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琉璃光华。裴伶不爱在寝宫批改折子，偌大的朝堂只有他一人和他身旁内宦替他拱火。男人面容坚毅，眼中跳跃着星火。
姜槐序与裴珉相携入殿，裴伶闻声抬头，他身旁的魁梧男人也看过来，警惕地眯了眯眼。
二人仰望着龙椅上的男人，行了一礼。裴伶眼角的细纹随着笑容漾开，他说道：
“这几日道路冰封，来往的路都无法通行，没个半月出不了北国，槐序可曾想家？”
姜槐序打躬作揖，胸前的璎珞坠子与裙色相得益彰，鸦羽般的长睫扇动，煞是可爱。
“回陛下，自然灾祸避无可避，乃是天命而为，槐序无一怨言。”
裴伶轻笑，普通人看着和蔼又慈爱。她却觉得那笑不及眼底，有细密的寒意爬上脊背，多生出了几分提防情绪。
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是好的。
裴伶：“槐序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裴珉眼皮一跳，不自觉地望向姜槐序，心中掀起些许波澜，仍不发一言。不过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悄悄低头浅笑。
姜槐序：“感谢陛下的盛情款待，小女子不甚感激。”
她眼睫低垂，语气温和又带着笑容，媚眼如烟波渺渺，青丝垂下几缕，抬眼向那高高在上的人望去：
“但小女子惶恐，梅园始终是清阳皇后遗居，我不愿庸人自扰，勿搅了清阳皇后清净。”
分明是谦卑之语，那目光却如青叶蛇般攀上裴伶的肩头，咬得他生疼。
他想起很久之前，宣平也用那样的眼神刺穿他，苍白高傲的脸上傲睨自若，红唇轻启：
“我相信，总有人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令人胆寒，但又会令人敬畏。
姜槐序自然能想到北上皇给自己的是怎样的优待，可世人皆传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他怎会把这般重要的地方给她一个孤立无援的孤女居住？事有蹊跷，但她暂时不想探究根本。
裴伶非但不恼，赞赏的目光不加掩饰：
“如果清阳皇后仍在，她定是喜欢你的。”
裴珉下意识蹙眉，只是低眉顺眼，未执一词。姜槐序落落大方地说道：
“不敢当。”她黛眉如烟，嘴角含笑。裴珉偷瞟一眼，后而仓皇移开眼。他心头涌起细细密密的痛，想起那个如画的袅娜女子，那是清阳皇后。
裴伶身旁的男子眼神有些冷，紧紧盯着殿堂下的瘦弱身影。裴伶笑意愈深，冷意愈深，他说：
“后宫嫔妃素来不喜年轻儿女，时时明争暗斗，朕很头疼，没办法将你安置其中。”
“槐序，眼下实在没办法，元明宫倒是不少空房，不知你可否愿意？”
姜槐序自然是愿意的，眼下举目无亲，到底还是任人宰割的命运。可她身旁的裴珉脸色骤变，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姜槐序看不懂他这副模样，说道：
“槐序自然愿意，只不过这元明宫，是在何处？”
裴伶笑而不语，只有裴珉无奈扶额道：
“是我的寝宫。”
她耳边炸开，眼睛瞪得有葡萄一般大，扭头无比震惊地看他。坐在龙椅上的裴伶终于淡然开口道：
“阿珉是我最信任的臣子，办事稳妥又细致，既然你无二话，那一切便由阿珉打点吧。”
裴珉向前作了一揖，说道：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姜槐序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将这对奇葩父子暗骂了千遍：
“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住在男儿屋中的啊！北国宫城那么大，就真的腾不出一间合适的屋舍吗？这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了，岂不是......哎呀！”
另一边，裴伶身侧的魁梧侍卫一直恭敬等待，直到二人离开，侍卫才开了口：
“陛下，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南国郡主似乎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裴伶冷哼一声：
“黄毛丫头而已，不足挂齿。”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得让她吃点苦头。”
他声音沉稳，字句顿挫有力，论谁都会被这威严折服。
*
姜槐序步伐快了很多，裴珉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往来的宫女又看到二人一前一后，只是这一次变换了站位，他们便偷偷地低声讨论，不时传出笑声。她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走着，他就一直跟着。姜槐序顿步，裴珉也跟着停下，悄悄地看她脸色。
姜槐序：“裴珉殿下，请问元明宫往哪去。”
她小小地鼓起腮帮，杏眸微瞪，似是宣泄自己的不满，可威慑力实在小了些。不过对于裴珉刚刚好。裴珉不敢看她，垂着眼眸说道：
“你放心，我不住在元明宫。”
她眼眸闪烁，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刚及笄，自是不能和年轻男子共处一室，我会搬到军营，给你腾出足够的空间，也不会传出多余的闲话。”
裴珉仍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却感觉到温热的手轻柔地捧起他的脸，能看见一张可人的脸近在咫尺，眼中盛满笑意：
“小将军如此敬我，反倒让我不适应了。”
小......将军？
他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耳尖蔓延了一点粉。
“罪魁祸首”姜槐序不复原来的娴雅，咧着嘴笑着。
雪霁初晴，二人鼻尖染上了淡粉，又映得眼底清亮，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天仙配。
裴珉认真地描摹她的眉眼，勾勒她的轮廓，眼角噙着笑，温暖而和煦。他说：
“走吧，我们去元明宫。”
姜槐序应好，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枝头的两朵梅花紧簇在一起，他们说着悄悄话。
裴珉教她识路，告诉她元明宫门外左边那头石狮子的底座下被刻了一个小小的叉，是小时候的裴珉也不识路，宣后教自己的。
她静静地听着，不自觉流露出真诚的笑意。
“清阳皇后，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呢。”她想。
寝宫内收拾的很干净，床铺都是崭新上好的，还有不少典籍工整地摆放在书架上。裴珉嘱咐了几句就有侍卫进来对他低声说了什么，便含歉离开了。
姜槐序在书桌前坐下，一等红木桌与毫笔，无不体现出主人的体贴细致。她起身，却在抬头时意外看见了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木头盒子。
姜槐序：“或许是他落下的吧。”
她想拿下来，可盒子太高，不慎脱了手，盒中的东西撒落一地。姜槐序忙躬身去拾，一眼便看到了一串做工精巧的铃铛，和她的铃铛极为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她那串刻着“长乐”，裴珉这串则刻着“无忧”。没有想象中的意外与惊讶，她只是淡定地将铃铛放在手心掸去沾染的灰尘，又放回了盒中。
“小将军啊小将军，怎么这么快就被我发现了呢？”
姜槐序与裴珉相携入殿，裴伶闻声抬头，他身旁的魁梧男人也看过来，警惕地眯了眯眼。
二人仰望着龙椅上的男人，行了一礼。裴伶眼角的细纹随着笑容漾开，他说道：
“这几日道路冰封，来往的路都无法通行，没个半月出不了北国，槐序可曾想家？”
姜槐序打躬作揖，胸前的璎珞坠子与裙色相得益彰，鸦羽般的长睫扇动，煞是可爱。
“回陛下，自然灾祸避无可避，乃是天命而为，槐序无一怨言。”
裴伶轻笑，普通人看着和蔼又慈爱。她却觉得那笑不及眼底，有细密的寒意爬上脊背，多生出了几分提防情绪。
出门在外，谨慎些，总是好的。
裴伶：“槐序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裴珉眼皮一跳，不自觉地望向姜槐序，心中掀起些许波澜，仍不发一言。不过在听到她的回答后，悄悄低头浅笑。
姜槐序：“感谢陛下的盛情款待，小女子不甚感激。”
她眼睫低垂，语气温和又带着笑容，媚眼如烟波渺渺，青丝垂下几缕，抬眼向那高高在上的人望去：
“但小女子惶恐，梅园始终是清阳皇后遗居，我不愿庸人自扰，勿搅了清阳皇后清净。”
分明是谦卑之语，那目光却如青叶蛇般攀上裴伶的肩头，咬得他生疼。
他想起很久之前，宣平也用那样的眼神刺穿他，苍白高傲的脸上傲睨自若，红唇轻启：
“我相信，总有人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令人胆寒，但又会令人敬畏。
姜槐序自然能想到北上皇给自己的是怎样的优待，可世人皆传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他怎会把这般重要的地方给她一个孤立无援的孤女居住？事有蹊跷，但她暂时不想探究根本。
裴伶非但不恼，赞赏的目光不加掩饰：
“如果清阳皇后仍在，她定是喜欢你的。”
裴珉下意识蹙眉，只是低眉顺眼，未执一词。姜槐序落落大方地说道：
“不敢当。”她黛眉如烟，嘴角含笑。裴珉偷瞟一眼，后而仓皇移开眼。他心头涌起细细密密的痛，想起那个如画的袅娜女子，那是清阳皇后。
裴伶身旁的男子眼神有些冷，紧紧盯着殿堂下的瘦弱身影。裴伶笑意愈深，冷意愈深，他说：
“后宫嫔妃素来不喜年轻儿女，时时明争暗斗，朕很头疼，没办法将你安置其中。”
“槐序，眼下实在没办法，元明宫倒是不少空房，不知你可否愿意？”
姜槐序自然是愿意的，眼下举目无亲，到底还是任人宰割的命运。可她身旁的裴珉脸色骤变，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姜槐序看不懂他这副模样，说道：
“槐序自然愿意，只不过这元明宫，是在何处？”
裴伶笑而不语，只有裴珉无奈扶额道：
“是我的寝宫。”
她耳边炸开，眼睛瞪得有葡萄一般大，扭头无比震惊地看他。坐在龙椅上的裴伶终于淡然开口道：
“阿珉是我最信任的臣子，办事稳妥又细致，既然你无二话，那一切便由阿珉打点吧。”
裴珉向前作了一揖，说道：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姜槐序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却将这对奇葩父子暗骂了千遍：
“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住在男儿屋中的啊！北国宫城那么大，就真的腾不出一间合适的屋舍吗？这要是被有心之人传出去了，岂不是......哎呀！”
另一边，裴伶身侧的魁梧侍卫一直恭敬等待，直到二人离开，侍卫才开了口：
“陛下，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南国郡主似乎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裴伶冷哼一声：
“黄毛丫头而已，不足挂齿。”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得让她吃点苦头。”
他声音沉稳，字句顿挫有力，论谁都会被这威严折服。
*
姜槐序步伐快了很多，裴珉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往来的宫女又看到二人一前一后，只是这一次变换了站位，他们便偷偷地低声讨论，不时传出笑声。她如同无头苍蝇般到处走着，他就一直跟着。姜槐序顿步，裴珉也跟着停下，悄悄地看她脸色。
姜槐序：“裴珉殿下，请问元明宫往哪去。”
她小小地鼓起腮帮，杏眸微瞪，似是宣泄自己的不满，可威慑力实在小了些。不过对于裴珉刚刚好。裴珉不敢看她，垂着眼眸说道：
“你放心，我不住在元明宫。”
她眼眸闪烁，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刚及笄，自是不能和年轻男子共处一室，我会搬到军营，给你腾出足够的空间，也不会传出多余的闲话。”
裴珉仍是不敢看她的眼睛，却感觉到温热的手轻柔地捧起他的脸，能看见一张可人的脸近在咫尺，眼中盛满笑意：
“小将军如此敬我，反倒让我不适应了。”
小......将军？
他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耳尖蔓延了一点粉。
“罪魁祸首”姜槐序不复原来的娴雅，咧着嘴笑着。
雪霁初晴，二人鼻尖染上了淡粉，又映得眼底清亮，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天仙配。
裴珉认真地描摹她的眉眼，勾勒她的轮廓，眼角噙着笑，温暖而和煦。他说：
“走吧，我们去元明宫。”
姜槐序应好，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袖。
枝头的两朵梅花紧簇在一起，他们说着悄悄话。
裴珉教她识路，告诉她元明宫门外左边那头石狮子的底座下被刻了一个小小的叉，是小时候的裴珉也不识路，宣后教自己的。
她静静地听着，不自觉流露出真诚的笑意。
“清阳皇后，真的是很温柔的人呢。”她想。
寝宫内收拾的很干净，床铺都是崭新上好的，还有不少典籍工整地摆放在书架上。裴珉嘱咐了几句就有侍卫进来对他低声说了什么，便含歉离开了。
姜槐序在书桌前坐下，一等红木桌与毫笔，无不体现出主人的体贴细致。她起身，却在抬头时意外看见了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木头盒子。
姜槐序：“或许是他落下的吧。”
她想拿下来，可盒子太高，不慎脱了手，盒中的东西撒落一地。姜槐序忙躬身去拾，一眼便看到了一串做工精巧的铃铛，和她的铃铛极为相似，唯一的不同是她那串刻着“长乐”，裴珉这串则刻着“无忧”。没有想象中的意外与惊讶，她只是淡定地将铃铛放在手心掸去沾染的灰尘，又放回了盒中。
“小将军啊小将军，怎么这么快就被我发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