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很明显都愣了一下。

    老人笑道:“你们两个还是同学啊?那太巧了太巧了,杨杨,你们班同学都是好孩子啊。”

    “……”姚杨看到爷爷脚边那个购物篮,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谢谢你,我爷爷他前几天洗澡不小心滑倒把腿磕到了,所以不太方便,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许衿摆摆手,心里在感慨缘分的奇妙,“我顺手帮忙而已。”

    忽然,许衿意识到了什么:“你也住这边小区……?”

    “噢,不是,我爷爷和奶奶住这里。”姚杨的目光轻柔地落在许衿身上,她把自己包裹成粽子的装束平日在学校是见不到的,十分可爱,“明天就是元旦了,这不得回家看看嘛,你家住这里?”

    许衿点点头。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她说了声不好意思,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发现是谢珩打来的。

    “喂?”

    “你现在在家吗,我在小区外面,下来,带你去个地方。”

    “……”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的,许衿有点没明白,“去哪呀。”

    “这你不用管,下来就行。”电话那头的少年声音轻松,语气也很鲜活,“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把你拐走去卖钱。”

    许衿笑了笑:“行,我正好在超市买东西呢,等会结账出去。”

    挂上电话,她看向姚杨:“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啦,元旦快乐。”

    “啊?这就走……哦好,元旦快乐。”姚杨欲言又止地看着许衿。

    她手里拿了一袋泡面和一罐果粒多,把手机塞进兜里的动作略显笨拙,但脚步急促,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去干什么。

    经过蔬菜货架拐角的位置,她终于把手机胡乱捅进口袋,把手拿出来的时候却顺手带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啪的一声。

    那东西摔在地上,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许衿走得急,丝毫没有注意到掉了东西。

    “许衿!你等……”姚杨小跑着追上去准备叫住许衿,却在看到那个东西时愣住了。

    那是个药盒。

    很小很小的一个长方形纸盒,风格也很简约,盒子上方方正正写着几个字:盐酸舍曲林片。

    老人摇着轮椅过来问:“怎么不追上去把东西还给人家呀?”

    姚杨这才如梦初醒,再一抬头,看见许衿已经结完账正准备出去。他攥紧了药盒,快跑几步跟了上去。

    不知是心思乱了还是什么原因,刚跑出去一步脚下一打滑差点摔倒,惹的打扫卫生的阿姨吓了一跳连忙来问他有没有事。顾不上太多,他急着去追许衿,又被收银台旁边的购物篮绊了一下,差点再次狼狈摔倒。

    等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出超市的时候,只看到谢珩站在车边给许衿打开车门,看着许衿安全坐进去之后自己也上了车。

    一两秒钟后,车子缓缓启动。

    还是没赶上。

    冷风一吹,让他打了个冷战。

    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许衿,也完全没想到她会跟谢珩关系好到这种程度,到了晚上还要一起出去。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其实心里早有预料,运动会那天听到谢珩让许衿给小猫起名字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后来在超市遇到谢珩买沙拉酱更坚定了他的想法。

    但一切的猜想都不如眼前看到的一切。

    老人已经结完账出来,姚杨立刻撩开门帘。

    “东西还给人家姑娘了?”老人问。

    “没追上。”姚杨淡淡道。

    老人阅历无数,自然看得出姚杨脸上那落寞的神情是缘何而来,刚要劝几句,余光借着超市牌头的灯光看到了姚杨手里那个药盒。

    “这药盒……是那个姑娘掉的?”

    姚杨拿起药盒看了一眼,点点头。

    老人面色瞬间凝重:“那姑娘平时在班上有什么心理问题吗?”

    姚杨没明白老人的意思:“没有啊,她挺好的,有什么心理问题?”

    “这药一般是临床抑郁症才会吃的,而且普通药店买不到,她居然随身带着。”

    姚杨:“……”

    他愣在原地,感觉耳边嗡嗡作响。

    ——

    车子在高速上飞速行驶,许衿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跨江大桥上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很是漂亮。

    “到底要去哪呀,车子开了半个小时了吧?”许衿问。

    “快了,十五分钟就差不多到了。”谢珩回答。

    车子里放着激扬的音乐,一改往日的风格,暖气开得也恰到好处。

    “你刚刚去超市就买这个?”谢珩指了指她购物袋里的泡面和酸奶。

    许衿点点头:“懒得给自己做饭了,我爸妈都不在家,自己凑合凑合就行了。”

    震天的音乐声隔着窗户挤了进来,鼓点张扬,人声鼎沸,远远一望人头攒动。

    车子停在路边,赵叔说道:“步行进去吧,我在这边找个地方停车,人太多了开不进去。”

    谢珩嗯了一声跳下车给许衿开了门,还没等许衿说话就一把拉着她冲进人群。

    夜晚的寒气夹杂着小吃摊的香气一起混入空气,调出独一无二的烟火气息。小情侣携手依偎,父母带着孩子,年轻人带着朋友,各种各样的人聚在这里。

    五颜六色的灯光不停变换闪烁着,像一条靓丽波浪滚过人群,勾勒出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庞。

    许衿的手被他牵着,二人一刻不停地跑动着,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五光十色的灯光,穿过不知多少个小吃摊,耳边呼啸着风声和音乐的鼓点声,冰凉的触感刮得她脸颊生疼。

    但心底却有一种雀跃的感觉呼之欲出。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肆意地奔跑在人群里了?

    那一刻,不好的回忆,学习的疲劳,对未来的迷茫,对人生的无助,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脚步一刻都不曾停下,她喘气喘得厉害,却并不觉得难受,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谢珩牵着她手跑着的背影,属于的少年的肆意与明媚落在她眼底。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朵粉色烟花炸开在灰黑的天幕中,惹得一阵欢呼。

    两人站定在一幢建筑前,大口地喘息着。

    谢珩笑着问她:“累不累?”

    许衿摇头:“不累。”

    她太开心了,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感觉,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冰凉的空气混杂着一丝烟火味被吸进肺里,她站直了身体,抬起头,看着绽放在天幕上的烟花。

    “走,还有更好看的。”谢珩拉起她的手走进了这幢建筑。

    这里好像是一个小茶楼,占地规模不大,但是装修豪华典雅,连地毯都是羊绒的,前台有专门的服务员,看起来像是有钱人的消费场所。

    谢珩给前台递了一张卡,服务员会意地点点头,引着二人上了电梯,按下了一个数字。

    电梯安静地运行,终于在到达楼层后“滴”一声停住,电梯门缓缓打开。

    整个走廊的布置安静,让人感到十分舒适,脚下的地毯已经变成了棉质,上面绣着好看的花纹,一幅幅精美的画作挂在墙上,与暖黄的灯光相得益彰,似有似无的茶香让人心情愉悦。

    谢珩走到一个包间前用卡开了门。

    许衿跟在他身后。

    包间不大,只有一个桌子和茶柜,小桌子上摆着成套的茶具,一旁的展柜里放着各种各样名贵的茶品。

    谢珩却径直走到落地门前,三下两下打开门锁走上阳台微仰着头,冷气与烟火气一起涌进屋子。

    许衿跟在他身后,刚踏出小阳台,忽然一枚烟花在天空中炸开。

    砰的一声。

    金黄色的星火四散而落,在下坠的过程中燃烧成点点星芒,最后彻底隐匿于夜空。

    许衿侧着头看谢珩,正好谢珩也转头看她,两个人在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对视。

    烟火的亮光在她眼底升腾,清澈,不含有一丝杂质。

    谢珩双手撑在围栏上,用脸去感受晚风的亲吻:“你离开绥州前陪我过得最后一个新年也是在这里,我答应要带你来看烟花,但是还没等到零点被我爸发现了,他让赵叔把我带回去了。”

    许衿静静地听着那段属于他们两人但却被她尽数遗忘的时光,表情波澜不惊:“然后呢?”

    “然后没办法,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就打电话给许叔叔让他来接你,但是当时路况不好,开车过来得两个小时,我担心你害怕,在车上的时候给你打电话,安慰你,让你自己拿着卡点点吃的。”

    他声音平静,像是在讲故事:“就在我最着急的时候,我在电话里听到你那边烟花炸开的声音,零点了,我没能陪你一起跨年。”

    许衿听着弯了弯嘴角:“不对,这样算一起跨年了,因为我们在打电话。”

    谢珩也笑:“算不算的都是当时的事了,三四年过去了,你根本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虽然不记得了,但我了解我自己。”许衿又看向漆黑的夜空,“肯定算的。”

    话音刚落,时针指向数字12。

    漫天的烟花齐齐炸开,人群的欢呼声也覆盖在烟花之下。

    许衿抬着头,看着漆黑的天幕上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形态各异地绽放开来,像一场巨型的视觉盛宴。

    新的一年,开始了。

    许衿笑了笑,看着无数的烟花光芒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谢珩的轮廓,他一直都像阳光一样,笑着,奔跑着,温暖着她。

    心脏久违的有了那种感觉,那是一种难言的悸动,像微风拂过田野,清泉滋润禾苗。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心动的感觉吧。

    谢珩看着她:“许衿,明年的新年,我们一起去摩天轮上看烟花吧?”

    许衿笑了笑:“好啊。”

    “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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