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讨厌过纪玖舟。”

    第八章讨厌鬼

    课前的预备铃响起,戚诗揣好饼干,拍了拍口袋。

    “谢了。”

    “等等,你叫什么?”纪玖舟叫住她。

    戚诗神情有些不自然,轻蹙了眉,若有所思道:“问这个干嘛,我们又不认识。”

    他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缓缓喊出:“纪玖舟,我在七班。”

    当时她心里甚至觉得纪玖舟有些难缠,自己只想快些回班。

    “戚诗。”

    她轻飘飘一句,也没顾得上纪玖舟是否听得到便回了班。

    戚诗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从门口回到座位的路上不免听到耳旁边传来的谈论声,嘁嘁喳喳像是树上乱叫的乌鸦。

    窗外阴蒙蒙的天气笼罩着整个教室,她能感受得到,尽管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若有若无,那聒噪的声音却始终停不下来。

    “原来她叫戚诗,你和她说过话吗?”

    “没有,但听说她家庭条件不错,长得也很出众。”

    “大小姐来体验生活呗,和那个祝时桉一个样。”

    “你说纪玖舟不会看上她了吧…那我就失恋了…”

    “纪玖舟能看上她?”

    ……

    戚诗的脾气一向差劲,她不懂自己只是脸长得比较冷,再加上不擅长与人交流,怎么能衍生出这么多刺耳的话。

    她顺手拿起一女生桌上的矿泉水瓶,掂量了两下,用力敲打在桌子上。

    砰的一声,全班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戚诗只反问了一个问题,一个她觉得简直离谱至极的问题,她冷哼一声,稍俯过身,一手支撑在桌子上,声音低沉有力:“我用他看得上?”

    “还说,我是大小姐?”她鼓鼓掌:“那我要是大小姐他配不配得上还另说呢。”

    她撑起身子,对着那些人,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嘴巴闭严实点,我根本看不上那个卷毛男。”

    上课铃声响起,祝时桉从讲台边小跑过来,拉过戚诗,小声嘱咐道:“诗诗老师来了,先回去。”

    戚诗也懒得和她们计较,自己从来不惹事,但却被别人误以为自己就是怕事的人。

    高中的晚自习一般都到很晚,虽是夏天但天已然全黑,教室里早已经空荡荡,只剩下戚诗边收拾书包边等着祝时桉。

    操场上还留着几个爱打球的男生,从窗户传来嘈杂的声音。

    戚诗闻声望去,胳膊杵在窗台上轻轻托举着下巴,晚风吹过她的短发露出她耳旁的一颗红痣。

    脚步声逐渐靠近自己,她没放在心上,心想或许祝时桉这次总算快了些。

    她撑起身,微微侧过去,月光正路过窗旁,一阵风袭过,吹动她身上那件宽大的夏天校服,戚诗身材消瘦,骨架较小,虽个子出挑,但站在窗前风一大了点怕是会吹倒的模样。

    眼前的人和预想的似乎有些不同。

    “纪玖舟?”

    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说出后才回想应该是没叫错才对。

    他没有站的很近,只是在后门的不远处,呆呆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被唤了一声后,他立刻反应过来,手中的篮球也掉落下来,向戚诗的方向滚了过去。

    她稳稳接住,直起身子:“你不去打球吗?”

    纪玖舟揉了揉后脑勺,谎扯了一句:“打,完了。”

    戚诗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撇过头轻笑了一声,她缓缓走了过去,递过篮球:“来干嘛?”

    他没有接过篮球,蓄意凑近她,眉眼间透出几分狐媚,嗓音酥软:“如果这次分班我们分到一起,能加联系方式吗?”

    戚诗没有躲开,反看向他,只是那一刻,她心里忽然产出浓烈的兴趣,对纪玖舟。

    逗逗他应该也挺好玩的。

    她故意撩拨道:“你猜?”

    “诗诗,我们走吧。”祝时桉擦着手刚走到后门,看到纪玖舟,神色一震。

    “好。”戚诗应了一声,拎起书包擦过他的肩,只留在纪玖舟还杵在原地。

    纪玖舟还没死心,转身冲背影喊了句:“喂,行不行啊?”

    她摆摆手:“再说。”

    纪玖舟被弄笑了,这算什么?既没同意也没拒绝?

    两人的身影逐渐在他的视线中消失。

    学校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几名零零散散的住宿生,结伴同行。

    昏黄的路灯打在校服上,把二人的影子慢慢拉长。

    快要走到校门口时,祝时桉手里紧握着书包带,语气犹豫:“诗诗,今天班上那些女生那样说你,你还是别和纪玖舟走的太近了。”

    戚诗脚步停了下来,语气严肃,她并不赞成祝时桉的说法,或许在她看来,被讨论是件多么大的事情,但这世界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不顺人心,人心便不会站在你那一边。

    而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包容下完全的自己。

    那么,就做好自己。

    她纠正她的观点:“祝时桉,那是她们的错,我做好自己就行了,没必要因为他们的话刻意躲开纪玖舟,那样她们只会说的更难听。”

    “可是…”祝时桉仍有些担忧。

    她打趣起来:“没事,至少我觉得接触纪玖舟比接触她们强多了。”

    祝时桉叹了口气,她也清楚,其实相比于自己,戚诗总要勇敢的多,从来没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校门口的白色轿车摁了摁喇叭,是祝时桉家的司机来接她,她连忙和戚诗告了别:“诗诗明天分班成绩就出来了,如果不在一班你也要来找我。”

    她扬了扬手:“再说。”

    祝时桉紧紧拽着戚诗,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委屈巴巴的眼神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没了法子,轻叹:“行。”

    祝时桉一秒转变了情绪,一脸就知道你会答应的表情再也藏不住:“走啦~”

    她直奔着白色轿车跑去,轻快愉悦的与戚诗挥手告别。

    祝时桉成绩优越顺利进入了文科a班,戚诗和纪玖舟总分只差了一分,进了文科b班。

    搬书的那天纪玖舟提早搬好了自己的书,随后大摇大摆走到戚诗的位置。

    得意扬扬的拿出兜里早已准备好的纸和笔:“说好的,给联系方式。”

    “你要是耳背就早些去治,我哪句话有说过给你联系方式了?”戚诗只顾得收拾书,才没心情搭理他,连瞥都没瞥一眼。

    纪玖舟单手撑在她书桌的一角,啧了一声:“你怎么还反悔呢?我也算是你……”

    戚诗收拾好书籍,背上书包歪头问道:“是我什么?”

    “你的……”纪玖舟一时语塞,又转念一想,灵光乍现道:“你饼干的救命恩人。”

    戚诗眨巴眨巴眼,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一脸冷淡:“起来压我书了。”

    她拽走最后的一本,头也不回的往门那边走去。

    纪玖舟连忙追上去伸手要抢过她手中的书:“我帮你。”

    戚诗巧妙躲了过去,紧紧蹙着眉语气有些急:“不用,我自己来。”

    刚刚近距离一看,纪玖舟才发现她的脸色不是很好,额边还有冷汗,走的倒是快,或许是手上书有些重,偶尔还用大腿垫一下。

    就算这样,都不想说,让自己帮下忙,

    “你不舒服,我来。”纪玖舟没有犹豫走到她身边,没等她躲过去一把抢了过来,动作干脆利落又带点强硬。

    她似乎感觉到纪玖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适,紧跟上去,手紧紧抓着书包肩带,上下打量着他:“我没事,过一会吃个饼干就好了。”

    “没吃早饭?”

    “没那个习惯。”戚诗云淡风轻道。

    纪玖舟瞥她一眼,连忙认可地点点头:“不愧是大小姐,有脾气。”

    到了新班级,戚诗先是环顾了一圈,慢慢的跟着纪玖舟的身后,除了纪玖舟,戚诗找不到第二个能叫的上来名字的人了,倒是那几个女生也在这班,自从被戚诗教训了一顿后,现在也不敢再瞎说什么了。

    周围的空桌椅很多,但看着他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拽了下纪玖舟的衣服:“你要给我放哪儿?”

    “我旁边啊,正好有空位。”纪玖舟用下巴指了下靠在窗旁的两个位置,靠过道的位置被书堆满,里面的桌子上的书明显较少,看上去应该是特意给戚诗留的。

    他还一脸得意地笑着,心满意足的放下书,稍稍仰起头,一手拉开椅子,眼尾弯起的褶皱藏着一丝丝小狡黠,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尖尖的虎牙,稍微有些孩子气,耸了下肩:“没办法,这就是缘分。”

    戚诗轻佻了下眉,挤了个笑:“我们只有缘,没有分。”

    她走进座位里捧过书,寻找别的空桌,陆陆续续的人已然都到的差不多了,除了纪玖舟身边还有一个就是他的前面了,戚诗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道理,选择了前面的空桌。

    早自习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戚诗还没收拾好大半,胃疼的难受,她一手揉着胃,脑海里在去超市和继续收拾的选择中纠结。

    没等出答案,桌子上忽然飞来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些充饥的东西。

    “饼干没有了,阿姨说晚上进货。”

    纪玖舟插好热的牛奶放在她的桌角,又蹲下去捡刚戚诗弄掉的几张试卷,他蹲在戚诗座位的旁边,仰起脸,没了之前吊儿郎当的劲,反倒是一脸正经让戚诗还有些不适应:“我来吧。”

    她拿着牛奶,是温热的:“谢谢。”

    她看着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戚诗到现在也弄不懂,纪玖舟这个人为什么能对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这么好。

    戚诗随手翻看起袋子里的东西,纪玖舟买了不少,她只随便选了一个全麦面包,拿起时刚好发现被压在下面的胃药。

    然后她想到了什么,拿出一张纸,写了些什么递给他:“纪玖舟,这个给你。”

    “嗯?”纪玖舟不明所以但仍接过。

    “联系方式。”

    那天纪玖舟几乎每节课都在笑,尽管他就是爱笑的人,有事没事便打开看看那张纸条,数着墙上时钟上的时间,期待着放学,期待着好友通过,期待能每天都和她讲话。

    从那天过后,纪玖舟路过早餐店都会买上双份早餐,然后等着还睡眼惺忪的戚诗慢悠悠的走进早餐店对他说那句——

    “早——”

    满面无奈的纪玖舟死死盯着戚诗,指了指墙上的电子钟,数字明明白白显示着八点四十分,他抱着双臂,愤愤道:“几点了?我约的是不是八点练车七点半吃早饭。”

    戚诗坐在纪玖舟对面,眼睛半眯着,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一味地点着头:“是是是,纪教练。”

    纪玖舟催促道:“快吃。”

    她舀了一勺粥,刚搭在嘴唇上滚烫的热气让她瞬间清醒。

    “这么烫?你谋杀?”

    她这才看清桌前的早餐,不知道让早餐店的老板热了多少遍,依旧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纪玖舟只啧了一声,和她换了碗。

    她再次舀起,温度刚好。

    许多年前的早餐店,纪玖舟也是比她很早到,点上两碗粥和小笼包,替她吹好。

    她一直讨厌吃早餐讨厌小笼包讨厌没有味道的粥,讨厌叫她吃早饭,但她从未讨厌过纪玖舟。

    尽管他是个讨厌鬼。

    “明天练车别迟到。”

    她轻撩起头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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