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偏头,顶了顶腮,“呦,咱们这是出来的太久,来人寻了”。

    褚夷随着他的视角看去,靳揽贵居然也离席了,五步三回头,看到一个人就拉着打听,有没有见到县主。终于,一个宫娥朝他们这个亭子指了指,那人便拖着他的大肚蹦来了

    靳揽贵见到褚夷,颧骨笑得老高,就要赶上眼睛了

    “你这孩子真是,好歹也是你的表妹,怎么不向我引荐引荐,反而两人躲在这偏僻之地耳鬓厮磨呢”?

    苍天可见,皇宫之内,褚夷为了避嫌,大冷天的在户外挑了一个凉亭会见姬越,居然还被这老货两嘴皮子一碰,堂堂县主和皇子好似就成了奸夫□□一般,着实难听

    褚夷规矩地行了一个拱手礼,袖中藏的的双手因为太用力被捏出了青筋,面上却如春风拂过

    靳揽贵看向姬越的眼神中充满着欣赏,又上下打量着褚夷,来口便道,“不愧是我越儿,谅她是什么县主还是公主,还不都得高高看你一眼,到底是女人家,还是想要找个有能耐的男人,回家能有一口饭吃啊”。

    说罢还咂吧咂吧嘴,色眯眯的看着褚夷

    难怪姬越要他三更死不叫他留到五更,这种杀才,打从心眼里就带着劣根,已经融进了骨髓里。从来没听珍妃说过她有娘家人,想来她也深受这畜生的毒害,如今姬越长成,将来终归继承大统,这才来晏安找棺材板来了

    褚夷默默顿头,她是没指望姬越能替她呛他几句,正了正身子,给了姬越一个眼神

    姬越接过,心领神会,便对她交代着

    “父皇难得好兴致,我这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去灌他几杯,便先回了,舅舅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劳动您亲自问问表妹了”。

    褚夷轻轻勾唇,“那表哥慢行些,天冷路滑,回去可要小心足下”。

    快走,赶紧走,脚底抹油一样的走

    走到半道,他不忘拦下两个偷闲的宫娥,叫她们去凉亭那边扫扫雪,路可滑得很

    见姬越走了,靳揽贵便更肆无忌惮起来,不仅口无遮拦,更是轻佻污秽之语频出

    “我妹子的儿子,大晏的唯一皇子,就是配邻国公主都嫌,要我说,县主你要上赶着给他做妾真是浪费了,不如,来我房里讨一个大房当当”?

    褚夷没有第一时间接他的话,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揉了揉腿,半晌才慢慢来口,连眼都没抬

    “方才是姬越在,敬着他是我的表兄,便也对你以礼相待”。

    她轻轻笑着,“既然他现在走了,你该向本县主行跪拜大礼,明白吗”?

    “我向你行大礼?你这死丫头也不怕折寿,你受得起吗,我可是未来皇帝的亲舅舅”!

    靳揽贵一惊,没想到方才兔子一样的丫头居然还会变脸

    褚夷作出疑惑的样子,“为何受不起?说到底,陛下并未赏你个一官半宰。我乃正二品县主,通晏京能跪到我的都少见,你张口闭口说我要给表哥做妾,难不成你目空陛下,要做我和表哥的主了吗”?

    “想唬我?!县主又怎么样?就是正儿八经的娘娘!于老子也不过一双靴子的钱而已,叫你给我做正房是瞧得上你”!

    一双靴子的钱?难怪珍妃当初只是贵妃的一介婢女,有这种家庭这种哥哥,真不知被卖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些人知道天凉了,脚上要做一双新靴子,他需要一个对他无用的女人来交换,他的足上多了一双御寒的靴,一个女人或许从没得到过的东西,家庭,在那刻也可笑的真正失去了

    “家里反正已经无田可作,与其喂她一张嘴吃饭,不如卖了,自己出去找个男人傍傍,也给我换点东西”。

    他说的好像不是他的胞妹,或是一个女人。好像一方巾,绣成花的模样,卖与别人,或者拼了命要从她身上拧下最后一个铜板

    这跟褚夷从小接受的教育截然不同,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靳揽贵看出了她的神情不对,不再像刚才一般高高在上,只当是戳到她们女人的痛处了,便继续说道;

    只是他没有察觉到,褚夷眼神中的杀意更甚

    湖心亭四面通透,一只鸟飞进来都能轻易捕捉,自然也被赶来的姬晋尽收眼底

    他根本就不待见这个所谓珍妃这个粗鄙不堪的兄长,就连他前些日子闹的那些丑闻他也根本就不想管,大不了丢到大街上,一人一棍打死他罢了。谁知他居然还敢找到褚夷面前

    姬越回去后,猛灌了他几樽酒,而今他脚下打转,连一条直线也走不出来,只好由姬越掺着,好说歹说是走到了这里

    几杯下肚,本就燥热的他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到了脑袋顶,手臂使劲一甩,直甩开姬越几丈远,把他狠狠的摔在地上,姬越直接拍拍衣上的雪,两腿一盘就顺势坐在地上看戏了

    刚才连路都走不稳的人,一个瞬步就到了两人中间,下一秒,他汇尽全身力气狠狠的把靳揽贵踹飞,死死的把褚夷护在身后

    和平时褚夷印象中和蔼可亲的形象截然不同,如果此刻的姬晋有尖爪和獠牙,他一定会上去把靳揽贵撕成碎片

    帝王之怒,闻之震颤,后面随行的奴仆乌泱泱的跪倒一大片,以头抢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孩反应很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下来,哽咽得泣不成句,“陛下,陛下你终于来了……”

    姬晋一看,心就好像被狠狠的揉皱了,又急又心疼,“夷儿……夷儿别哭,你告诉朕,他和你说什么了,他欺负你了吗”?

    泪水模糊了她的脸庞,低着头,鬓间的凤翎不停颤着,她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放开。

    姬晋的记忆被拉回到二十年前,那样相似的一张脸,她对他哭着说,她不想嫁。二十年来,多少个无眠的夜里,脑海里她的哭声那样真切,那样无助,哭穿了姬晋数不清的昼与夜

    姬越的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在这种场合却格外清楚,“你们两个说”。

    那两个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宫娥被点到,忙应道,“奴,奴不敢撒谎,奴看见那个男人和县主说…说什么国舅,还说什么做妾不做妾,正房不正房…”

    她不敢抬头,手指着旁边四仰八叉的靳揽贵

    另一个宫娥反应更快,说道,“奴听得真切,不敢撒谎,这男人分明是叫珠遗县主给他回家做妾,县主不从,他便口出秽言,说出许多对县主和珍妃娘娘的大逆不道之语来”!

    还是这丫头灵光,说的话真假参半更叫人信服,嘴皮没点本事一般人还真不敢擅离职守呢,姬越在旁边看着自己一手搭建的戏台出演好戏

    靳揽贵还想狡辩,“妹子夫,你……”

    “来人,庭下杖毙,沉瑜湖”。

    姬越护着褚夷,不等他说完,即刻发落了

    话音刚落,那堆跪倒的人统统起身让道,接着就有人一下一下的凿开脚下结冰的冰面

    瑜湖,它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二十年前它只是前朝某一个皇子院里的一潭死水,堪堪得一个塘的浑名,后来,暴君和他的十三个子女都被溺死在了那里,死的人太多,姬晋命人把它扩成了湖,赐了名,在湖中心建了一座亭,此刻他们脚下踩的,就是瑜湖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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