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达木看到从金城关驾马而来的赵长乾。

    便大笑起来:“如本王所愿,竟还是你这个老匹夫,今日你必死于本王刀下。”

    赵长乾沉声应道:“手下败将,有何资格叫嚣。”

    说完就策马挥剑朝阿古达木奔去。

    阿日斯兰见状立马拔刀率先冲阵,和赵长乾厮杀起来。

    赵长乾迅速反应过来,提腕抛剑,横剑于面,挡掉来者的截击。

    彼时,长空已经泛起鱼肚白,赵长乾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喘息半刻,只知竭尽全力地击杀北原军。

    金城关已然硝烟四起,战况危急。

    赵长乾连连攻击着挡在阿古达木面前的阿日斯兰。

    他剑气呼啸,剑招凌厉,好似蛇游。

    刺得阿日斯兰连连后退,一时之间竟招架不住,只觉四周仿佛被游蛇缠绕着,便堪堪闪身躲起来,慌乱躲闪间,已然乱了阵脚。

    此时赵长乾见机挑剑甩出凌厉的一招,直夺阿日斯兰腹部。

    千钧一发之间,那日苏飞身奔来,一刀荡开赵长乾的长剑,剑偏一分,却还是叫阿日斯兰腹部划破。

    刹那间,阿日斯兰吃痛躲开,不再冲在最前方。

    那日苏飞身接招上前,双刀旋出间,只见空气中的光破碎开来。

    他趁机矮下腰身,俯冲奔向赵长乾时,顺势接过旋转而来的弯刀,道了声:“得罪了!”

    便作势要向赵长乾的头颅砍去,赵长乾飞剑侧首,挡下这重重一击。

    那日苏嗤笑起来:“你没发现吗?你的兵都被打到城门口了。”

    赵长乾回望局势分神瞬间,那日苏突然飞刀上前,咬牙道:“你还在坚持什么!”

    话刚出口,赵长乾的左右臂膀均被那日苏刺穿。

    赵长乾一时吃痛闪身躲开,却叫赵轩心忧大喊:“将军!”

    那日苏笑得狰狞得意,又使出杀招。

    阿古达木见到赵长乾招架不住,便策马上前趁机准备拿下这老将。

    没曾想赵长乾只是虚晃一式,佯装不堪受力,见阿古达木上钩,赵长乾顺势扫荡开那日苏,提剑使出杀招,准备直取敌人首级。

    阿古达木一时间仰首躲避开来致命一击,却仍被贯穿腰腹,跌下了马,立马如野猪般嚎叫起来:“护驾!护驾!”

    那日苏听到后,飞身上前,嫌恶地救下了阿古达木。

    赵长乾奋力一击不成,抵挡间已渐渐力竭,逐步被逼至金城关门口,阵前已不剩多少兵力了。

    那日苏见状带兵围剿上来,但赵长乾和赵轩咬牙抵挡,二人拼尽全力,不肯让开一分。

    那日苏见状冷着嗓音:“你们中原人还真是死倔,给我上锤棍!”

    几百北原军闻令,拿起锤棍朝赵长乾落下,赵长乾顺势飞身躲去,但那日苏好似等的就是此时,抬手打了个手势。

    锤棍瞬间转变阵型,齐齐驾着赵长乾,让他动弹不得,只是刹那间,锤棍将赵长乾重重挑翻在地,赵长乾口齿已被染红,只得撑着长剑缓缓起身。

    此时,那日苏轻轻挥手,准备给赵长乾最后致命一击,只见排排锤棍准备砸向赵长乾间,赵轩飞身而来挡在赵长乾身前,死握着浸血的剑柄,抵挡着袭来的锤棍。

    却也只能抵挡一二。

    锤棍落在了赵轩的头颅上,只是瞬间,赵轩口中鲜血迸出,瞳孔散开,却仍不肯倒下,死死挡在赵长乾身前。

    可那日苏哪肯给赵长乾半分喘息的机会,赵长乾才借势起身间,锤棍便砸向他的腹背和头盔上。

    顷刻间,他胸骨断裂,五脏破碎,头盔掉落在地,血涌如柱覆面,染红了白发。

    眼下将军之势已成。

    但北原军却还是一个个小心翼翼地包围上前,慢身靠近,只唯恐成为这白发老将的刀下亡魂。

    没曾想,赵长乾竟以一人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局面。

    那日苏见北原军这幅做派,烦躁的提着长枪亲自上前,那些北原军见那日苏上前,这才敢跟上去。

    那日苏挥来长枪压上赵长乾脊背,北原军便一齐架上锤棍,压了上去,想压着赵长乾屈膝跪下。

    身上已有数百处伤的赵长乾,已是孤军无援,他却仍紧握长剑,宁死不屈,死咬着牙关的重喘着,讽笑起来:“夫死何憾有?蛮贼未除,恨无休!”

    说完,便见赵长乾目眦欲裂,满眼血红,咬碎牙根,二指拂过长剑,仿佛把神魂凝入这最后一剑,定要为中原除去眼前蛮贼,便见他挥着长剑朝那日苏的命门夺去。

    那日苏没能想到这剑势如此之快,闪身躲避间,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虽躲去要命一剑,但腰上却被足足贯入半柄长剑,只瞬间血珠四溢。

    霎时,排排锤棍再次砸向赵长乾的头颅。

    头颅已被砸碎,瞬间鲜血四溅,便只道这世间再无定远侯。

    那日夕阳残碎,如斑斑血迹,只见金城关门口,一银发裹着鲜血的银甲老将,双目怒睁,握着长剑死死撑着,宁死不屈。

    捂着伤口的那日苏咬牙撇开目光,看着这般费力才换来一个赵长乾身死关前,便阴沉着脸带着北原军踏上金城关。

    *

    冬风卷起红缨,仁治十六年除夕,金城关破。

    新岁未消旧岁恨,天地教人独潸然。将军只恨非年少,城前未能平北蛮。

    仁治十七年正月初二,京州收到八百里加急军报。

    敬仁帝悲愤的拍着龙案:“给朕彻查猛火油一案,抓到叛贼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得知赵长乾的死讯后,朝堂上的敬仁帝突然像是老了许多。

    悲愤间弯腰猛咳起来,端着杯盏的手都颤着。

    只能强压下来心中的哀恸,细细听着底下的大臣继续回话。

    一旁的大理寺卿上前:“启奏陛下,老臣觉得彻查猛火油一案虽是要务,但也不能把所有的皇商都抓了,此刻急需商队快速采集物资,以前或许不需要,但眼下北原兵力可不比昔日,光靠征集太慢了,接下来的潼城关可是咽喉之地啊!”

    一旁的大臣纷纷上前附和着:“是啊,皇上!”

    敬仁帝负手而立,声音肃穆:“皇商一案必须细查!各位难道没有清白之人推选吗?难道我朝尽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了吗?”

    一旁的杨同转着眼珠,见机站了出来:“定州范氏范睦守可担此大任,范氏曾为朝廷出过不少力,皇上您是知道的,而且范氏身世清白忠心耿耿啊!只不过范睦守正在孝期。”

    敬仁帝闻言抬眸,突然想到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了的定州范氏,范氏这几年的财力不容小觑,当年国库贫弱,要不是依靠了这些民商,自己‘敬仁’这两个字,恐怕无法从那些言官嘴里掰出来。

    大理寺卿见状上前跪拜道:“祈求皇上夺情范睦守,战况紧急,当不拘礼节。”

    敬仁帝撑着龙案沉声道:“拟旨,召范睦守进宫觐见!”

    *

    此时倚凤宫,林沅璟听闻战报,整个人恍惚起来。

    安福小心瞧着,忙上前搀扶着满眼悲痛步履不稳的林沅璟。

    林沅璟不敢相信的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战报,却依旧看到纸上分明写着‘赵长乾身死金城关’后,她慌乱间想赶去玄武大街定远侯府,未料长袖从檀木桌上划过,带倒天青釉瓷杯。

    瓷杯摔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叫林沅璟回过神来,想到当务之急是筹备物资,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

    便急忙唤来安福:“马上开匣!兹要是能用的都拿去前线,衣服首饰都换成便于流通的银钱!”

    安福忙搬来宝匣。

    宝匣内都是林沅璟的一些珍宝积蓄。

    林沅璟仔仔细细地清点着金银,却屏着气,哽咽起来,双目早已通红,泪眼模糊。

    安福心疼地上前握着林沅璟颤抖的手:“公主!公主!停一停,冷静些。”

    林沅璟沉了沉疲惫含泪的双眼,突兀的看到了盒子里的清夜争辉珠。

    盯着散发幽荧的清夜争辉珠,林沅璟似乎想起什么,低语轻问:“这次负责采集军需物资的,是定了哪个氏族?”

    安福疑惑地回道:“公主,听说这次是安排的正是定州范氏范睦守,可是有何不妥?”

    听到范睦守的姓名之际,林沅璟心中莫名生出一些不安,只是皱眉未答,仍旧将清夜争辉珠清点了进去,在林沅璟眼中,再明亮的珠子,现在看来也只是华美无用,能换银钱才好。

    *

    定州范宅,范睦守正独自手谈,恰逢死局。

    看着白子已被黑子围困,他勾唇低语:“事已初成。”

    看来阿日斯兰的确是个可以合作的人。

    范睦守独自待在偌大的范宅,眼中恨意分明的想着:“如今新仇旧恨,待我慢慢清算,各位且珍重。”

    抬腕间,最后一颗黑子落下,白子满盘皆输,范睦守便起身看着范沧城的灵位,慢慢擦拭起来。

    “父亲,杏安这段时间要出趟远门,等我回来。”

    刚说完,门外尖细的嗓音传来:“范睦守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定州范氏,范睦守即刻进宫觐见,念居孝期间,可着素服,钦此!”

    周全英尖细的嗓音宣着圣旨。

    范睦守眼神黯淡,仔细擦拭完范沧城的灵牌,闻声也不着急。

    过了一会儿,才慢步出去跪拜接过圣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睦守将头沉沉叩拜下去,只见他一身素服,髭须已长满下颌,头发也随意的散在腰间。

    周全英见他这副模样,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又觉如此面圣,好像不妥,但念在范睦守身在孝期,就让他赶快上了马车。

    马车飞驰,范睦守在车上闭目盘算。

    阿日斯兰如果足够聪慧,应当好好利用这种鼎胜局面。

    此刻,应该马上赶到潼城关,给刚到潼城关的赵封延杀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谁也没想到赵长乾会败在金城关,但就怕阿古达木这般愚蠢且自负的人,还手握大权阻碍计划。

    范睦守心里在下着一局棋,此刻就看自己能发挥什么作用了。

    天刚擦黑时,范睦守到了皇宫,便一刻也没停的,被周全英领着去往前殿。

    刚上金水桥,范睦守就被一缕昏黄的烛光引着望了过去。

    冬风拂过,熟悉的甘松绕过鼻尖,风流佳人纤手捧炉。

    铅白色的襦裙意外的和他契合,想到此处,他暗暗轻笑,竟这般他们才能有些相配。

    不巧,烛火微晃间佳人好似满目哀愁。

    他的步伐将二人渐渐拉近,林沅璟的铅白褙子和白色大氅被风掀动,甘松愈发浓烈起来,缠绕着俩人。

    诱得范睦守紧盯那铅白,眼神耽溺,连步伐也沉溺起来。

    这叫他如何舍得放下,罢了,那就好生彼此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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