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不仅办了一场盛大的寿宴,还在宴席上忽然认了一个干女儿。不少人听说这事,无论存着什么心思,都想过来道一声恭喜,也见一见到底是谁有这等运气。

    一见之下,众人难免被震得七晕八素。

    京城里何时有了这样一位美人,晔兮如华、温乎如莹。安静地坐在人群中,便见之忘俗。

    郑夫人四两拨千斤,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前来祝贺的客人。宋玉姝只是在需要自己开口的时候才简单地回应几句,配上那样一副容貌,格外惹人怜惜。

    有不知情的客人询问,郑夫人便大方介绍,“这是工部员外郎宋大人的次女宋玉姝,于我有恩,我们极投缘。夫人日后可要多关照我这女儿。”

    对方自然又是一顿让宋玉姝不好意思的夸赞。

    她听得耳尖红红,便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再抬眼,忽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王清妍。

    说起来,若是没有王清妍忽然疯了一样推倒她,她还不敢破釜沉舟,就这样毫无准备地以真面目示人。不破不立,其实她现在还挺高兴的。

    .

    王清妍本来是跟着母亲来给国公夫人见礼,听说国公夫人新收了干女儿,可她没想到,干女儿竟然是宋玉姝!

    她怎么能是宋玉姝!宋玉姝怎么可能是她!

    宋玉姝明明已经被自己推倒在地,昏死过去。可现在却犹如神助般,不仅毫发无伤,一改那副平庸模样,更是一下跃身成为国公府的女儿。

    这一幕让她难受至极!简直不可思议!

    她不顾母亲王氏的提醒,走上前低声质问:“你究竟是谁?你当真是元嘉郡主的女官宋玉姝?”

    不用宋玉姝回答,陆晚便跑过来,甜甜道:“王姐姐,刚才你没在才不知道。宋姐姐的故事可传奇了,刚才国公夫人还给我们介绍了一遍。她们就是在青云寺认识的呢。”

    仿佛还怕她不生气一样,故意道:“没想到宋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多年偏要化丑丑的妆,委屈自己。现在好了,以后宋姐姐再也不用隐瞒了。”

    陆晚的声音不小,声音又有穿透力,不少人都注意到这边。

    两位美人站在一起的冲击力不可小觑。

    以往只知道王清妍有“京城第一美人”称号,能有此美誉,自然也是极为出挑的容貌。可如今与宋姑娘站在一起,大家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看向后者。与宋玉姝相比,王清妍的美竟是俗了……

    看在王家世家的面子上,倒也不好当面议论。但那些心知肚明的眼神、似有若无的打量、颇有意味的浅笑,都让王清妍觉得很难堪。

    连她自己也突然害怕起来,害怕陆世子会见到真实的、不加掩饰的宋玉姝。

    她忍不住看向郑夫人,道:“夫人,听说宋姑娘克父克夫,是孤煞命格。您真的要认这样一个干女儿吗?”

    “妍儿住口!”最先出声的不是宋玉姝、不是陆晚、不是郑夫人,而是她的母亲王氏。

    王氏没想到,平日里最是知礼守矩的女儿,竟然在人家的寿宴上,说出如此不成体统的话。

    他们世家最讲究含蓄矜贵,便是有一分意思也要说成三分委婉,绝不会将话如此赤裸直白粗糙地摆在明面上。

    何况,人家已经欢欢喜喜地定下了,宋家满意,郑家满意,你偏要跳出来多管闲事,你是什么立场和身份说这话。

    她此时真想把女儿立刻带回家。省得在外面丢人。

    王氏走上前拉住王清妍,对着郑夫人歉疚道:“夫人,小女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言。命格之说虚无缥缈,岂能以此评说一个姑娘家。妍儿,还不认错!”

    王清妍自知理亏,向郑夫人道:“夫人,清妍说话无状,还请您见谅。”

    郑夫人语气疏离,“王姑娘也是姑娘家,怎么能如此口无遮拦,你可知这样的话对国公府玉姝会造成什么后果?”

    “她生身父母俱在,以后还有国公府做她的后盾,如果这样的命格还不好,那这天下女子还剩几个是好的。”

    郑夫人一向低调,这话却说得傲气十足,但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是啊,她都成了国公府的干女儿了,看国公夫人对她的偏爱和袒护,怕是家中那个不是亲生的庶子也赶不上呢。就这还是孤煞命格?

    王清妍被王氏紧紧拽住,不让她再肆意妄言。她无奈,只能眼神示意余斐儿。

    可余斐儿却不敢上前。刚才那一桌不过都是些年龄相仿的姑娘们,她说几句话而已,顶多惹她们不高兴。可现在这会儿可都是各府的主母夫人,每一个都不是自己家能惹得起的。若是她惹怒了国公府,即便王家事后相帮,她们还要担心国公府会不会从中使坏。

    思及此,余斐儿悄悄地后退几步,假装没看见王清妍的暗示。

    此时,郑夫人还未说完,她环视一周,道:“玉姝本不让说,不过此事闹成这样,我不说,反而要惹得大家误会。”

    旁边有夫人追问,“国公夫人,有什么事,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郑夫人:“我这干女儿曾经在青云寺后山有一番奇遇,找回了二百多年前至一大师的舍利子和一卷佛教圣经。青云寺为此专门建造一座舍利塔用来供奉这枚舍利,特意邀请玉姝参加。那天,舍利子送进塔内,无数金黄色彩蝶忽然出现,围着玉姝环绕不止,九九方息。这种景象,若真有命格之说,也该是大大的吉象,何来孤煞命格?”

    没想到啊没想到,众人以为今日这寿宴已经算是精彩纷呈了,没想到竟还有故事。大家只当这位宋姑娘经历坎坷、容貌绝色,已实属不凡。没想到,竟还是颇有佛缘之人!不由啧啧称奇。

    陆晚却是想到了刚才余斐儿说的话,她看余斐儿不停地往后躲,眼睛一转便猜到了什么。她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大声问郑夫人:“伯母,可我刚才明明听余姐姐说是宋姐姐的嫡姐引来的彩蝶环绕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郑夫人:“郡主,是哪位余姑娘?”

    陆晚小手一指,人群中的余斐感受到纷纷投来的目光,定在原地不敢再动。

    郑夫人看向她,“余姑娘当日也在青云寺吗?”

    余斐儿犹疑,“我……没去过青云寺。”

    郑夫人:“那何出此言呢?”

    余斐儿挣扎,“夫人,我家中有一婢女是柳州县人士,当时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说宋家大姑娘宋玉瑶引来异象,是天命之女,反而宋二姑娘命格不好…”

    郑夫人又问:“那余姑娘这婢女当日可在青云寺?”

    余斐儿眼神飘忽,“这…这我也不知。也可能她是听了流言才…”

    郑夫人打断她,“看来余姑娘当日不在青云寺,那婢女也不曾去过。但我确是实实在在在青云苏亲眼看见的。”

    若是余姑娘不信,不如我休书一封,向青云寺求证一番。宋姑娘为青云寺寻回舍利,想必这点忙他们不会推却。

    余斐儿慌了。哪有什么婢女,她哪里听过什么流言,这都是王清妍教她的。如今她被连连逼问,进退两难,真是后悔死了。

    不过,今日后悔地,又岂止余斐儿一个。

    .

    反正陆晚高兴坏了。但她憋住笑,仍是向郑夫人问道,“那看来宋姐姐才是那个有天命之女命格的人呀。 ”

    又转头看向余斐儿,“余姑娘,你刚才说得信誓旦旦,原来都是在说谎吗?”

    余斐儿实在接不住陆晚这样的直球攻击。事到如今,她已经惹得国公夫人不快,若是真将王清妍说出来,只怕她两头都讨不到好。

    万般无奈之下,她竟然…晕过去了。

    宋玉姝都要气笑了。这人算怎么回事,惹完了就跑,跑不了就晕?

    国公府的下人连忙上前将她扶到附近休息,又请来大夫给她查看。

    陆晚达到目的,心里的气愤也全消了。她招招手让宋玉姝俯身,小声道,“宋姐姐,这个余姑娘可真不行,几句话就晕倒了。”

    宋玉姝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真心实意道:“晚晚,谢谢你。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陆晚像个大人一样摆摆手,“宋姐姐,我就是见不得她们诬赖你。什么命格、克父克夫的,我母亲早就说过,这种东西只会耽误我们女子。可惜世人偏信,我们也无能为力。今日母亲提前走了,不然我定要找她帮我出气!”

    宋玉姝:“公主真是我们女子的典范!不过不需要公主,郡主自己也做到了!”

    陆晚:“嘿嘿!”

    无论今天的寿宴有多少意外和惊喜,总有散席之时。不过,女宾这边,除了个别人,其他夫人们无不尽兴而归。

    国公府隐秘多年的家宅旧事,王家嫡女、京城第一美人骤然失态,凭空出现的小官之女竟然是绝色美人,国公府即将认下一个干女儿。至于那个晕倒的余斐儿,甚至不够在这一场场大戏中单独分得一幕。

    可以预见,今日之后,便会有不少消息悄悄地在京城流转、酝酿、发酵,占据京城八卦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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