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望月千穗回家的时候,立原道造他们正在定好的展厅里苦苦等待着。

    苦苦,等待着。

    越过如羽般垂下的洁白纱幔,踱过似乎能装下一切幸福的梦幻厅室,你能看到一池盛放着的黄色玫瑰。

    “所以为啥是黄的?”

    “嗯……”布置了一切的立原道造说,“我本来想用红玫瑰的。但是上网搜了一下,发现黄玫瑰可以用来象征纯洁的友谊和美好的祝福,感觉这个更合适一点。”

    “……哦,所以中也先生大晚上把望月约出来,搞了这么大一个展厅,订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还让我们这群人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庆祝他和望月的纯洁友谊?”

    “不是啦,”立原道造很无奈,“我这不是怕中也先生告白被拒,想着到时候用黄玫瑰的花语化解尴尬嘛。”

    时针指向数字“22”。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两个小时。不仅离开的望月千穗没有回来,尾随她的话中原中也也没有再来到这里。

    他们到底在这里干嘛?

    port mafia的大家,开始怀疑起了在这里的目的。

    终于有一个人对立原道造提出了质疑,“立原,这真的是求婚吗?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根本没有传言说他们在一起过啊。”

    立原道造言之凿凿:“可是中也先生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啊。”

    “中也先生有明说吗?”

    立原道造沉默了。

    大家把立原的沉默看在眼里。一人叹了口气:“立原,可能就是你误解了呢!我觉得他们不像在一起的样子。樋口,你和望月走得那么近,她有和你说过吗?”

    被cue到的樋口一叶上前一步,面色挣扎地说:“呃……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求婚我也不知道。但是,但是千穗她……千穗她是没有和中也先生在一起的。这个我可以确定。”

    “散了吧散了吧,”那个人这样说,“中也先生肯定不会回来了,刚刚估计也不是追望月去了,可能就是回家了吧?”

    “我也要回家了,”那个人嘟囔,“可恶,亏我还准备了礼金呢。”

    立原道造非常不满自己被质疑了。

    他认为这就是事实!

    他气呼呼地说:“不可能的。中也先生亲口和我说,这次聚会是为望月准备的。而且,就算他突然不来了,他肯定也是去追望月了,他对望月可是——”

    可是一往情深啊!

    当然,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毕竟他还是要脸的。

    其他人坚持不信。最后还是樋口一叶出来劝了两句,表示自己和望月千穗通个电话,看看中也先生是不是在那里。

    她开了免提。

    她和望月千穗关系很好,电话接通得也很快。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杂乱,她猜测好友此时应该在聚餐。

    中也先生应该不在她那里吧?她想。

    旁边的人用眼神示意着“快问啊”!

    一叶有些尴尬道:“千穗你现在有空吗?说起来,你走了以后中也先生也走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隔着屏幕,樋口一叶自然看不见千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中原中也的模样。她只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

    “不,我不知道哦。”

    樋口一叶叹了口气。由于她开着免提,大家自然也都听见了,一个个都表示着要走。

    估摸着,中也先生也是不会回来的。

    “千穗,要不要喝酒?”

    电话里又传来这样的声音。大家都听见了,但没人放在心上,都张罗着准备回家。樋口一叶正打算挂断电话,就听见里头传来了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千穗她不喝酒。”

    ……

    !!!

    等等!

    这道声音是——

    几乎要踏出门槛的人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得到了一个结论:

    没错,就是他们想的那样。

    这是中原中也的声音!

    中也先生现在,就和望月待在一起!!!

    而且电话里最开始传来的声音,毫无疑问应该是望月千穗的某个长辈。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中也先生虽然放弃了求婚计划,但已经见到望月的家长了啊!这何尝不是一种成功!

    懂事的人已经开始哄立原道造了。

    “没想到立原说的……是真的啊!”

    立原道造冷哼一声。

    “不好意思啊立原,”最开始反驳他的人也开口了,“我们不应该怀疑你的啊!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懂中也先生的人!”

    立原道造满意地点头。

    太好了。

    他知道了这么久的秘密,终于有人懂了。

    *

    等中原中也回过神来,他已经带着望月千穗到酒吧里头了。

    她没有喝过酒,他很确定。不管是她举杯的姿势,还是抿酒时微微皱眉的生涩模样,都能看出她对这种环境的不适应。

    说起来,直到现在,中原中也才有机会仔细看她的长相。

    她的五官很对称,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的五官都要对称,就连唇角的弧度也像是用量尺一比一刻画出来的。

    只有那双眼睛不一样。

    你几乎是先溺死在那双眼眸中,才后知后觉它是金色的。溺死。晕眩。仿佛再看一秒就会因此窒息。

    中原中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脑中仿佛有烟花炸过。可这抹念头来无影去无踪,直直地坠入了脑海深处,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夜晚和酒精,还有一对心逐渐靠近的人。在这种时刻,人总是会卸下心防的。望月千穗望着酒里漾着的漩涡,在一片嘈杂声中开口:

    “我从国一开始,就没有回家了。”

    “……为什么?”

    “发生了一点事,”千穗本以为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也许会哭一场,也许会崩溃到打碎酒杯。可她想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她只是很安静地说下去,“这个不重要,都已经过去了。”

    那件事到现在,大概也有七年了。

    “总之,”千穗很用力地说,“我一直一直没有回过家,那之后的暑假寒假我都是打工租房子住。”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开始联系我了。永远是电话上说得好听,一见面却连我的眼睛也不敢看,”千穗指着自己的眼睛,特别强硬地瞪着中原中也,再次复述了一遍,“她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中也有点理解她妈妈了。

    因为他现在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特别特别坏!”她难过地又喝了一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她永远只会在意姐姐,就连她主动让我回家也是只注意姐姐。你没有发现吗,她和你说的话都比和我说的多!”

    中原中也发现了。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她又倒了一杯酒。

    这种时候……也许她比起得到回答,更想要一个倾诉的时间吧?

    她很畅快地喝下去,把小时候到现在的所有委屈都抱怨了一遍。从偷偷藏一根棒棒糖只给姐姐,再到出去玩只有给姐姐的礼物,最后是爸妈离婚时——

    “她不想要我。”他头一次听见她的语气这么委屈,“爸爸说要接我过去,我才不要。既然她永远只喜欢姐姐,那我就要一直待在她身边恶心她。”

    ……好任性。

    不过,中原中也看见她很难过的样子,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有家并不是让所有人都开心的一件事?

    至少他的秘书不是很开心。

    过了很久,望月千穗突然停了下来。她现在一副喝醉了的样子,脸颊泛着粉,让他想起先前他们去宴会的时候。

    “其实。”

    她只说了这几个音节。几乎是一开口,她就顿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她很可怜。”

    “……谁?”中也突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了。

    千穗把酒杯推到旁边,声音很低:“小时候去外婆家的时候,外婆也是这样。我妈妈是最大的女儿。外婆从来从来从来不会看她一眼,只会在意小姨一家。”

    “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吧?不想让自己的过去重现,所以把大女儿当做小时候的寄托,好像对她多注意一点就能弥补自己一点了。”

    “其实她小的时候——”她突然很难过地止住了声音。中原中也看见她整个人像溺死在了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突然想起七年前的事了。

    喉间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她说不清这种味道是自己幻想的还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口一口地咽下酒,想把这股铁锈味压下去。

    中原中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没有体验过被别人这样对待的感觉,也没有体验过家的感觉,更没有被人这样倾诉过。他认真听了很久,然后在对上对方视线的时候,绞尽脑汁,努力开口道:“我……”

    他还没说完,冰冷的掌心就覆住了他的唇。她突然很严肃地说:“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一定——好吧。反正你不要说话。”

    ……所以,现在是在发酒疯吗?

    中原中也不太懂。

    也不敢说话。

    外面很吵。有人闹着扔骰子,有人在舞台大喊大叫,但还有人在角落安静地对视着。眼睛。有一双眼睛浩瀚如大海,还有一双是带着些迷醉意味的金灿灿。但尽管两人的眼眸如此不同,此刻都沾染了些许桃粉的意蕴。

    过了好几秒,她才仿佛元气大伤地松开手。

    后来不知是谁先闪躲了视线。千穗眉目微敛:

    “对不起。”

    “……你应该没有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我话太多了。”她难过地说,“好吧,其实我我不应该说这些话的,我知道的,port mafia有一半人的经历拉出来都比我惨,但是他们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不能因为他们比我更难过所以我的难过就不是难过了!——哦,我好像又说太多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突然笑了,“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过去了不是么?”

    “嗯!”

    她趴在桌子上,眼睛困倦得睁不开。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秒,中原中也想带她回家,但又怕惹了她的美梦。

    但一个人在这里睡觉实在不太安全。

    善良的中也先生叹了口气,花了好久才学会轻柔地抱起她,迎着月色,快步往前走。

    他好像说了什么话。

    具体说了什么,次日的中原中也已经忘记了。他像平常一样走进port mafia,然后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在port mafia的威望又增加了吗??

    中原中也不解,但他也不好意思问出口。他只记得昨晚千穗说的那句“你不知道他们都在传什么……”,他现在得去解释一下了。

    不然,在组织里传出这种话,实在不太好听。

    此刻,昨晚一起熬夜的组织成员,正围在一起聊天。

    “所以昨晚那件事……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吗?”

    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大家都有点冷静下来了。

    “虽然我们现在都觉得要叫望月夫人了……但是其实,我感觉,可能就只是碰巧吧,”他说,“因为平常真的一点迹象也没有,很难让人相信啊。”

    “是啊,”有个人说,“可能只是声音像?而且望月那时候也说中也先生不在她身边啊。”

    “我倒是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立原道造冷哼一声,对他们的变卦一言不发。

    接着,就在下一秒,中原中也打开了门。

    “——啊,”中原中也有点诧异人怎么这么多,“人都到齐了?”

    “既然这样,我有一件事要说。”

    不管怎么样,得先把谣言澄清了再说。

    “这几天关于我和望月的言论——”

    他最近观察望月是不是有点太狠了?啊,都引起别人误会了啊。他们一定觉得望月有异常才会被她这样观察吧。

    “你们不要乱想,”他说,“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不是卧底。

    “她的身份——总之,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说完,他就走了。

    大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都沉默了。

    一片寂静,笼罩了port mafia。

    那些聚在一起讨论的人,包括立原道造,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一个人不确信地开口:“我最近在学中文,这句话我有点不太懂了。”

    “这个,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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