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夏抱臂倚门,冲隗漪似笑非笑:“小丫头躲在房里做什么呢,叫你半天也没见你应声。”

    隗漪想到方才因美色而呆愣的自己,不禁心中羞恼,脸庞迅速染上一层薄绯。

    红夏在月芳斋多年,早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睛,见她一脸少女怀春模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伸手戳戳少女的笑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来的时候我怎么和你说的?不要动情。那些女子的悲剧你都忘了吗!”

    红夏说这话是真心为她考虑。

    鸨母不欲现在就推隗漪上台接客,只给她取个新名——莲谊,暂时把她扔给红夏做个抱琴的侍女,一面学些知识,一面熟悉如何接人待客。

    红夏是月芳斋里的琵琶圣手,名动浔城。

    记得隗漪刚到她身边的时候,那时心中总是忐忑。毕竟这个姐姐不笑时十分淡漠的样子,举手投足间也自带一种飒爽气度。

    只是有一日,两人对坐在一块,红夏端起隗漪斟的茶,拂去表面茶沫,杯盏相撞间生出一点轻微脆响。

    她慢条斯理地轻饮茶水,抬眼似漫不经心地问:“来这里之前可有情郎?”

    “啊?没,没有。完全没有!”隗漪先是茫然地眨眨眼,确认自己没听错后,飞快答道。

    “最好是真的没有,以后也别有。”红夏轻哼一声,又接着开口,语调淡漠至有些不近人情“你可知道这十年来月芳斋死了多少女人?”

    见隗漪愣在原地没有回答,她轻哼一声又自顾自的说道。

    “二十五个。且多半都是爱上不该爱的人,郁郁而终。不要以为男人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是真的爱你。你要是动了真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红夏说着,眼中似有痛色一闪而过,但只一瞬又恢复平静。

    “好了,你回去吧。明日早些过来。”

    珠帘轻响,隗漪已然离开。

    红夏独坐着,转动手中茶盏,望着对面已然空荡荡的椅子,长睫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晌,一句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她和……真像啊……”

    也是自那日,红夏似不经意又语重心长的叮嘱让隗漪明白红夏不过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因此也明白眼下她发怒是在担心自己。便急忙解释道:“红夏姐姐,不是这样的,……”

    隗漪又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红夏这才面色缓和起来,她思捋道:“照你所说,那公子说不定也对你有所想法。今夜斋中有宴会,本想叫你侍奉左右,如今看来,还是警惕些为好。”

    “左右你也没有正式挂牌,今夜就呆在后院中吧。正好也磨炼一番你的技艺。”

    …………看得出来,这位爱操心的红夏姐姐是十分担心她扯上些鸳鸯债了。

    但隗漪还是没有过多辩驳,顺势乖顺应下。

    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在后院她也乐得清闲。

    红夏顺势摸摸隗漪的头,又道:“你随我去取琵琶来,今夜在后院也得好好练习。”

    果然还是躲不了懒。

    “……好吧”

    红夏颇有些欣慰地露出一个笑来,轻声道:“那就快去吧。”

    隗漪在心中轻叹一口气,听话的抱着琵琶往自己房间走。

    彼时走廊安静得很,大概姐妹们都在为晚间的宴会做准备。

    隗漪抱着琵琶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心中却骤然升起一种不祥预感,令她正欲推门的手不由一顿。

    不过迟疑几息的功夫,门被猛地拉开,一双手从房内伸出来以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将隗漪拽了进去。

    隗漪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男人一只手按住她肩,叫她动弹不得。

    正对面正是好久不见的扈青。

    这人怎么来了?!

    隗漪心中暗骂,脸上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扈大人,您怎么来了?”

    “好久不见,小漪。”

    声音一如初见时阴冷,隗漪光听着就头皮发麻。

    扈青笑眯眯地给自己和隗漪各斟了一杯茶。

    “方才吓到了吧,喝口茶压压惊。”

    怎么这回还这么客气?

    隗漪狐疑地盯着他,心中直觉没有好事

    见隗漪还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扈青轻笑一声,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不要担心,你看,这茶我也喝。”

    …………

    隗漪仍有些怀疑,毕竟怎么看扈青都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人。

    见隗漪还是不接,扈青笑容不变,可放在隗漪肩上的手却是慢慢缩紧,隗漪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痛意,大有一股她不喝就要把她肩膀捏碎的意思。

    ……看来不喝是不行了。

    隗漪挤出一个笑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温柔。

    “多谢扈大人赐茶。”

    甫将茶水一饮而尽,耳边蓦得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新手福利二已使用】

    茶杯蓦地从手中脱落摔碎在地,隗漪跌倒在地。

    身体紧紧蜷缩着,腹部像被巨手攥紧搅动,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隗漪面色煞白,泪水、汗珠不要钱一样冒出来。

    “呵。”

    扈青刷地一声展开扇子轻摇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面上十分愉悦。

    “小漪,这滋味不好受吧。”

    “此物名为断肠吻,服之,四十日后若以补药催发,便立刻见效。感觉如何?”

    隗漪躺在地上已是无力回答他无聊的问题。

    扈青并不介意,以十分体谅的口吻接着说道:“好啦,知道你不好受。此后一月复发一次,我有解药呢。”

    说罢,他避开瓷片,蹲在隗漪身边,掰开她的嘴往其中送了一颗药丸,又粗暴地给隗漪灌了许多茶水。

    隗漪被呛得直咳嗽,但身上那股剧痛在慢慢缓解,乃至消去。

    扈青仍然蹲着,不知从哪变出一条丝帕,似乎十分怜惜地将隗漪脸上水迹擦尽。

    他轻拍隗漪的脸,笑道:“好好替我做事吧,隗漪。不听话的代价,刚刚那滋味……你不想再体会了吧。”

    隗漪想避开他的手却没有力气,只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心中燃起滔天怒火。

    她恨扈青,恨无力抗争的自己。

    尽管现在十分想不管不顾暴起杀扈青,隗漪仅存的理智却劝她:

    再等一等,还不是时候,你杀不了他。

    隗漪强撑着睁开眼,锁定扈青,恶狠狠地看过去,试图将这张讨厌的脸铭记于心。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报复回来。

    ……还有……刚刚系统不是说我使用了新手福利二……怎么还是这么痛……

    叮——

    【神探系统已上线】

    【宿主,断肠吻对宿主不起影响。经系统计算显示,若此刻宿主表现异常,将十分有可能会被扈青抹杀。新手福利二可伪造宿主身中断肠吻的假像从而避开生命危机。】

    新手福利二:

    使用次数:1/1

    详情:模拟断肠吻毒发状态。

    ……

    隗漪心中五味杂陈,强烈情感冲击下竟是直直晕过去了。

    但没晕多久就又被扈青摇醒,这人笑眯眯向她告别,又告诉她若要寻解药,只管去找杏林春的陈掌柜。

    *

    经方才那一遭,隗漪什么心情都没了,呆坐在窗边,望着远处开阔的江面发呆,时不时拨弄几下琵琶,假装自己在好好练习。

    就这样坐到月上枝头,夜风渐凉,隗漪正打算合上窗,目光往楼下一扫,却是突然一顿。

    隗漪面色顿时古怪。她牢牢盯着楼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本该出现在夜宴上的红夏,竟和一个的男子正在说话。……似乎还在争吵。

    男子将红夏围在墙角,背对着隗漪,她看不清男子面貌。

    但见红夏情绪却是明显有些激动,不过几回交谈,似乎谈崩了。

    红夏气恼甩袖,径直离去。

    那男子却仍站在原地。

    隗漪皱皱眉,不知怎么想起红夏的告诫。

    ……不要动情?

    所以……红夏姐姐这是遇到旧情人了么……

    隗漪这会倒不急着关窗了,耐心等那男人离开,希望能趁他转身时看清这人的脸。

    过了好半晌,男人才有了动作。

    隗漪也在男人转身的一瞬看清了那人模样。

    是个身量颇高,身材清瘦,相貌清秀温和,气质却有些古板的青年男子。

    瓜是吃到了……本以为这场闹剧到此结束,隗漪扶着窗的手正欲接续先前的动作。

    谁料,在那两人看不到的阴影中,又有个人慢吞吞走出来。

    隗漪睁大眼睛,有些意外。

    ……是傍晚见过的那个郎君!

    【新手任务二:???已完成】

    【宿主获得积分:10】

    【当前积分:10】

    【任务三:???】

    【任务奖励:积分20】

    【完成期限:一个月】

    这下隗漪是当真感到十二分惊讶与好奇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任务与此人有关么?还是与方才两人交谈一人偷听有关呢?

    只不过隗漪知道的太少了,眼下情况也无从可知。

    任务三……

    隗漪下意识把那三个问号看了又看,和新手任务二很像,莫非彼此之间有关联么?

    看来……最近要多多留意红夏姐姐,还得另外要找机会见见那个郎君。

    这般想着,隗漪沉思着放下窗。因而也错过了关窗时楼下那人朝她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第二日隗漪一出门便听斋中姐妹说红夏染了风寒,病倒在床。

    隗漪去看她时,红夏唇色苍白,面上却有些红,隐隐有些愠色。

    “红夏姐姐这是怎么了?”

    红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顾左右而言它“……若以后鸨母叫你挂牌接客,你可要长些心眼,向其余姐姐取取经。”

    隗漪一下便明白过来。月芳斋中论琵琶,自然是红夏姐姐最好。

    隗漪琵琶水平虽与其他姑娘类似,可是其余人都有更擅长的技艺,也另外都安排了事宜。

    只有隗漪平常只需跟着红夏练习……可如今红夏一病,斋中一些事务总要让人顶上。

    若是之前,隗漪肯定要推脱,但如今红夏病了,定是要好好休养的……

    况且她也刚好要想去寻昨日那位神秘郎君。……去前院肯定比在后院方便。

    心中接受良好,隗漪爽快应下,“红夏姐姐安心养病吧,我可以的。”

    红夏这才对她露出笑容,“我就知道隗漪一定能将事情做好。”

    隗漪望着红夏的笑脸,昨晚的疑惑又悄悄浮上心头。

    隗漪担心地看着这个一直对自己诸多照拂的姐姐,几番犹豫,终是下定决心。

    她迅速起身开门扫一眼,见无人,又迅速关上门。跑回来便凑到红夏身边,低声说:“红夏姐姐,我昨夜看见你了……”

    红夏一下子攥紧她的手,面上血色尽褪,“你,你看到了?”

    “红夏姐姐,他是……”

    你的旧情郎么?

    隗漪看着好似一触就碎的红夏,默默吞下后半句话。

    但心中却十分不解。

    月芳斋对此管得并不严苛,与男子私底下有些交情,只要不过火,鸨母并不会过问。

    红夏姐姐为何如此情态?

    “好莲谊,此事你只当从未见过,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说昨日的事!”

    隗漪的手被攥得有些疼,可对上红夏通红的眼睛,她旁的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点点头,“红夏姐姐,我知道了。”

    红夏松开她的手,躺平了,闭上眼睛,面无表情,“你回去吧,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再来了。”

    “我……是,红夏姐姐。”

    珠帘轻响,屋子内除了红夏,再无旁人了。

    半晌,红夏喃喃道:“莲谊,只盼日后没有连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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