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之中躁动的响声,实在让人心烦意乱。

    谢明溪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明灭的灯火中沉浮,身边恍惚掠过了无数人影,却始终有一道熟悉的气息伴在他左右。

    云桐用力扶着双眼已经有几分迷蒙的谢明溪,总算是带着人完成了第三期恋综最后的谢幕。

    收拾场地的时候,芸娘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今晚我们在剑宗歇脚,最迟明日晌午便要启程回合欢门了。”

    “好,我会按时出发的。”

    云桐支撑着谢明溪的身体,垂着眼眸轻声应答,教人看不清神色。

    此时场中围观的剑修弟子也没有散尽,云桐便准备跟着另外几组嘉宾一同返回他们在剑宗暂时歇脚的小院。

    可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拦在了云桐面前,云桐抬眼,看见眼前的来人正是谢明溪的师弟,谢清流。

    谢清流这回倒不是一副哭唧唧的模样,只是神情中明显带着几分不服气,像一头随时准备撞人的小牛一般气势汹汹道:

    “你们这期恋综都结束了,师兄为什么还要同你们住在客院?

    他在剑宗中,分明一直都是和我住在临近的屋子。”

    云桐闻言心头一紧,今晚谢明溪若是被人抢走了,那自己苦心竭力准备的一切不都是白费功夫了。

    她警惕地看向面前的谢清流,清了清嗓子,就想和人据理力争,忽见习华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今晚他们四人都饮了些酒水,晚些时候我会为他们一并准备醒酒汤,免得明日起床时头痛。

    你若单独将谢明溪接走,我反倒不好送汤。”

    “可,可是……”谢清流见医修习华隔在了自己和云桐之间,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就想继续去看自己的亲亲师兄。

    可见人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那合欢圣女的身上,显然一副醉酒不清的模样,谢清流最终也只能恨恨地让开了身位。

    有习华开道,云桐虽然一路无阻的将谢明溪带回了客院,可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

    习华率先推开了谢明溪的屋门,等云桐将几乎有些不省人事的剑修扶着坐在床边,才施施然转过身来:

    “今晚行动?”

    不是,这不是自己和菡萏、瑶瑶的密谋吗?怎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是。”被看穿的云桐人还懵着,就应了一声。

    可方一出声,云桐霎时又打了个激灵,用警惕的目光提防着习华。

    习华是正道出身的医修,行事向来刚正不阿。虽说和自己有一点点的私交,还曾经为自己挡在谢明溪面前。

    可她知道了自己要带谢明溪偷闯剑宗禁地,不会是特意等在这儿阻拦自己的吧!

    云桐将谢明溪挡在身后,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指尖灵力涌动,似乎随时准备翻手结印。

    在一触即发的氛围之中,习华目不旁视地从袖中取出一青一白两个瓷瓶。

    “这药,口服后可将前后一个时辰的记忆抹去。”

    “这药,口服后一炷香便可令人恢复清明。”

    习华将瓷瓶置于桌上,站起身来,向外走了几步,背对着云桐,目视前方,用讲学的语气一板一眼道:

    “奇怪,今日似乎丢了两个瓷瓶,也不知道给谁拿了去。只要别被拿去作恶便好。”

    语毕,便大踏步走了出去,在院落中装作一路寻找的模样,回了自己屋,徒留云桐对着桌上两个“丢失”的瓷瓶不知所措。

    想了想,她还是将瓷瓶收了起来。习华身为四大宗门中人,不愿意光明正大地冒犯偌大的剑宗。可身为朋友,却也愿意伸一份援手。云桐没有辜负她的好意。

    更何况,此行身闯禁地,还要带着给自己下了药的谢明溪,实在凶险未知。

    想到谢明溪无时无刻都在忍受着尸气侵蚀的剧痛,甚至随时有丧失理智的风险,云桐咬了咬唇,目光又坚定了起来。

    那日谢明溪身中尸气的景象在她脑海中一幕幕浮现,在合欢门外的群山间,谢明溪用那般惨烈的方式以伤换伤制敌,也是在守卫着其他人,和合欢门山下的平民百姓。

    他一向这样,义不容辞地守在所有人身前。

    可每当问起他的情况时,却只会冷冰冰的说句“无碍”。

    这是他的道。

    可云桐也有自己的道。

    云桐清晰地记着,尸潮泛滥中,谢明溪带自己躲开危险时,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和少年人的体温。

    不像此刻,自己将谢明溪的臂膀环在自己脖颈后时,只觉得绵软无力。

    他是恋综小分队的一员,还是自己的搭档。云桐绝不能对他见死不救。

    她不知道这书中世界是否有什么凌驾苍生之上的天道神佛。放在以前,就算是有,也要被她在背地里画个圈圈诅咒,痛骂给了原主这么一个结局。

    可踏出屋门的瞬间,云桐抬眼望了望天。

    夜色深重,一星傍月。

    她在心中无声祈祷,愿上天保佑,此次顺遂,无虞归来。

    *

    云桐咬着牙,在夜幕中穿梭。

    带着谢明溪出行,实在是费力极了。即使有灵力的帮助,拖着一个神志不清的成年男性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云桐此前从未见过谢明溪这般模样,因此刚出院落,听见谢明溪梦呓的声音,险些还受了惊,脚下一个趔趄。

    什么“娘子”,什么“夫君”的,平日里也看不出来寡言出尘的剑修,竟还藏着这般狂野的心思。

    若不是此行是偷闯禁地,云桐真想趁着自己这位搭档被下了药,好好听听他的梦话心声。

    可眼下还有要事,云桐也只能又从袖口撕下一块布条,用手指将布条一段一段地塞进谢明溪的口中,收尾时候还用食指将布条的末端塞进了温热潮湿的口腔深处,以防滑落。

    不过,止住了谢明溪的梦呓之后,一切也并没有因此变得顺利起来。

    云桐铺开神识,小心地提防着剑宗中来来往往的巡逻弟子。每潜行一小段路,她便要停下脚步,休整一二。

    此刻,在一棵算不上高大,但是枝叶茂密的树木后,云桐借着树影的遮蔽,无奈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边人。

    谢明溪口中作不得妖,身体却像是八爪鱼般,将四肢都尽可能地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右手虚虚地环着自己的后颈,左手又从前侧环住了自己的腰身。更过分的是,那双有力的长腿也想塞进自己的双腿之间,将自己整个人绕住,不得前行。

    云桐简直欲哭无泪,她几乎都要没法迈开脚步了,可某个人还毫无自觉,甚至将脑袋也靠上了自己,高马尾的垂丝挠得人心烦意乱。

    她怎么也想不到,原书中清隽俊逸、锋芒毕露的龙傲天男主,被自己下了昏睡的药后,竟然是这般粘人的模样。恐怕自己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敢信。

    口中的梦呓尚可用袖口撕下一截布条堵住,可要是想将谢明溪的手脚都捆绑得规规矩矩的,不能乱动,自己就算将外衣脱下,全都撕破,也不够将人捆扎个严实。

    云桐又想起习华给的瓷瓶,其中有一种药是令人恢复清醒的。

    谢明溪的轻功比自己更胜一筹,若是自己飞身去目的地,恐怕要轻松多了。

    但想起来剑宗之前,他和冥顽不灵的老古董般,宁死都不肯擅闯禁地,云桐还是悄声叹了口气,歇了心思。

    她只好认命地将谢明溪缠在自己身上、阻碍行进的腿一条一条地费力掰下来,又用神识察探着周遭的动静,最终磕磕碰碰地继续上路。

    好在穿行至禁地的路,云桐经过昨日的踩点熟悉了路径,一路虽然波折了些,也是有惊无险地顺利到达禁地的结界前。

    她一手扶着谢明溪的后腰,一手从胸口摸出了昨日菡萏所赠银色门令,轻轻贴在了灵力流转的屏障之上。

    随着几声轻响,屏障又虚虚地向两边拨开一个罅隙。

    云桐拖着谢明溪的身体,费了好大劲,才带人挤进了仅有一人宽的通道之中,来到了禁地之内。

    禁地的结界在两人进去之后,缓缓合拢。

    云桐将谢明溪放下,抹着额角的细汗长舒一口气,没有发现一障之隔的禁地之外,陌生而强劲的神识自远方扫来。

    *

    主峰之内,一双冷冽的眉眼陡然睁开,目光如穿透了屋墙一般,扫向云桐消失的方向。

    “果然有老鼠,觊觎着禁地。”

    剑宗的禁地,正是此任掌门谢行风自祸世鬼域出行后不久所封禁的。

    封禁的缘由,众说纷纭。虽说不知何时那处竟然形成了一处醴泉,可救治伤病。

    可剑宗身为四大宗门之一,法宝众多,就连藏宝阁也只是严加看管,不曾如禁地一般,据说出入门令只有掌门一人所有。

    谢行风快步走进了里屋,轻轻推动枕边的白瓷花瓶,机关嗡鸣。不多时,枕边花瓶下竟凭空出现了一处暗格,一枚小巧的木盒置于其中。

    谢行风神色严肃的打开木盒,暗红的锦衬上,一枚白色的令牌赫然呈现,一朵精心雕刻的曼珠沙华,在门令背面随风摇曳。

    “嗯?”

    谢行风的瞳孔微颤,禁地传来异动,可自己所持的令牌却原封不动地被放在原处。

    禁地门令,除此一枚,便只剩当年赠予她的那枚。

    谢行风不自觉地摩挲着门令上的曼珠沙华,神情放空,好似隔着渺茫的时光,又与故人重逢。

    她,难道她还是来了?

    稳居剑宗掌门多年的谢行风难得有了片刻失神,随后飞快地用一身华服替换了锦衣。

    就在他急匆匆地理着头发想往外走的时候,又无由来地冷哼一声,特意将锦衣褪下,换回了常服。

    难道她来,自己便要眼巴巴地贴上去吗?

    哼,那般心怀不轨之人,自己不过是顺道去看看她在做什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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