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真真是乱了。人们不再向宗门祈祷,不再向神灵祈祷,倒真是向魔祈祷来。

    林墨白很快到了城口,城口驿站处绑了匹白马,正是公主骑的那匹,看来公主确已回宫,她这才安心入了城。

    数十里路,两番景象。

    城内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张灯结彩,沿街堆积丰盛果实,寓意早生贵子,五十步一个米篓子,积成尖端的大米白花花的,寓意丰收。

    全全贴上了“囍”字。

    由于下过雨的缘故,地面有大大小小的水坑,反射着天空的云清。

    从米篓子里散落的米粒积在水里,被值守的侍卫踩来踩去,也只有侍卫在踩来踩去。

    城里无行人来往,连一点人声都没有,仿若空城。大概如此,才会有来往的两轮推车,趁无人时赶忙输送货品。

    车上以红布遮盖,车把悬有“囍”字贴好的铜镜,林墨白一眼认出那是车夫做的遮眼法。

    铜镜可是阴阳镜,这些推车,是将城内尸体推去城外处置专用的车辆,看车轮压得极沉,看来宫中又有不少人死了。

    林墨白入的门是皇城的东门,进入皇宫后,还需要沿狭窄的千步廊折走一段路程,才能回侍卫处。

    千步廊极窄,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这专为皇城防护所建,只供下人行走,为此两边都是青瓦高墙,除了有一角落。

    该角落位于藏书阁外,园丘坛之后,是宫内禁地,曾传不断有人在此跳井轻生,于是被皇帝下令用红砖堆起,修以石碑警告。

    即使无禁令,加上东门本也少人走,基本无人经过。

    林墨白这次必须由此千步廊经往侍卫处,路过禁地时,见半丝半缕的光线从红砖之中穿过,幽幽然然,好似有魂未散。

    林墨白其实听过这里的另两个版本。

    一是说,有下人在此处挖通出宫暗道,因此才被皇帝封起;

    二是说,这里有失子过世的冷宫妃子魂魄在此徘徊,天天哭泣,于是石碑上刻的都是符文。

    已是日头高升,经过此地还是不寒而栗,日光未能光明地洒落在在千步廊之内。林墨白经过时,竟听到禁地处传来一些骚动声。

    那声音又浅又轻,呼唤着:“嘿嘿嘿,乖乖,快回来吧!好大郎!”

    想起死去冷妃的传言,林墨白心头一颤,不忍好奇,从食指粗的砖缝中看过去。

    光线正松松垮垮地落下,均匀地铺在一栗黄硬物之上。

    她大吃一惊,头左歪右扭,要确认那是何物。

    最后终于确定,那确确实实是一个腰牌,正瘫在人的腰腹上。

    “快回来吧!好大郎!你娘想你了!”

    那几唤声还在,轻轻细细的。

    林墨白怕地上之人遇到事故,又想起宫中或许还有魔在搞怪。考虑到再从千步廊过去需绕一圈才到禁地,于是她下定决心,后退几步。

    一、二、三!

    细数三个数后,林墨白用力蹬地,在红砖墙上如履平地,几步一翻,过了那高墙。

    高空落下之时,将军苍白的脸出现在林墨白的眼里!

    竟是!将!军!

    几个时辰前,将军急令林墨白替其出行,护送坐在第七路马车内的公主。

    并且,将军再次强调,是以“将军”的身份,而非林墨白自身替其出行。

    为让他人明确身份,甚至将星陨刀借林墨白用。

    这也是为何一路人人都称林墨白为将军的缘故,加之脸上的半脸面具由铜与牛皮制,厚实粗糙,连透出的声音都粗狂了许多,分不出她是女声。

    林墨白未曾问将军此意何为,只从他言语神情中,知事情紧急,不得有误,她要听命行事,不可有违。

    不知道将军为何在禁地出现,还、还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唇色发白,如睡过去。

    当然这只是林墨白一厢情愿的想法,她抖动的指尖伸向将军鼻息,想探气息,确定将军是不是如她所想那般——

    “嘿嘿!”

    双眼一黑,热乎乎的敷在眼前,一声童言身后奶气传来:“嘿嘿,你来捉我啊。”

    林墨白:!!

    林墨白停止动作,翻身一擒,去抓捂她双眼之人,擒到两只肉乎乎的小拳头,往上一瞟,一肉乎小儿站在面前,头上的冲天炮随他说话摇摇晃晃:

    “嘿嘿。”

    “啊啊唉!!”

    轻轻细细的声音又传来,语气之中多了无奈和急促:“快回来吧!好大郎!现在不是玩的时候!”

    “唉不然我不管你了,你这般寻死,我尽力了。”

    那唤声成了自言自语般,林墨白随她说话时,往那方向寻去,目光过地面,过杂草,过石碑,最后落在石碑之后。

    将军与石碑仅一步之隔,于是她拖着小儿绕到碑后。

    石碑之后真有一井,真如传说中一样用石块封堵,她俯身一探,并无缺口,于是顺着石井走了一圈。

    石井一看可知无人打理多年,杂草都从地下大片冒出。石块间隙狂中热生长,都开出一片白色小花来。

    而后,她又看去小孩一眼,小孩身穿的是素色锦服,上面未见任何花纹,束衣腰带有所不同,素色之上写满了文字。

    分明是祭祀用服。

    林墨白明白了。

    皇上活人祭祀,宫里应是有人不满,在祭祀时动了手脚,留下孩童性命,或许禁地里暗藏了手脚,要将孩童秘送出去。

    她蹲到地上,用刀鞘捅了桶花区。

    无人应答。

    再捅了捅。

    无人应答。

    又再再捅了捅。

    “哎呀!行啦行啦!”

    细声细语,离近听来,不是女妃的声音,更像是公公的声音。

    白花涌动,被挪开一条缝隙,弹出一只眼睛,眼圈四周是涂得花白的粉:

    “嘿嘿嘿,是将军啊!能否帮我把那小儿弄进来。就挪开那块凸起的石头便可。”

    林墨白不知所以,再次确认:“公公救下了祭祀用的童男童女,是要小孩作甚?”

    公公嘻嘻笑着:“将军不需多问,既然能留活口,必然是好事。”

    林墨白还想开口多问,那只眼睛一眨,眼波流转,先道:

    “将军不帮的话也无事,我本也不想多事。就当小孩命薄该死,躲过一劫,偏偏被那巧物吸引,自寻死路。”

    说罢,他扯着白花连土的细根,想将其重新挪回原处。

    林墨白扫过小孩一眼,目光落在地上的一竹蜻蜓,不知是哪个小孩在逃生中落下的玩具,被此孩童看到而玩心大发,不忍离去。

    公公这话是正正对了林墨白的道德深处,她刀鞘一定,不让公公动手,道:

    “这忙我帮,若无名小孩在宫中多跑,绝对无命。”

    林墨白挪开石头,将小孩抱来,石头下方伸出一双手,手指修长俊美,让人多驻目停留。

    那双手接过小孩双腿,正是要抱小孩进去的时候。

    远处传来繁乱的脚步声。

    不好,怎会这个时候有人来!

    林墨白情急一跃,迈到石碑之前,蹲在将军之后,靠身躯遮挡,正好挡下枯井的洞口。

    听着身后三声“咚咚咚”,公公与林墨白未言一语,默契地以敲石为号。林墨白盯着来人,动用星陨刀刀长面宽,偷偷地慢慢地将石块推了回去。

    来人的黑色长靴在眼里放大,再是腰间小刀,腿、臂、肩上眼熟的护具束在鸦青色圆领袍衫之上,是侍卫处的同僚。

    侍卫们一行约七八人,在最面前的,是殿前司的人,林墨白认得胡子花白的正是殿前司的大主管段干赵。

    “侍卫处林墨白参见大人!”林墨白单膝跪地作揖,道:“将军他……”

    “来人,将广阳曜拿下收监!”

    两个侍卫在林墨白的愣怔中上前,拖起广阳曜的两臂。

    林墨白:“大人,将军他……”

    “他杀了殿前司二主管孟暨!”

    林墨白的眼里闪过诧色,重复道:

    “他杀了殿前司二主管……孟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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