，慢半拍地想起他们之间的交易：“楚大人放心，我与那人并无瓜葛，我会和他撇清关系的。”
楚明霁略微颔首，并未多言。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回到纪府，纪筠刚下马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纪妹妹。”
纪筠脚步一顿，说话的人很快上前。
来人长相俊美，穿着一件月白弹墨云纹锦氅，环佩叮当，端的是温润翩翩公子的模样。
此人正是广宁侯之子，宋知秋。
一会儿梦到父亲战死的消息传回京，从此只剩她一人。
纪筠也曾是养在温香软玉中的小姐，自幼没受半点儿苦，府中的丫鬟婆子们都围着她转。后来母亲离她而去，父亲待她也是极好的。
可父亲是将军，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在肩上，不能时常陪着她。自那以后纪筠就学着慢慢长大，渐渐明白了诸事无常，并非事事都能顺人意。
一会儿又梦到她为了寻回父亲尸骸，被纪彦所骗，嫁给了杀父仇人。
纪彦安慰她：“你父亲走了，如今就剩你一人了，宋公子品貌不凡，又钟情于你，你何不试试。他说只要你愿嫁，他便会倾尽全力为你寻你父亲尸骸，在寻一处安葬之地，好生安葬。”
“你身为女儿，也不想他暴露荒野，死不瞑目吧。”
纪筠那时才知道，她眼中的家人并未将她当做家人，勾结外人一同谋害父亲，只为一己私欲，成就己身。
纪筠从梦中惊醒，衣衫湿透，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呼吸急促而紊乱。
“……云霜。”纪筠喃喃道。
一直守在身边的云霜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见少女杏眼中盈着泪光：“小姐，您又做噩梦了，自那次以后您时常睡不安稳，奴婢瞧着您都瘦了许多。”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段往事。”这会儿，纪筠才发现外边天已经亮了，起身下榻。
“小姐衣服都湿透了，奴婢为您沐浴更衣罢。”
水里洒满了花瓣，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温热的水将她的身体包裹，瓷白的皮肤泡的微红，纪筠轻轻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在想宋知秋养在外面的外室，那外室被他藏的极好，即便是前世这件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她的存在。
纪筠知道的时候，宋知秋已将那人纳为妾了，二人夜夜相伴。那妾室特别嫉妒她，闲着无事隔三差五便会来拜访她这明面上的正妻。
每次来无一不是在炫耀自己，这也是为什么纪筠对她印象这么深刻的原因，她记得宋知秋对那个外室好像格外上心。
林青儿，纪筠忆起这个名字。宋知秋还未纳她为妾前，她一直被安置在西市的巷子里。
这一世，宋知秋肯定还会纠缠于她。
她或许可以从这里下手。
“云霜，你去西市的巷子里帮我打听一个人。”
纪筠大致跟她讲了一下那人的外貌形象，并告知了一个大概的位置：“你就按照我说的去打听，那女子长得挺漂亮的，应该不难找。”
如果长得不貌美，宋知秋又怎会对她这般上心。世上男人皆逃不过美色的诱惑，更别提一个花花肠子了。
云霜大致听了个明白，不知小姐为何会认识此人，只当成是某个病人。
纪筠坐在妆奁前梳妆打扮，便听外头一个丫鬟跑进来，道：“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二小姐指的是二房所出的大女儿纪曼曼。
纪家的男儿大多是武将，她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而纪彦此人怕苦，走的是文官的路子。
二房子嗣不丰，温氏和纪彦共育一儿一女，纪曼曼最年长。纪彦最大的儿子乃是姨娘所出，出生时间也就比纪曼曼小几个月。
那段时间温氏整日苦着一张脸，对谁都没好脸色，纪彦只对儿子上心，那段时间纪彦日日都在姨娘房里过夜。
温氏憋着一肚子气，几年后也为纪彦生了个儿子，这才重夺恩宠，将掌家之权握稳在手中。
纪筠身为长姐，平日里纪曼曼也会经常来寻她，与她关系最为亲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表象。
“大姐。”人未至，先听其声。
循声看去，便见纪曼曼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少女穿着一件珊瑚红百合文的上裳，乳白簇锦百褶裙。肤色很白，脸上施粉黛，腰间香包的气味远远就闻见了。
纪曼曼见着她，关心道：“姐姐，你身体可好些了？听说母亲为了小弟的事罚了你，我本该劝着点儿的，偏我那日不在府中，姐姐怎会为了一块佩玉就行偷窃之事呢。”
纪筠自她进来时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未在分她一个眼神：“是啊，也不知那块佩玉为何会在我房内。”
纪曼曼微微一愣，竟不知如何接这话，透过妆奁前的镜面竟感觉到一丝凉意。
纪筠的一双杏眼生得极好，眼角微翘，秋水潋滟，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可纪曼曼却觉得她眼里的情绪复杂了。
纪曼曼敛起那股异样的情绪，慢半拍地转移话题：“今日宋公子登门拜访，如今正和父亲在前厅饮茶呢。宋公子对姐姐一往情深，亲自登门提亲，何况他人品相貌都不凡，难道姐姐就一点儿也不心动么？”
纪筠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宋公子才华横溢自是好的，只是我配不上，若妹妹有意，不妨大胆尝试。”
纪曼曼白皙的脸上顷刻泛起薄红，娇滴滴道：“姐姐，你就别调侃我了，宋公子那样的家世怎会看上我这样的。”
嘴上说着看不上，实际上心里早就泛起了阵阵涟漪。纪筠都看在眼里，纪曼曼又娇羞了几句，才肯离去。
云霜全程听着二人的对话，忿忿道：“这二小姐哪里是来看小姐的啊，这话里话外都是宋公子。”
云霜点到为止。
纪筠当然知道纪曼曼此来的目的，先是假意关心几句，而后又问及她对宋知秋的心意，这不就是来探探口风的意思么。
若她对宋知秋有情，宋知秋对她有意，那自然就成了一对，纪曼曼哪还有机会。
历经诸多苦难，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纪筠。
想起昨日的药材，纪筠问：“你今日可有看见有人送东西上门？”
云霜摇摇头：“不曾看见，倒是今日宋公子来了，府中比平日里热闹。”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此人了。”纪筠打断她，语气毫无起伏：“你派个人去守着，若有人送药材来，便来通报。”
纪筠话语落下，门外一个丫鬟小跑进来：“小姐，方才门外有人来传了口信，说楚将军不慎将药材买多了，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要劳烦小姐跑一趟。”
纪筠并未多想，武将平日里喜欢舞刀弄剑，又在战场上呆惯了，自是没有女儿家细心。
“见面的地点呢？”
丫鬟报了个地名。楚明霁本想直接让纪筠到将军府去，但想到纪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孤身去将军府，有损名声，还容易被误会。
所以今日一早换了地点，把地点改到了之前见过面的酒楼。
纪筠出门时有意避开前院的视线，坐着马车去了松风阁，这是他们上次见面的酒楼。
纪筠本以为只是买多了一些，直到见到桌上那一堆琳琅满目的药材，才知他种类比清单上多了十几种。
纪筠盯着那些药材，愣了一瞬。
楚明霁咳了一声，声线清冷：“昨日我将清单交给属下去买，谁知他做事毛毛躁躁的，不慎买多了，要不姑娘全部带回去吧。”
这岂止是买多了……
纪筠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低声道：“可我身上没这么多盘缠。”
纪府如今是温氏在掌家，明和院的月列被他们克扣了不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楚明霁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为人大气：“纪小姐尽管带回去，欠我的钱日后补上便是。”
纪筠循声看去，发现他浓而长的睫毛下，鼻子微微泛红，长臂在桌面伸展着，正有一人在为他把着脉。
纪筠见状猜出了个大概，关心道：“楚大人可是病了？近日京中雨多，怕不是着凉了。”
自从那日楚明霁让纪筠该称呼后，纪筠便改唤他为楚大人。
楚明霁略微颔首：“可能是，这不把大夫带身边了么。”
纪筠觉着他真是个怪人，哪有人随行把大夫带身边的，闻所未闻。
大夫见状急忙开口：“将军这是偶感风寒，不过以将军的身子，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听闻纪姑娘前阵子病了，老朽可为姑娘把把脉。”
这大夫生得个和善面孔，眉眼间总透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治病救人的关心。
这倒和平时里为人看诊的纪筠有些像。
楚明霁在一旁未置一词，神色郁郁，看起来无精打采，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气氛有些微妙，纪筠虽没病，却还是本能地伸出手：“劳烦大夫了。”
大夫登时认真了起来，轻轻搭了一根手指在她的手腕上，不多时，眉眼舒展开：“纪姑娘身体康健，并无病症。”
这话他并非只说给一人听。
楚明霁站起身，他身材高大，笼下一片阴影，将大半的光挡住。
他垂眼看她，她那双眼睛生得极漂亮，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妩媚。
纪筠心中一紧，紧跟着站起身，两人距离隔得不远，属于女儿家淡淡的花香钻入他的鼻中。
并不难闻。
说来也奇怪，纪筠前世对楚明霁的印象并不深刻，只知他和父亲一样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是京城中最耀眼的存在。
世人皆说楚明霁嗜杀成性，冷血无情。可谁又能想到那样鲜衣怒马的一个，自幼失了双亲，孤苦伶仃地长大。
鲜少有人知道这段往事的缘由，只记得父亲曾感慨过几句，不知为何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纪筠掩下眸中的沉思。
药材拿到，她还赶着回去研制解药，临别时，楚明霁状似不经意道：“听闻宋小侯爷在你府中做客？”
纪筠微微一怔，慢半拍地想起他们之间的交易：“楚大人放心，我与那人并无瓜葛，我会和他撇清关系的。”
楚明霁略微颔首，并未多言。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回到纪府，纪筠刚下马车，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纪妹妹。”
纪筠脚步一顿，说话的人很快上前。
来人长相俊美，穿着一件月白弹墨云纹锦氅，环佩叮当，端的是温润翩翩公子的模样。
此人正是广宁侯之子，宋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