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殿下和正妃今日正午回家来,您是否到门前稍作迎接?”

    令柔正慢悠悠试笔,闻言手中一顿,为自己将要终结的自在日子头痛。她还以为那两位至少要在宫里待上一两个月,谁能料想待了六天就回来了?

    “不去,腰疼。”

    其实不疼,但现在有借口在身,不用白不用。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赵彧带着另一位御医急匆匆到她眼前来。原先府里是只有一位陈御医的,自令柔有孕,宫里又另外派来一位专门管她。

    “这是怎么了?腰又疼起来了?”

    赵彧绕到桌后,俯下身关切看她。她这样几个月了,都不用御医来做诊断,只要看到他就头晕、犯困、腿打晃儿,现如今又添了个腰痛的毛病。

    “殿下,腰酸有坠感是这时候常有的毛病,不必太急。”

    御医探过脉象,又细细观察过,才谨慎下诊断。

    赵彧却犹疑,送他出门去时又多问一句,“侧妃如此,与她年幼有关吗?”

    十六岁半,当然是早的,在哪里都算是太早,唯独在皇室不算早。这位御医侍奉惯了后妃产育的事宜,这还是头次见有关心产妇年龄的。

    他沉吟片刻,答道:“其实这年岁也不算太小,且侧妃身体底子不差,产育顺利与否还是要看几个月后,胎位是否长得正。”

    又犹豫着补充一句:“殿下,《黄帝内经》有言,妇女诞育,难有七因……”

    “安逸、多食、房事、忧疑、血虚、稳婆不稳、用力过早。”

    赵彧听了“难”字时就皱起眉,心中顿跳,“她有哪项?”

    “旁的都没有,只是娘娘确实心思不稳当,是否有忧思疑虑,这点当注意些。且还请您忌讳房事,多忍耐些许。”

    赵彧点头,房事他当然知道不可,他倒也没那么心急。但她心疾如何排解呢?

    转头看去,令柔又执起笔练字,专注又投入,不容外物打扰。

    “令柔”

    这一声让她顿住,冷冷抬眼看他。

    “你有什么忧思疑虑呢?”

    令柔还真认真思考一番这个问题,整理清楚答道:“在芥城被你带走、在林家跟你吵架、退婚、跟你成婚、被嬷嬷训导、被陛下辱骂、还有和你同房时都有。”

    赵彧尴尬,没想到她能说出来这样多,也好,至少她不藏着掖着,有事直说,总比她憋到心里强。

    “你这样情绪,主要还是对你自己不好,你且说一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不犯心疾?”

    令柔叹口气,难得露出个笑脸,委婉道:“这几日府中安静,妾身难得舒适,无病无灾。”

    那就是说,看到他就不高兴?赵彧深吸口气,决定再忍耐一下,毕竟她有孕,脾气大点也是应当的……

    “几日过后,府中还要再进几个人,这是否会扰到你?”

    进人就进人,同她有什么相干?令柔不明所以,皇子府进人也未必会进到她这里来,这小院子里塞的侍从已经足够多了,从前进人也进不到她这里来。

    赵彧一看她眼神,就知她是想岔了,艰难道:“是我要再迎几个女子进府来,到时候还要你去接见几面,或许还会来你这里拜见。”

    “我有孕也要见她们?”令柔瞪大眼睛,更觉怪异,“我从前初进来时,你还说我不用去给正妃请安的。”

    “那是你表姐,又与我早有约定,当然不会计较你。这几个却算是外人,你怎么也要做做样子,不过你位分在她们之上,倒也不用伏低做小。”

    令柔细想,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大不了就当是新认识几个小姐妹,总不会比赵彧更令人讨厌,于是勉强点头答应,就又追究起方才的问题:“您能少出现吗?我一见您就腰酸背痛,又惊又惧。”

    赵彧难受又好笑,她这样抗拒,他当然心冷。可她嘴上说着“惊惧”,可却一点儿也没有害怕他的样子,是否是他将她养得还不错呢?

    “你现在特殊,我不同你计较。以后要是再说‘不愿见我’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再轻轻放过。”

    令柔知道自己失言,立刻不再犟着,低头示意认错。

    “我这时候正也事忙,你不愿见我就罢,但有事一定要及时报给我。实在不想来找我,去找林氏也一样。”赵彧吩咐完这一句,就离开了。

    他确实忙碌,初封太子,虽手中事务没什么变化,但仪式还需布置,且还另有一宗官司等他处理。

    ……

    程氏,城门都护的女儿,受继母磋磨,性情温和容忍。

    苏氏,苏家的旁支,受苏守得一案的影响,年十八也没嫁出,至今待字闺中,性情也不错。

    白氏,一位内阁侍读的女儿,亲母去得早,好婚事被祖母做主换给了堂妹,现在要嫁到京外去。

    这三个,是赵彧手下打听了几天精挑细选出来的身份不高、性情柔顺又身处危机的几位,适合进府里来。令柔那性子,让她屈居人下他并不放心,也担心有身份高、家里疼爱的女儿进府来给他找麻烦。

    赵彧看过,觉得都不错,就一一呈报给陛下。

    庆和帝看着手中折子,不由冷笑,他就知道自己养的这个混账会阳奉阴违,瞧瞧这是要做什么!

    “儿臣以为,她们个个都合适。”

    “除了程氏,剩下两个哪一个合适?苏氏是苏家女儿,虽说是旁支,未被涉及进去,但也不是什么好人选。”庆和帝语气一转,又阴阳怪气道:“再说你是坏人姻缘坏习惯了?这白氏有婚约的人,你也要掺一把手?”

    赵彧真是受不了这两头夹气,父亲重病,妻子有孕,这两者心情都不好,嘴里说不出一句好听话,偏他还要忍让着,不敢有丝毫反驳。

    “回父皇,白氏确实可怜,那婚约对象是在偏僻不毛之地,她不愿出京,已经用着各种方式,在家中闹了几轮了,却又被孝道强压着反抗不得。”

    庆和帝还是那副模样,十足的不满,道:“程氏和白氏都可以,但不至于给良媛的位分,做东宫昭训就不错。苏氏不妥,你不许再掺和苏家有关的事情。”

    “朕再亲自给你指派一位,你永阳姑母的女儿,不算低配了你,也与你有些转弯儿的亲戚关系,你不许薄待了她。”

    永阳公主,是上一任镇北王的独生女儿,镇北王战死后被当年太后收养,认作女儿,又嫁给朝中大将陆政和。

    赵彧听得眉心一跳,这位陆表妹,身份做他正妃都够用了,简直就是标准的身份高又受宠,进府来就是麻烦。

    正要拒绝,就被陛下抢先一步,“没有你拒绝的份,就这么点后宅的小事情,你看看你要折腾多久?给你后院里塞几个人,按说都不用经过你,问问你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说完又软下来,无奈道:“也是永阳愿意,此事才成行。朕从前问过你孟师傅,他家不愿意朕也就没强求。”

    赵彧苦笑,他这时候倒宁可是孟家女儿,至少孟若云还算通情达理。

    “儿臣怕委屈了陆表妹,还是不妥。”

    庆和帝不解道:“她自己愿意做你良娣,有什么委屈的?”

    “儿臣只有一位良娣,不愿她与别人同位。”

    “那姜氏算是什么?她配居于你表妹之上吗?”

    “姜氏有孕,还得儿臣喜爱,当然配得。”赵彧不卑不亢,坚持己见。“只有良媛的位置,她要不愿那就请您另择一位。”

    庆和帝不再与他纠缠,病才刚好还是养着要紧,挥手让他快滚。

    ……

    “我做良媛?姜氏那个出身,也配高我一等吗?”陆蓁蓁坐到母亲对面,颇不服气。

    永阳公主倒没什么神色变化,淡淡喝茶,挑眉道:“没让你屈居人下,你不嫁他不就好了?”

    “那可是太子,嫁他是屈居两人之下,不嫁他那就不知道要落到哪里去了。”她倒是有打算,也看得明白。

    永阳公主不说话,她倒是也劝过,架不住女儿实在有心想闯一闯,她做母亲的也不好拦着不是?实际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宫宴那日她见过那两位,林氏聪慧有心计,姜氏美貌有宠有身孕,这怎么看都不是好相与的两位。

    “她有身孕,比你高一等也是应当。你也不必再犟着,你愿意就去,不愿意就另择一个,绝不能再在这事上纠缠。”永阳公主下了最后通牒,毕竟宫里等她答复等不了多久。

    陆蓁蓁勉强同意,料想那府中两位应当也没胆子对公主之女不客气。

    ……

    “娘娘,殿下召您过去议事。”

    林慧漪这时候正做针线,做一个厚披风出来。虽已开春,但陛下刚病愈,必定要保重身体。其实她做的东西宫里未必用得上,但总要见心意。

    殿下从不会踏足她院子,有事情就召她过去。两人默契地保持一定间隔,平日里不往一处凑。即便这样明晃晃地无宠,府里也没人敢看轻她,一则是因为陛下和殿下都敬重她,而是因为林妃自己治下有术,精明细致又不失宽和,府中莫敢冒犯。

    “过几日府中要进人来,一位陆良媛,另两位是程氏、白氏,都是昭训。”

    林慧漪接过殿下手中两封信笺,一一看过。

    陆良媛?这样的身份做良媛?殿下只顾着宠爱令柔,却不管会不会给她招祸。这样想着,林慧漪却没开口劝导,若是有用也就罢了,可殿下明显在这上面不听她的,那么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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