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告诉你和你的家人,不用担心。至于其他方面的信息,我不清楚,即使清楚也不能告诉你,明白吗。”

    维克托出乎尤安意料的耐心,真和他接触起来就会发觉这个人不似表面那般冷酷无情,难以接近。

    尤安连忙起身,其实听到这一番话已经够了。

    他点点头,“您说的我明白,感谢您愿意和我说这些。”

    尤安出了办公室立刻给家人发讯息,他们为尤利担忧了很多天。

    同样的话,从不同人的口中说出来有不同的效果。

    维克托的话相当于给尤安吃了一颗定心丸。

    第二天在教室遇见莫莉和冉宁时,他说:“其实维克托没有想象中的难相处。”

    这是他的真心话。

    冉宁凑过去打趣地问:“噢,你怎么知道?”

    尤安诚实地回答:“因为我昨天去了他的办公室,有些事情需要他解答。”

    冉宁叫了一句“天呐”,接着说:“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事情都可以通过网络解答,看来你想知道的答案是剩下那百分之十,不然我猜你也不敢杀去他的办公室。”

    一旁的莫莉静静地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

    尤安说的没错,维克托此人确实不算难相处,他看着冷,但是有原则,只不过——

    “他虽然不难相处,但是他的礼貌都只是恰好符合礼节,流于表面的,你们不觉得吗?”

    此话一出,冉宁和尤安的目光同时投向莫莉,其中有探究有思索有怀疑。

    冉宁是个直性子,语出惊人:“你不会喜欢维克托吧?”观察地这么细致。

    连带着尤安都紧张了起来,他惴惴不安地望着莫莉,等着她的回答。

    莫莉惊了一下,立刻否认:“我不是,你别胡说。”

    她对维克托观察细致只是为了抱大腿,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不能不考虑实际情况一股脑地冲上去吧。

    然而这些是不能对这两个人说的。

    旁边的尤安偷偷松了口气,莫莉和冉宁都没看见。

    冉宁也只是随口调侃,她当然不会认为莫莉愚蠢到会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人心生情愫。

    她讨厌恋爱脑,希望莫莉也不会是。

    毕竟恋爱脑在哪个时代都很难缠,也很难杀。

    至此,莫莉、冉宁和尤安组成了诡异的三人组。

    在古地球的文艺作品里,两男一女的组合通常是以男人为核心的三角恋,男性是绝对的领导者,两个女性是花瓶般的存在。

    这些作品通常是由男性意淫出来的。

    至少在莫莉三人组里,不会存在这种畸形又恶俗的关系。尤安是个没什么话语权的挂件,真正做决定的是莫莉和冉宁。

    其实与其说是莫莉和冉宁带着他玩,不如说他是硬要贴上去。

    古人言伸手不打笑脸人,莫莉也没法撵走他。

    事实上尤安并不是毫无作用。

    在菲利克斯出来犯贱时他能够恶狠狠地瞪回去,当然,也仅限于瞪回去。

    对此,尤安是这么解释的:“我们家和他们家认识,所以我不能和他打架,会影响两家的关系。而且校规上写了,不允许打架,打架会被开除。”

    他用真诚的目光看莫莉:“你会理解我吧?”

    “啊,”正在走神的莫莉冷不丁被点名,“理解,和他那种人计较犯不上。”

    她在想,最近都没有什么理由和维克托说话。这样她的攻略计划何时才能成功?

    不行,机会不等人,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她要主动出击。

    这两天她研究了一下,维克托大部分时候在办公室工作,偶尔也会去图书馆,或者在训练场观看学生训练。

    莫莉去图书馆并不全是为了“偶遇”维克托,她主要还是为了查卡厄斯爆炸案的相关信息。

    可惜再次无功而返。

    各种报道洋洋洒洒地介绍了研究员们的生平和成就,大书特书了卡莱斯特对研究员们的家人是如何关怀。

    后来电视台制作了相关的纪录片,里面的各种研究表面,卡厄斯研究院的爆炸确实是因为操作失误。

    卡厄斯研究院汇聚着全联邦的顶尖人才,他们真的会粗心到犯了一个如此的低级的错误使自己命丧研究院吗。

    莫莉难以接受,她很难不阴谋论。

    再有怀疑也只能放在肚子里,案子已经结了几十年,轮不到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置喙。

    即使她是遗属也不行。

    她颓败地离开了图书馆,漫无目的地逛着,走着走着居然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立即调整状态,笑着说:“你好。”

    原来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维克托的办公室楼下。

    他永远穿着裁剪合身的制服,衬得他愈发高大,宽肩窄腰,侵略性极强。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

    莫莉先发制人,亲近又不失谄媚地说:“其实我才从图书馆出来,散步到了这附近,没想到能够遇见你。”她说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表明自己不是狗腿子故意凑上来的。

    她的颓然和故作打起精神的样子当然被维克托看在眼底,自然而然的,他别有一番理解。

    图书馆在南边,他的办公室在北边,如果不是存了心思要来这边,恐怕很难说是“附近”。

    维克托有生理常识,他明白二十岁左右的少女少男们容易春心萌动,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换做从前,维克托不但不会管这些事,还要立即掐断她们不该有的想法。

    他问:“有事找我?”

    被维克托这么问了一句,莫莉的脑子卡壳一瞬,随后又想到,机不可失,不问白不问。

    上次他说他二十八岁,那么卡厄斯爆炸案发生时他已经九岁,或许他会有一些记忆。

    而且他的军衔不低,说不定知道一些普通民众不知道的事情……

    莫莉大脑转得飞快,谦虚道:“确实有一点小小的问题想请教您。”

    她不像是长在洛城、商人家庭的孩子,有种近乎于贫民窟孩子的狡黠。

    维克托深海蓝的眼眸浓稠如夜色,吐出两个字:“你说。”

    “请问关于卡厄斯爆炸案,你有没有什么印象,就是当时有没有看到过相关的新闻。”

    一桩尘封了将近二十载的旧案被重提起,似乎是有些欲盖弥彰,于是莫莉欲盖弥彰掩饰说:“是这样,我在图书馆看到了相关的资料,很感兴趣。”

    维克托听完她的话没有多余的情绪,只问:“你为什么忽然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莫莉在想,她是说实话,还是撒谎。

    她纠结时眉心会不自觉地皱起,带着旁边细细的眉毛也弯着。

    在维克托面前撒谎恐怕吃不到好果子,而且她的身份几乎是明牌,想查就能查到,到时候谎言被戳破多尴尬。

    她选择诚实地说:“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就是在那场爆炸案里去世的。”

    莫莉的回答在维克托的预料之中,他说:“抱歉。”

    维克托的反应像是真心感到抱歉,莫莉决定道德绑架一下,她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悲伤,“那时候我还小,没有什么记忆,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时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十九年前,维克托九岁,那是他在泽里的第四年。

    泽里的夏日长到让人恍惚,空气中飘着清新的蕉椰味。电视上播放着新闻,优雅的主持人读着千篇一律的稿子。

    忽然,主持人神色微变,随后严肃地说要插入一条最新的消息。

    画面切进现场,昔日的高楼成了废墟,滚滚浓烟飞入天空,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不留下半点踪迹。

    就像卡厄斯研究员,像卡厄斯研究院里的所有人。

    消防机器人一批又一批地进入大楼,可是没了,什么都没了。

    在联邦内明珠般闪耀了近百年的卡厄斯研究院成了灰烬,里面的人也是。

    他们连一具完整的尸骨也没能留下来。

    安慰的话维克托说不出来,“都已经过去了,官方调查里写的就是事实真相,不要再去探究了。”

    听了他的话,莫莉少见地露出迷惘的神情,“真的吗?”

    她明明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莫莉”,只是个和她同名的异世的人,可是还是会想要完成她的心愿。

    维克托对上一双清澈带着迷茫的眸子,琉璃般纯粹,他喉结微动,“是。”

    近十年来维克托做过多次暗中调查,卡厄斯爆炸案内丧生的二十六名研究院的亲属,每个人都曾出现过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有百分之八十的人求助过心理医生,有些人至今仍然需要安抚机器人来镇定情绪。

    也有不少人对于真相表示过质疑,最后全都不了了之。

    谎言和真相一线之隔,有些人终其一生也窥不到真相的一丝一毫。

    莫莉像是不愿放弃,她不死心地追问:“我知道有很多资料都是无法公开的绝密,请问您还知道其他关于卡厄斯爆炸案的信息吗?”

    这其中牵涉了太多太多。

    维克托重新恢复冷面冷心,“既然你明白绝密是无法公开的,就不该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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