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气氛宛如绷紧的弓弦,勒得每个人都要窒息。

    “你直接问他,若他同意,我便没什么意见…”

    “可以,我同意。”

    跟她在一起就是要死要活,跟旁人却很快就点头。

    柳锐的脑海中不断回响这两句话,眼神一直落在顾清身上,若她的眼神可化为实物,必然早已化作荆棘将他从头到尾紧紧勒住,囚禁其间用力折磨,直到他求饶为止,而顾清早猜到她正瞪着,淡淡侧头,轻易避开,只给她如玉一般美丽无情的侧脸。

    “小妹这样瞪他做甚,该不会是想反悔耍赖吧。”

    柳峰的语调愈发阴森,而柳锐只是斜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就算我反悔,你又能奈我何?”

    “那不行啊,我好歹也是龙头寨昔日的少主,你赖我的账…岂不是打我的脸?”

    “砰!”

    一声巨响,是她拿起桌上用过的茶盏向柳锐甩去,柳锐早已不想忍了,抬手一把将其击落,透过无数茶盏碎片一掌劈向柳峰。

    “糟糕,大当家和柳峰姐打起来了!”

    这是昔日少主与大当家间的争锋相对,没有柳锐允许,根本无人敢上前阻拦,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是柳锐一拳击向柳峰,连带着柳峰面前的木桌都遭了殃,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小妹,看来你是要和我比武了!这隆兴堂可是寨子的宗祠,你敢在这和我打,不怕寨里死去的前辈记恨你么,你敢不敢上马同我出去比一场!”

    柳峰说完话便一声长哨引来自己的马,躲开柳锐的一掌飞奔出去,上马便是一记鞭子,扬长而去。

    她要动真格。

    柳锐回身抽出自己的长刀,随即毫不犹豫追上。

    “来人,备马!”

    老念不爱看比武,用完早饭才慢悠悠出门,在道上还未站稳,便“嗖—!”地被两道冷风吹得醒了神。

    “我怎的大早上看见柳峰在寨子里乱窜,后面还跟着大当家?”老念有些凌乱,抓住一个跟出来的小山匪问:“发生何事了?”

    等小山匪气喘吁吁向老念解释了方才发生的事,老念一个失神,皱眉喃喃:“坏事了。”

    “念姐,这话怎讲?”

    “大当家平日里倒还好,可一旦生起气来,比武就容易忘乎所以,除了打倒对手,眼里再无其它,往好处说是心无旁骛,往坏了说就是钻牛角尖,她跟谁打我都不担心,唯独跟那柳峰…那孩子阴毒,反倒叫我担心大当家,不过…”

    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柳锐与柳峰在山道中一前一后,不多时柳锐扬刀向前一砍,“铮!”一声刺耳的响,两刃相触,火花四溅。

    “小妹只要努力,武功也好山寨也罢,通通都能得到,却唯独得不到一个美人的芳心,啧,倒有些可怜了。”

    柳峰讽刺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柳锐微眯着眼,挥刀一砍。

    “铮!”

    “他的心迟早是我的东西,姐姐你与其操心我的家事,不如多操心自己,再走神下去,我的刀马上便要砍在你耳朵上了。”

    “迟早是你的?我刚刚可看得一清二楚,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你,又怎么可能把心给你,妹妹,你性情恶劣,有爹生却又没爹养,孤儿出身又是文盲又是个强盗,那别说是美人了,寻常的男孩子都不会喜欢你,美人嫁你无异于明珠暗投,还不如跟了我。”

    “找死。”

    “铮—!”

    龙头岭正是冷的时候,骑马狂奔而过,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冷得刺人,甚至还有股子难闻的味道,柳锐却不在乎,她像是要追杀柳峰到天涯海角,一路追着不放,二人打了数十回合,就在柳锐即将以刀背将她拍下马时,柳峰突然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一骨碌滚进草丛里,再无踪影。

    柳锐勒紧缰绳,可刹那间,她前方的地面陡然塌陷,“轰——”一声响,激起一片尘土飞扬,空气混沌得宛若浓稠的雾,等着“雾”消散开来,平地上便再没有了柳锐的身影。

    这响动惊起不少林中鸟四处纷飞,柳峰从松软的草地里爬起来拍拍灰,颇为满意地走过去,俯视一眼。

    沙石不断往下落,落入两丈深的洞穴里发出一点孤寂的回响,这高度不算太高,人摔下去死不了,却一定会伤得动弹不得,失去意识,然而那洞底最可怕的,是有数十条盘踞在一起剧毒无比的银环蛇,它们条条都在吐着红色的舌头,洞穴底充斥着蛇的土腥味,那是为柳锐打造的炼狱。

    然而在此刻,那里并无柳锐的身影。

    (昨日午后)

    “这手镯碎成这样,不可能再修复到完好如初了,我是会金缮,但也只能做到以金丝固定,将它做成金镶玉手环。”

    老念看着柳锐带来的碎玉直皱眉,叹口气道:“这么好的东西,算是糟蹋了,大当家你怎的这么粗心大意,把手镯摔成这样?”

    “不是我,是他,他当着我面摔的。”柳锐声音平静,老念听完却倒吸一口凉气。

    “胆子也忒大,敢当着你的面做这种事。”

    “何止呢,你是不知道,他敢在新婚那晚拿剪子划伤我的脸,警告我不许靠近他。”

    “什么!”

    老念大惊失色,反倒是柳锐神色如常,只不过她随即又渐渐蹙眉:“我一直在疑惑一件事,那把剪子是从哪里来的,我问过那晚伺候的下人,他只送了一回喜服进去,之后一直盯在门口,没见到有人再进屋。”

    老念本是想讲顾清划伤她的事,见她突然提到这个,便也凝眉道:“那是…混在喜服里送进来的?”

    “那又是谁放在喜服里的呢?”

    柳锐托腮,断言道:“寨子里有鬼,怀有异心的内鬼,我恐怕得做好应付的准备,随时保持警惕,见招拆招,剥茧抽丝,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对我不利。”

    ——

    有人暗中联络,要和柳峰一起整死柳锐,这让她激动得花了一晚上想出这么个方法来,先激怒她,让柳锐不假思索跟在她身后出来,再把她引入提前掩藏好的洞穴,让她摔伤行动不便,那洞穴里有她提前放好的毒蛇,这些蛇骤然从冬眠中被人惊醒,正是又饿又毒的时候,必不会放过柳锐。

    山匪们总说,柳锐是她们的主心骨,柳峰不服,她才是寨主的亲生女儿,凭什么养女做得了主心骨,亲女儿却不能?没了柳锐实在是太好,她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也能做龙头寨主心骨。

    但在做龙头寨的主心骨前,她必须要找到柳锐的尸体,可奇怪的是,她几乎把头都要伸进去了,却还是没有看见柳锐的一片衣角,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弥漫开来。

    “姐姐,我不在底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柳峰整个人陡然一哆嗦,有些恐慌地环顾四周,然而哪里都没有柳锐的踪影,只有山林里再普通不过的大树。

    等等,树…柳峰有种大胆的猜想,随后怀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向上看去。

    柳锐正坐在她头顶的树梢上,神情幽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

    山寨里一干人等一直聚在隆兴堂内等候,等到天色渐暗,便再也等不住了。

    “包子,你领着一伙人沿着山道走一圈,把大当家寻回来,现在正是冬天,天一黑便是寒风彻骨,在外过夜要出事。”

    老念作为一帮干事中年纪最大的,第一个提出建议,包子闻言点点头,走出隆兴堂时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坐在那一动不动的顾清:“真是搞不懂男人,放着大当家不选,非要跟那个柳峰,引出一堆麻烦来,美人果然是祸水。”

    顾清一直低着头,像是对这话闻所未闻,等到包子就要踏出门时才轻声回应了一句。

    “你不懂,只因你不是我罢了,就算是祸水,也是她自己强要的。”

    “什么?”

    包子误以为是什么幻听,疑惑着回头,然而顾清没有再重复,垂头看着自己攥紧的指节,好似刚刚讲话的压根不是她。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快来瞧瞧!”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顾清心中一跳,脑子里顿时蹦出一个想法:柳锐死了,姐姐的计划成功,他很快就要回家了。

    他的双眸逐渐生出一点光来,带着几分期待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只见那里走出来的不是柳峰,而是如鬼魅般的柳锐,她扛着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柳峰出现在大家面前,看起来悠然自得,毫发无伤。

    顾清瞬间黯然下来,恢复冷清清的神情坐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这一切都被柳锐尽收眼底。

    “姐姐的马被条蛇惊了,她因此受伤坠马,输了比武也伤得不轻,你们把她扶下去养伤吧,我要和我的夫郎好好谈一谈。”

    柳锐像扔废物一样扔下柳峰,一脸阴沉地走到顾清面前,不由分说就将他拽起,顾清力气不及她,踉跄两下被迫起身,垂着头低声告诉她:“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这说不准,长夜漫漫,你我二人又是新婚,能谈的东西可太多了,今夜你们谁都别来打搅我和我家夫郎的好事,我势必要好好和他,共、度、良、宵。”

    柳锐这一路几乎是半拉半拽将顾清拽回了竹楼里,一入房间关门,她耐心忍了一整天的怒火才终于发泄出来,一把将顾清推到在床上,双手紧紧掐住他纤瘦的脖颈,膝盖顶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囚禁在她的掌心,顾清挣扎着想要从袖子里掏出那把护身用的剪子,却不料剪子刚取出,便被柳锐拍飞出去。

    “我对你客客气气,你倒还真以为自己有能力靠这剪子和我打三个来回?说,你今日为什么突然就同意要和别人走了,你为什么帮着别人激怒我,在我身边待三个月全须全尾地下山不好么,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和我的敌人一起来对付我!”

    她只使出了三分的力气,顾清便已然觉得难以呼吸,他有些痛苦地蹙眉,片刻后勉强撑着一口气怼她:“我单纯想要气你罢了,只要能让你难堪愤怒,我就算…真跟着她也没关系。”

    顾清明白,柳锐是在问他背后有无人指使,他绝不可能把姐姐和内应供出来的,就算是现在激怒柳锐,让她把气全撒到他身上,他都不会透露半个字。

    柳锐的眼里晦暗不明,片刻后哼笑一声,讽刺道:“那真可惜了,你没法跟着她,你只能跟着我,只要我还对你感兴趣,你就永远没办法逃离我的手掌心。”

    顾清的脸色明显一白,柳锐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一些,然而这还不够,她觉得她到了驯服的第二个阶段,对胆大妄为的猎物施以一些惩罚,让其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上位者。

    她要惩罚他,这想法一旦生出,柳锐便将视线落在他如花瓣一样好看的唇上,接着眸色一深,毫不犹豫附身咬了上去。

    那是她第一个晚上就想品尝的地方,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柔软又温暖,她曾以为人生中第一次亲吻谁,大概会在什么美妙的时刻,却没想到是像猛兽撕咬猎物那般以虎牙咬上去,掠夺他的气息,强硬地享受他的香气。

    这是他自找的,他要和别人激怒她,激怒猛兽的代价是惨痛的,他必得乖乖受这一次。

    “唔…停下,你住手…”

    顾清宛若惊弓之鸟,眸子颤动,痛苦又气恼地挣扎着,直到片刻后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开柳锐,才终于哽咽着放弃挣扎。

    柳锐突然尝到了舌尖的铁锈味,她眉心微动,停止这种动物般的亲吻看向他的脸。

    顾清唇角已有一抹艳丽的殷红,他不知何时竟然哭了,眼眶泛红,泪珠顺着眼尾一滴滴落下来,像一颗颗晶莹的珠子,眼神里既有厌恶,又有一种难言的伤心和委屈,他有些绝望地轻声抽泣,第一次无计可施地开口。

    “停下来,别再强迫我了...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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