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城地处东篱、西域、南疆、北湖四国交界之处,多年来皆处于无人监管地带。因而,这座偏远小城也成为了众多作奸犯科之人的摇篮。但就是这样的一座破落之城,却出了位传奇城主。

    这位城主凭空而出,将这座满是乌烟瘴气的城池,带出了阴霾,走向了光明。带着城中百姓摆脱了灾祸和贫穷,迎来了富足与平和,自此虞城城中政通人和,再无作奸犯科之人。

    因此,城内的行刑台更是再未动用过。

    而在百年后的今天,多年未曾动用的行刑台,再度显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有些不同的是,今日不是不是刀刑,不是绞刑,而是最为惨烈的火刑。

    更不同的是,刑犯并不是人,而是只妖。

    行刑台上依稀可见百年前已经干涸的血迹,此刻在乌云密布的天色下,却透露着诡异。

    “烧死妖女,烧死她”,行刑台前一众百姓正义愤填膺地喊着,仿佛台上之人罪大恶极,不杀她难以泄愤。

    台上的罪犯正被牢牢地绑在架子上,脚下布满了木柴,远处火把上的火焰正随着凛风不断飘摇,无不昭示着她即将的命运。

    而此刻,即将迎来被烧死命运的余袅袅,还在观赏着今日的天气,没有太阳,阴沉地很,不知道会不会下雨呢。

    “诸位施主稍安勿躁,未到吉时,除了这妖物,也不能抵挡所有灾祸”,一年轻僧人瞧着越来越嘈杂的人群,出声安抚道。

    僧人的安抚显然十分权威,躁动的人群很快冷静了下来,但依旧愤愤地看着台上被绑的余袅袅。

    余袅袅收回评判天气的眼神,转而看向眼前的僧人,淡黄色僧袍在他身上正隐隐飘动,伴着他那张面带微笑的脸,真是好一副道貌岸然。

    似是感受到余袅袅的腹诽,僧人笑着看向她,“余施主,莫急,马上你就可以解脱了”。

    马上要解脱的余袅袅轻微翻了个白眼,被封了妖力,又被绑了将近一天一夜的她,此时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脸色也很是憔悴。而她苍白的脸上此刻却露出了一丝笑容,“小和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啊,就祝你,终此一生,都将无功而返,死不瞑目”。

    僧人摇了摇头,眼神颇为凛冽地看着她,“妖,乃世间不容之物,你之所言亦不容于世”,说罢,仰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已到,施主该上路了”。

    接着,僧人手中快速结印,金色灵力上下汇聚,逐渐凝出一道火焰,继而将其附在身旁火把之上,“穆施主,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余袅袅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人群,看着熟悉的来人,她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的笑,终于来了啊。

    素来喜爱青色的穆川柏,今日竟罕见地穿了黑色衣衫,正缓步向她走来。余袅袅看着他缓缓拿起火把,眼中神色愈发黯淡,“你要杀我?”不曾想,最终送自己上路的竟是自己昔日好友,还真是世事易变。

    穆川柏拿着火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你终究是妖,必会有害于虞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余袅袅眼中映着那随风微动的火束,慢慢说道,“这是你教我的”。曾经那个满怀赤诚的少年,一夕之间,她竟有些认不得了。

    此时城中百姓再次骚动起来,“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女”。

    僧人也上前低声劝诫道,“穆少爷,再不动手可就来不及了”,顺手将他往前再推一步,直至余袅袅身前。

    穆川柏看着眼前少女苍白的面容,耳边回响着城民的呼喊,脑中却想着母亲的劝告,终是咬了咬牙,将火把扔向了被柴堆围绕的少女。继而立刻转身不再看她,只是身体的微微颤抖似是暴露了他些许情绪。

    霎时间,火光漫天,城中百姓的欢呼声伴着火光一起燃起,场面壮观却又万分滑稽。而火势中心的余袅袅心中却一片悲凉,树爷爷说的对,人心难测,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正当火势快要完全覆盖木柴堆之时,行刑台周围忽地亮起一圈淡蓝色阵法,只一息的功夫,周围所有躁动的百姓皆被定在了原地。

    行刑台边的僧人和穆川柏并未受到影响,穆川柏见状却悄悄松了口气,紧握的拳头也终于松懈了下来。

    通海甩了甩僧袍,低声笑了笑,“大鱼上钩了”。

    话音刚落,行刑台上出现了一蓝衣少年,少年眼中只有被火光围绕的余袅袅,焦急地使出各式术法,却依旧挡不住火势的蔓延。而此时火势已经燃至余袅袅衣摆,马上她整个人都要被淹没。少年发现控不住火势后,便飞身前往火势中央,试图将余袅袅带出来。

    以为真的要应了树爷爷的话,要被烤了的余袅袅甫一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的少年以一己之力替她挡住了所有的火势,却无心顾及自己身后的斑驳,只努力地试图解了她身上的绳索。怔愣了一瞬,余袅袅忙开口阻止,“你怎么在这,你快走啊”。

    少年置若罔闻,只是持剑不停地砍着她身上的绳子,对身后灼热的火焰毫不在意。余袅袅焦急地挣扎着,“你是不是个傻的”。就说这和尚怎么还在等什么吉时,等的怕是这傻道士。

    欣赏了半天的通海,拉住了同样有些焦急的穆川柏。穆川柏猛地甩开他的手,“通海,这同你和我说的,可不一样”。

    通海先是安抚地拍了拍他,“莫急”,继而看着被火势围绕的二人,还真是情比金坚啊,可惜了。“慕凌小施主,此绳名曰捆金绳,你砍不断的,而此火乃是天地之火,唯有天地之水方可熄灭”。

    被唤作慕凌的蓝衣少年回头看了通海一眼,继而将手中之剑猛地插入台上。以行刑台为中心,四处形成法阵,霎时间狂风涌动,继而天空中电闪雷鸣,倾盆大雨瞬间而至,熄灭了行刑台周边的火焰。

    余袅袅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慕凌,以自身为阵眼,施阵求雨,这是在玩命啊,一瞬间泪水布满了她整个脸庞,“你竟真是个傻的,不要命了”。

    慕凌抹去嘴角的血迹,笑着看向她,“你别怕,我带你走”。

    穆川柏看着眼前的二人,神情一片复杂,通海看着他,“怎么,舍不得了”,不待穆川柏回答,通海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可惜,来不及喽”。

    说罢,通海悠哉游哉地走向他们二人,慕凌见状猛地起身站在余袅袅身前。

    此时的慕凌持剑立于余袅袅身前,替她挡住了身前所有的阴霾。倾盆大雨不知何时已然落尽,阴沉的天空中似乎渐渐露出了些许光亮,此刻这光打在慕凌身上,余袅袅一时竟觉得有些晃眼,晃眼到止不住泪水。

    通海看着毅然决然挡在余袅袅面前的慕凌,脸色平静,但眼神中却又透露着些许偏执,“她可是妖,修道之人当以除妖为己任,慕施主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慕凌毫不犹豫,“我知道”。

    通海顿了顿,继而忽地笑出了声,“这情谊小僧都要感动了”,说罢,眼神落到了余袅袅身上的捆金绳,“小僧这捆金绳坚不可摧,除了小僧任何术法都解不了,不过,它啊,怕人血,越多越怕”。

    不经思考,通海话音刚落,慕陵便使剑在手心划开了道口子,将血直接引向捆金绳,惊得余袅袅大喊,“小凌子,你疯了,你还真信这和尚”。

    慕凌只是笑了笑,“无妨,一点血而已”,何况,总要都试试看的。

    一点血,你要不看看你这张惨白的脸再说,本就受着伤,还为了救她这么不要命。余袅袅看着还在引血的慕凌,嘴唇颤抖着阻止,“停下,你快停下啊”。

    慕凌并未停止,因为他发现,捆金绳真的在逐渐松动,直至彻底松散,慕凌方才收回引血,身体也略微有些踉跄。

    离了捆金绳的束缚,余袅袅终于获得了自由。然而被绑的时间太久,一时被松绑的她没反应得过来,竟直直往下栽去,只是却没有感到预想中的疼痛,而是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之中。

    慕凌踉跄着接住了倒下的余袅袅,擦了擦她脸上残存的眼泪,“没事了,我们走”,说罢,使出瞬移符带着她离开了这充斥着血腥与阴暗的行刑台。

    通海收回地上的捆金绳,慢慢抽出其中的血,收到了瓶子之中。看着瓶子中注满的新鲜血液,通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品质真不错”。

    穆川柏看着行刑台上留下的一片狼藉,心中一片怅然,转眼间又瞧见通海略显瘆人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凉意刺骨。

    似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通海漫不经心地说着,“穆少爷,你做不到的”。

    穆川柏怒目而斥,“你如何知道”。

    通海随手再次挥出一把火,将台上其他东西全部烧为灰烬,“穆城主,您自己觉得呢”。

    穆川柏握了握拳头,没有回答。下一刻,沉寂许久的城民终于醒了过来,看着行刑台上妖女已经不知所踪,只剩穆川柏和通海二人,似是有些疑惑。

    通海微微颔首,再次出声,“各位施主,穆施主已然将妖物处置,血腥晦气,穆施主已然一力承担”。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有人带头,“多谢穆少爷,多谢通海大师为我虞城除了那祸害”,一瞬间感谢之声此起彼伏。

    眼看时机已到,通海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下一瞬一道金光自天而降,落在了穆川柏身上。通海睁开双眼,眼中瞳孔也随之化为金色,“穆氏川柏,功德已足,宜任第十五任虞城城主,护虞城一方安宁”。

    一众城民一瞧见通海的金色瞳孔,所有疑惑全部消散,皆忙跪地叩拜,“是高僧啊,高僧再度降临虞城了”。

    在一众叩拜中,又有人开始带头呼喊,“拜见新城主”,有了开头,也便有了接连起伏的叩拜之声。

    穆川柏成为了虞城的新任城主。

    但此时的穆川柏却眼神极为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城民,他们认可新城主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只是因为拥有金色瞳孔的高僧,何其讽刺。

    百年前,虞城第十任城主也是由一位金色瞳孔高僧所指派,在那之前,那位城主只是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却被高僧慧眼识珠走上了城主之位,而后才有了如今的虞城。

    可是,现下,看着身旁的通海,穆川柏深知他的为人,那百年前的传说怕是有待商榷。不过,也不重要了,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

    通海敛去了眼中金色,略微歪着头看向穆川柏,“穆城主,小僧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答应小僧的可别忘了”。

    穆川柏点点头,自嘲一笑,与虎谋皮,不知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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