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沈轩明的祖母刚过世没多久,因此与戚灼华的婚事并未大办。

    当然,沈尘良也本不待见这坏他“好事”的明国公主。

    “灼华今日是第一次与大家用晚膳,大家彼此熟络一下。”堂屋内,大夫人招呼着晚辈,热情的模样与旁边默不作声的沈尘良大不相同。

    沈家五小姐沈令妍闻言起身,毕恭毕敬地朝戚灼华敬酒:“今日是三嫂的大喜之日,五妹在这祝您与二哥白头偕老!”

    “五妹客气了。”戚灼华回敬道,这沈五小姐活泼的性格倒是甚得她的喜爱,这青涩而充满朝气的面庞,仿佛让她见到了自己还在戚府的亲妹妹。

    坐在旁边的沈轩明却有些心照不宣,仿佛自己不是本场的主角,转眸之间,他不经意间瞟到了在主位上的沈老爷。

    只见沈尘良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淡定自若,却在刹那间闪过一丝苦闷。

    那抹异样的眼神转瞬即逝,却一下子被沈轩明精准地捕捉到。

    “父亲还在为二姐的事忧心吗?”沈轩明直接开口询问,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沈尘良身上。

    被人问中了心事,沈尘良叹了口气,索性不再隐瞒:“你二姐近日在宫中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啊,那怎么办,爹要不要请外头的名医进宫给二姐看看啊。”沈令妍耐不住性子,直接跳了出来。

    沈尘良摇了摇头,女儿的病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显然沈令妍的话并未说到他的心坎上。

    见状,沈轩明抿了抿酒,暗中冷笑一声,大抵猜中了沈尘良的想法。

    “父亲,四妹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不如将四妹送入宫中帮扶着二姐吧,”沈轩明站起身,犹如沈尘良肚子里的蛔虫,一语道破其真实目的,继续道:“后宫不能没有沈家的势力,想必四妹会为了沈家考虑,对吧。”说罢他笑着看向沈棠。

    这一言引得在场的众人大惊,尤其是被点中的沈四小姐沈棠,更是一时大惊失色。

    戚灼华不可置信地望向沈轩明,不明白他为何露头出此下策。

    虽然自己刚到沈府一天,还未搞清沈府上上下下关系如何,但她知道梁帝在位多年,年事已高,后宫大局已定,现在贸然将碧玉年华的四小姐送入虎穴,到头来必定会成为牺牲品而埋没于后宫之中。

    但她尚身不由己,倘若沈尘良真采纳了沈轩明的建议,她又怎能阻止这一切呢?只能轻叹口气,甚是无奈。

    沈棠连忙上前跪下,语气急迫地似是要哭出来:“爹,女儿只想守孝在您和娘的身边,不想离你们而去!”

    二姨娘也连忙跪在女儿的身侧,万般不舍地求着沈老爷不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入宫中。

    “老爷,要不还是算了吧,棠儿尚不懂宫中礼节,万一……”大夫人见状装起了好人,仿佛真的在为眼前跪着的母女二人求情。

    但沈尘良仿佛铁了心要将沈棠送入宫中,冷漠的话语直接击碎了她们的幻想:“明日我会请教习姑姑来府中,棠儿该也该为沈家分忧了。”

    言罢他便拂袖离去,绝情的话语如同裁决书一般落下,不给任何辩驳的余地,只留下哭的梨花带雨的母女二人和不知所措的众人。

    这顿晚膳戚灼华用的并不愉快,回到厢房后,她再次以一种打趣的口吻,开始对沈轩明冷嘲热讽起来:

    “说夫君得老爷青睐吧,娶亲后却只能与自己的娘子挤在厢房。”

    “说夫君不得老爷青睐吧,夫君提的建议老爷却坚定不移地采用。”

    听到这番话语,沈轩明轻笑,知道戚灼华是在为沈棠打抱不平,却还是岔开了话题:“娘子要是不愿挤在这小小的厢房,本少爷在外还有一座府宅,不如娘子与我同去?”

    戚灼华只当他又是在故意装傻,如今自己与沈轩明算是相互制衡,因此并未对眼前之人有过多畏惧,她借着酒劲发作,这会说起话倒是毫不遮掩来:“没想到位高权重的沈家,也要靠牺牲女人来支起沈家的一片天呐。”

    她狭长的丹凤眼充满了对虚伪的不屑,光脚的总是不怕穿鞋的。

    沈轩明自知无法反驳,但戚灼华明里暗里对他的讽刺还是戳中了自己的心。

    “娘子放心,沈家家大业大,还轮不到娘子上赶着送命,”危险的气息开始蔓延在沈轩明周身,他却依旧以一种调笑的口吻说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该入洞房了。”

    修长的手指揽上戚灼华的细腰,却在下一秒被无情推开。

    戚灼华欠了欠身,一刻也不想跟这个吊儿郎当的“夫君”久待,道:“我身体不舒服,去侧房睡。”

    沈轩明也不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戚灼华的离去,心中泛起难以言说的苦涩。

    作为义子的他何尝不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厢房内,烛火的长影在墙壁上摇曳生姿,迟迟没有褪去。

    “少夫人,三少爷今儿个去南城交易了,可能不回来了。”桃苓一边给戚灼华梳妆,一边向她转达沈轩明的嘱托。

    “知道了,”戚灼华淡淡应下,对此漠不关心。

    沈轩明虽无一官半职,但在梁国富甲一方,这些年给沈府和朝堂倒是贡献了不少银两,而作为少夫人的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挥金如土的机会。

    “桃苓,一会儿你陪我出趟门。”戚灼华挑了一件素雅的衣服,衬得平日里略显锋芒的她温柔典雅。与其在沈家待着当吉祥物,不如出去走走。

    “就说沈轩明东西落下了,想让我亲自送去。”

    “是。”

    很快二人就得到批准离开了沈府,这倒是比戚灼华想象中简单多了,她不禁问道:“沈府原来对女眷出门管的那么松吗?”

    桃苓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下说:“平日里没有万不得已,老爷基本不会让小姐和夫人她们单独出门,不知今个儿是怎么了,老爷竟然同意了,”随即话锋一转,“可能是想让三少爷跟少夫人培养感情吧!”

    戚灼华点了点头,却有点半信半疑,突然一阵甜甜的香气打断了脑海中疑虑,她被小贩新鲜出来的糖葫芦勾走了魂,很快来到摊前。

    “小姐,要来份糖葫芦吗?这些都是刚做好的,不好吃不要钱。”小贩热心地推销着。

    “给我来两……”戚灼华还没说完,却被远处贯彻云霄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救命啊,抓小偷啊!”她转身看去,一个蒙面人正横冲直撞地朝自己的方向跑来,将身后的女子甩开了一小段距离,四周的百姓纷纷让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强盗!戚灼华目光一冽,挺身上前想挡住那盗贼的路。

    “你找死!”盗贼面露凶光,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向戚灼华狠狠刺去,戚灼华也不是吃素的,灵活地躲过那盗贼的攻击,匕首划过她耳边的空气却未伤她分毫。

    那盗贼扑了空,有些重心不稳,侧过身想要对女子再次发起攻击,戚灼华自然不给他留下任何机会,一记重拳落在那盗贼的小腹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趁其失去平衡之时,戚灼华拽过盗贼一臂,然后迅速转身,决定来个漂亮的过肩摔。

    在她的使力下,盗贼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随即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尘土飞扬,惹得围观的众人不禁拍手叫好。

    “简直太帅了!”

    “这是哪家的小姐啊,身手如此不得了!”

    戚灼华并未在一句句夸赞声迷失自我,她俯视着地上哀嚎的盗贼,从容不迫地捡起被甩在地上的小刀,蹲下身抵在了那盗贼的脖子上。

    “东西还回来。”她讨要道,顺便一把扯开了那盗贼的面具。

    盗贼真容显现,这人面庞虽灰头土脸,却实在难掩其端正的五官。

    有些眼熟啊,戚灼华喃喃道。

    等等,好像是……她心头一震,一时哑然,感到不可置信。

    这人竟然是明国的御前侍卫——慕司锦。

    似乎也是认出了戚灼华,慕司锦一愣,将偷盗来的小包塞在了戚灼华的怀里,被巡逻的侍卫抓住必然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戚灼华趁将包扔向原主的同时不经意松开了匕首,示意慕司锦赶紧逃离。

    慕司锦心领神会,瞬间抽身捡起匕首,在一片惊呼声中,在戚灼华的掩饰下,他快速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之内。

    毫不知情的民众只当戚灼华没拿稳,报了官起了哄之后便都散了。

    思绪再一次被抽离,故国之人出现在此陌生之地,一下子扰乱了她的心神,难掩内心的落寞,戚灼华神情有些恍惚。

    她不明白慕司锦为何会出现在此,但直觉告诉自己,不久后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少夫人,您没事吧?”见自己的主子魂不守舍的样子,桃苓不由担心地询问到。

    “没事,只是有些被吓到了,我们再去别处逛逛吧。”戚灼华转移话题,不愿被看出异样。

    虽说沈府家规森严,按照规定,出门的女眷应该早些回府,但戚灼华只想呼吸外头那新鲜的空气,于是不顾桃苓的劝阻,直至戌时二人也未归府。

    徒步走了一天,肚子发出难耐的叫声,戚灼华来到一处酒楼,此时里面正热闹着,穿着长衫或是丝绸的人们正沉醉在歌舞美酒中,管弦丝竹之声不断,杯盏交错中尽显奢靡。

    “少夫人,我们真的要来这吃饭吗……”没见过此等景象的桃苓有些害怕地低着头。

    “嗯,没事。”戚灼华从容地入座,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在明国她闲来无事没少跟着大哥在酒楼消遣,所以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而且,她已经在来往的人群中一眼看见慕司锦了,此时的他已然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正与别人把酒言欢,丝毫没有早上所见的狼狈模样。

    戚灼华对此反差感到十分不解,正想朝慕司锦的方向瞟去,却被人挡住了光线。

    “美女是哪家的千金啊,不知是否能赏脸喝一杯呢?”一个身着华丽的男人站在她身侧,向她递上一杯美酒。

    一股风流气息扑来,戚灼华眉头微皱,仰头看了眼这个碍眼的家伙,虽不愿搭理,但出于礼貌还是站起身,委婉地推脱道:“公子客气了,小女子品不来此等好酒,还是不浪费公子的一番好意了。”

    见被人驳了面子,那人脸上挂不住面子,竟一把拽过戚灼华的小臂,怒喊道:“老子让你喝酒是给你面子,你这娘们儿别不识好歹!”

    一声惊呼下,酒楼内众人不免纷纷投来目光,幸灾乐祸地看着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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