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倥偬而过,深宅后宫却一成不变。曹操再次出征,命曹植随行,曹丕镇守邺城。曹丕越发的繁忙,这后宅也越发的冷清。

    自从有了东乡,甄宓一心教养子女,不问窗外之事。曹丕与她之间的关系也平和了许多,他只要有了空闲便会来看看她与孩子。两个人的话题也多由孩子展开。

    曹丕有时会跟甄宓一起为孩子们讲解诗文,有时会在宅内教子女学习剑法,甄宓总是在一旁小心的侍奉着。这样的日子,平静无波却是甄宓最为惬意的时光。直到曹操的命令传来,曹丕监国。

    自他上任以来,身为人君的手段尽显,虽公正但狠厉之风更甚曹孟德。甄宓知道,他的志向就快要实现了。

    终于,曹丕被立为太子的消息传来,他终于得偿所愿,但却毫无喜色。

    “公子,你终于实现了愿望,为何还不开心。”郭照一边服侍着曹丕更衣一边问道,随后关切的说:“我听阿翁说你今天忙了一天公务,连杯茶都没时间喝,这样身体会垮掉的。”

    曹丕闻言转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多谢你关心,但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会垮掉的吗?”

    郭照嗔怒的推了他一下,“总是这样,说到这些,你就没个正经。你和姐姐在一起时怎么不见你这般?”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曹丕黑了脸。见状,郭照连忙转移话题:“洛阳那边如何了?”

    “还没消息,孙权已经出兵征关羽,相信不日父亲就能凯旋而归。”曹丕走到踏上,疲惫的倒了下去。

    “只是,父亲的身体……”

    上次一面,曹操的身体已是独木难撑,曹丕身为人子岂能不挂念?

    “母亲那边如何了?”曹丕揉了揉脑袋,缓声问道。

    “听姐姐说,夫人也一直很担心战况,公子若有时间可陪着姐姐一同去看看夫人。”郭照爬到他胸前说道。

    “我会的,睡吧。”

    第二日一早,曹丕便出现在甄宓房前。已有多日未见,甄宓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来,有点惊讶,连忙屈膝行礼:“公子。”

    “今日要去看母亲吗?”曹丕问。

    “是,母亲近来身体不大好。”甄宓如实回答。

    曹丕走近,“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公务繁忙,一直是你在替我照料她,多谢你了。今日我随你一同去见母亲吧。”

    甄宓颔首,“好。”

    于是,宫中便难得一见的出现了一副孝子佳妇的场面,甄宓与曹丕扶着她在花院中散心闲逛,令她揪着的心舒缓了不少。

    “子桓,你父亲他何时回来?”

    “父亲现在洛阳,待战事平息,儿子会让您二老见面的。”曹丕在母亲面前向来恭敬。

    “好。你如今已是太子了,行事更要谨慎。你两个弟弟那边……”

    “母亲,儿子还有公务。”曹丕不悦的打断。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每与你说这些你总是这般,你两个弟弟虽不懂事,但也好歹是你的亲弟弟,你何至于此。”卞夫人略带悲愤的说道。

    甄宓见此,适时的打圆场:“母亲,子桓他近来很是辛苦,望您多体谅。”

    “还是你懂事。”卞夫人拍了拍甄宓的手,转而看向曹丕:“她如今已是太子妃了,随从侍女却不见增加,你忙着公务之余,也该多关心关心身边人。”

    曹丕闻言,看向甄宓的眼中,更多了几分冷漠,嘴上却还是应道:“儿子知道了。”

    甄宓对上曹丕的目光,不禁一凛,他怕是又要误会自己跟母亲抱怨了,于是连忙接话道:“母亲,不怪子桓,我不喜人多才没叫那么多人服侍,身边几个老人便足够了。”

    “好好,我知道了。”

    从宫中离开,在马车上,曹丕闭目不言,不知在想着什么。

    “公子,母亲她……”甄宓怕他多疑,便想对今天的事解释一番。谁知,曹丕却挥手制止:“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今日你我既一同出来了,你便陪我去个地方吧。”甄宓不知他要去哪里,但也没权利拒绝。

    马车走了很久,终于在河畔停了下来。曹丕拉着甄宓走下马车,走到河边。

    “公子到此,有何事?”甄宓不解的望向曹丕。

    “小时候我陪同父亲与袁绍出游,曾到此处停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一番美景。”曹丕眺望远方,自顾自的说着,仿佛陷入了回忆。甄宓不语,默默的听他说着。

    “那时,我曾见过袁熙一面。”

    此话一出,甄宓的心马上悬了起来。

    曹丕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虽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依稀记得他气宇不凡俊朗飘逸。”

    他每说一字,便如一记重锤击打在甄宓的心上,惊的她不敢言语。好端端为何会提起袁熙?

    “那时我万万不会想到,竟会与他、与你多生出这样一段缘分。”曹丕似有感慨之意。

    而甄宓已是不敢再听,却又不知该如何自处。她知道他一直恨他,在他看来,他恨他的原因无非是她二嫁之身以及曹植曾经求娶过她。

    这两件事一直横亘在他们之间,像是两座跨不过的大山。如今他主动提起这些是要做甚?

    曹丕见她神色慌张,却笑了起来,“你不用紧张,我提起他并无他意。只是想说,世间种种皆非人意可挪。十余年前,我见到袁熙那时,还不曾想到自己会遇到你,那时的你也不曾会想到自己会嫁给他又被他抛弃而遇到我。”

    甄宓叠在身前的手暗自握紧,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丈夫,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那怕她已惊慌到难以自持,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派体面。

    “这些年来,我与你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到今日我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与我将会是要被记在史书上的人,一言一行一事一物皆在天下人的瞩目之下。”顿了顿,观察着她晦涩不明的表情,他才又继续说道:“过去之事,便如眼前的河水匆匆流过,已不可追。来日之事,我希望你安心能与我同行。”

    如母亲所言,甄宓是她的妻子,他做了太子,她便是太子妃,将来他成了大王,她便是王妃。即便他心更属意阿照,但他也清楚作为妻子,甄宓并无错处甚至做的无可挑剔、无从指摘,即便他更喜欢阿照,他的心里也很清楚,只有甄宓才是能够与他同载史册的妻子。

    她与自己已是注定将永远同行的伴侣,不论他们彼此愿不愿意,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既然不能改变,他希望能够给她说清楚,此后千年万年他们的名字注定要放在一起被世人讨论,他也不希望和她以怨侣的名义长存史册。

    他希望与她安生的走下去,走向未来,走进历史,前提是她愿意。

    甄宓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些什么,便屈膝颔首,回应道:“妾,明白了。妾与殿下是夫妻,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若是他愿意与她相处,她怎会拒绝?可是这近十载的彼此磋磨,真的是能用三言两语和彼此担待就会对抗得了的吗?她不知道,她早就怕了,余生所求不过叡儿和东乡平安长大。但既然他将心意和要求说了出来,那她不得不试一试,这是她必须完成的使命,别无选择。

    “明白就好,我们回去吧。”

    (我始终觉得曹丕在成为皇帝之前,还是没有完全狠下心弃甄宓于不顾。他必然是考虑过和保留她正妻的名分,与她安生到老的。所以我想研究一下这背后的原因,他为什么彻底心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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