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蒙蒙,云州城,百花楼。

    一大早,花芊风风火火地踹开了四楼的房门。

    “小影,小影,快别睡了,你起来,师父有话问你。”床上的人早就蜷成一团缩在被窝里,任她怎么捶床也抵死不起。

    女人美目一垂,她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确保安全以后道:“行,行,林疏影你好样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房钱就放在后院的牛圈旁第二棵树下的……”

    “你说什么!”

    只听“噔——”的一声,床上那一团从被子里发射而出,不是林日迟又是谁。

    花芊纤长的手指绕着一缕发丝,看着一头炸毛的小徒弟,慢悠悠道:“五十七两,这次生活费有点少嘛乖徒儿~”

    “我这个月明明已经给了你一百两了!!”林日迟被着厚颜无耻的态度气笑了,一跃而起就要扑向花芊,后者莲步轻移,借力旁边的柜子跃向窗台,“你的我的分这么清干什么,五十两银子你就和我生这么大气,师父赚的钱不也给你花了么?”

    不说最后这句还好,一说林日迟就火大,抄起房间的剑拔出剑鞘就朝她刺去,“你赚了什么钱?上次你出去招摇撞骗,被撞破了还是我去给你赔的银子!”

    “诶呦,弑师,了不得,教会徒弟砍死师父呐!”

    楼上鸡飞狗跳,楼下的客们人习以为常。

    好一阵终于消停下来,两人相对而坐,花芊砸了一袋银子在桌子上,扬了扬下巴道:“五十七两而已,老娘不稀罕,你答师父一句话,师父给你一百两。”

    林日迟乜斜着眼,余光看向那钱袋子道:“我才不像你见钱眼开……什么问题。”

    花芊偷偷翻了个白眼,“你之前说,你在京城嫁了美男,这事儿是真的?”

    林日迟道:“当然是真的,芝兰玉树知道什么意思吗?”

    花芊挑了一下左眉,掐了一把林日迟的脸蛋:“跟老娘拽文词,你会几个词不都是我教的,我问你,是不是缙云侯谢家小世子?”

    林日迟听到这缙云侯谢家整个人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花芊“啧啧”两声摇摇头,从袋子里拿了两百两扔在桌子上,“行了我问完了,钱给你你睡吧。”

    林日迟哪还睡得着,急忙一把拽住花芊,“师父你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是谢家?”

    “拽什么拽,”花芊一把甩开她,扭了扭手腕道:“我花钱问你事儿呢,凭什么免费回答你。”

    林日迟把钱推给她,“我不要钱,你跟我说,你为什么知道是谢家,发生什么了?”

    花芊本就做做样子,适时轻叹一声,“行吧——”坐下朝林日迟抬了抬手,林日迟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给她倒了一杯茶奉上。

    花芊慢慢品了一口凉茶,在林日迟快忍不住掀翻茶桌的时候,才幽幽开口:“人世子爷对你情根深种咯。”

    林日迟:“世子?”

    “对啊,”花芊说:“你是假死跑路了,人世子爷因为结发之妻早逝,听说丧事办完就大病一场,病情好转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庭院里种枇杷树,这事儿从京城都传到咱这边儿了。”

    林日迟:?

    你说的世子和我认识的世子,好像不一样。

    花芊摸了摸她睡觉翘起来的呆毛,眼神爱怜极了:“没事儿,有时候没文化也挺好的。”

    林日迟:???

    索性花芊今日不是专门来和她说八卦的,打趣几句徒弟把这几日笑料攒够了,才说出正事。

    “潜入琼花寨?”林日迟眨巴着大眼睛。

    琼花寨是丹阳郡一带有名的一个山贼窝点,藏于当地一个险峻异常的深山里,打家劫舍纵火杀人什么事都敢干,有传闻说琼花寨一把手和当地官员有些关系,所以少有在山寨露面,日常寨内事物都由二当家打理,也有一个说法说山寨里根本没有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把手,全部都是当今的老大一手操持,不过官匪勾结肯定是真的。

    不过近几年琼花寨神出鬼没的,很是低调。

    花芊点点头道:“师父我今早听说了个大单子,听说丹阳那边有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被琼花寨的人掳去了,那家老爷子老来得子,平日里就宝贝的不行,现在到处重金求义士救他女儿,消息都传到咱店里了。”

    “不是,你等等。”林日迟抓住重点,“他家怎么肯定是琼花寨的人抓去了,再说了,有钱来云州找人,怎么不直接拿钱去琼花寨赎?”

    “自然是赎不到呗。”花芊摆了摆手,“听说是个大美人儿,那些老贼惦记了好些年,那小娘子刚过完笄礼第一趟出门就被掳去了,原地还落下了她那天出门戴的簪子和手帕。”

    林日迟“哦”了一声,问道:“他家出多少?”

    花芊伸出一只手掌,林日迟毫不不在乎,低头倒茶喝。

    “去看一眼,这个数。”

    茶杯自手中滑落在桌子上,滚了一圈,两圈……

    花芊瞅瞅自家徒弟这德行,知道她心动了,慢悠悠地说:“只需要确认他家女儿在琼花寨的安危就行,若是能救出人来……。”花芊的手指变了变,林日迟的眼神也变了变。

    她震惊道:“这么多钱,都赎不到她女儿一条命?”

    花芊撑着头叹气道:“对啊,这么多钱,我要是山贼让我把自己卖过去给她当女儿都行。”

    “那,那别人应该是不想要的。”林日迟嫌弃道:“这败家速度,家里有矿也不够你嚯嚯。”

    “嘿,你个小兔崽子!”

    而京城缙云侯府,谢辞也一身白衣,正在后院里修枇杷枝,他的神情温柔而专注,时而微蹙双眉,时而会心一笑,仿佛手里的不是剪刀和树枝,而是在读名师大家晦涩难懂的封笔绝作。

    谢辞也身旁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浓眉大眼,头戴额钏,其间缀着的红宝石正中眉心,瞧着人俊雅又喜气。

    少年郎无所事事,就这么抬头盯着谢辞也,在第十次在自家殿下那张脸上看见迷之笑容后,少年打了个哆嗦,终于忍不住说:“世子,你再剪它真的就秃了。”

    谢辞也还没说话,暗处突然跳出来一个暗卫,抄起地上的枇杷枝就给了少年小腿一下“住嘴,殿下这么剪,自然有他的深意。”

    这一下力道并不大,打完暗卫就消失了,少年乖乖的住了嘴,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嘟囔:“这个月花匠来了三次了,最后一次说,如果世子老是乱剪这枇杷,就让世子换个人怀……”

    “嗯?”谢辞也抬起头,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少年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边咳边说:“就让世子下换个花匠,那花匠自知人老体弱,不懂京都风尚。”

    谢辞也满意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剪刀递给他拿好,又替他拍了拍背,“着什么急,本世子又不吃小孩。”

    说完他掸了掸衣摆,抬手在空气中轻扣了三下,一个黑影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迅速站定朝着他低头行了一礼,正式刚才拿枇杷枝打人的暗卫。

    谢辞也正用手帕一只一只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申九,屡教不改,罚俸五十。”

    申九头低得更低:“是!”

    “本世子高兴,奖一百,稍后自己去玉珩领。”

    少年咳完缓过劲儿了,已经忘了刚才的插曲,喜气洋洋地问道:“世子因为什么高兴啊?”

    谢辞也对少年笑道:“谁知道呢。”

    少年左眼皮跳了跳,直觉不妙,正要溜走,谢辞也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温柔道:“允亥,你该跟着先生念书了。”

    叫做允亥的少年听到这话撒腿就要跑,谢辞也挑了一下眉,“申九,把表少爷‘请’到胡先生那里去,告诉胡先生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世子!”申九领了命令,从谢辞也手里接过人,一招就制服了活蹦乱跳的少年。

    允亥一个半大小子,手脚不能动了嘴巴还叭叭个不停:“不是,不是,殿下你玩真的?表哥,表哥我错了,我大老远来京城找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谢辞也看着他,叹了口气,终于摆摆手道:“申九。”

    允亥以为谢辞也是松口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秒他嘴里就堵上了手帕,然后在满脸震惊中呜呜着被拖了下去。

    耳根子总算清净下来,谢辞也手里盘着紫檀手串,等了几秒,身旁跳出一个暗卫。

    那人黑纱蒙面,恭恭敬敬行完礼就自顾开口道:“殿下,丹阳那边有消息了。”

    谢辞也毫不意外:“拿我的令牌去联系太子,就说‘蝴蝶出洞’了。”

    暗卫领了命,却没退下。

    谢辞也很是不喜欢这藏藏掖掖的态度,问道:“还有什么事?”

    暗卫眼睛闪了两下,微微瞥向一处:“回殿下,公主要见您。”

    衣摆随着主人的动作飘动,带起腰间白玉相撞一响,谢辞也边走边一颗一颗捏着手中的珠子玩,随意道:“跟她说我染了风寒,过段时间就去公主府给她请安。”

    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一个温温润润的声音。

    “不用,公主府多远呐,不敢劳世子走一遭。”

    谢辞也牙疼一阵,转身立马带上如沐春风的笑容:“母亲要过来怎么不和孩儿说一声,孩儿让福六他们去接您。”

    “本宫不来,吾儿风寒怎么好啊,要是病十天半个月,本宫心疼。”

    谢辞也眉眼遗传自清宁公主,一双桃花眼看人时自带几分柔情,是以哪怕她下一秒抄起棍子揍谢辞也一顿,旁人也觉得这其中定是深沉的母爱。

    清宁公主,一年十二个月有一半以上都在寺里礼佛的女人,单论外貌说她双十年华也有人信。胞弟是圣上,她从小锦衣玉食惯了,骨子里贪不起来,钱够花就行,对名利也没有追求,从不插手朝政之事也不参加皇宫那帮女人的战斗,不爱奢华与热闹,不看佛经的日子就在公主府里养花花草草,人生很是清闲惬意。

    丈夫是朝廷肱股之臣,儿子是世家子弟模范,如果不出意外,在世家夫人们还在为如何获得更高地位和名声、纠结柴米油盐、折腾孩子嫁娶良人一地鸡毛的时候,她已经过上看看佛经养养花逗漂亮小孙子的超然生活了。

    然而出意外了。

    清宁公主一袭蓝袍青衫,不着珠翠,只一根乌木绾青丝,见谢辞也一张脸笑意盈盈,她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这个月十五,随我进宫参加赏花宴。”

    谢辞也不答,只捂着胳膊喊疼。

    清宁公主瞪他一眼:“去不去?”

    谢辞也:“不去。”

    清宁公主:“不去就给我陪着蓉儿,她来侯府大半年了,你净躲着人家。”

    “娘。”谢辞也语气软下一点,“迟儿才走了多久,儿子怎么能做那等负心之人。”

    清宁公主被儿子说话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给他另外一边胳膊补上一巴掌,“少给我来这套,你当初要是懂点事,本宫孙子已经能绕着侯府跑了,外人不知道,本宫还不知道吗,你成婚以后就没去过杏云轩。”

    谢辞也:“我是没去过,但她又不是没长腿,那么多日日夜夜,你怎么知道她月黑风高之时没来过我紫竹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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