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一尊琉璃的佛像矗立眼前,沈应久久未曾移开眼。

    皇后笑道:“听武安侯夫人提及,你常常去龙门寺中祈福,这尊佛像就当是哀家送你的嫁妆,也算是哀家替着英儿谢你。”

    寒夜笼罩着静谧的湖边,一个身影静静伫立,他身着一袭月白绫罗长衫,衣袂在夜风中轻轻拂动,没有披风在身上,略显单薄的身影在这冬日凛冽里,透着几分孤清。

    “大公子独自在这里,是有何伤感之事?”

    一道温润的男声忽的打破了宁静,晏淮侧头看去,正见着穿着一身狐裘大氅的人立在不远处的地方。

    晏淮看了眼男子的四周,并未见着什么侍从跟着,才道:“大皇子怎的一个人在此处?”

    谢陵手上端着烧的热乎的暖炉,朝着晏淮走了过去:“殿里面不自在,便出来透透气,不正好遇着大公子?”

    谢陵说着,身子便猛的咳嗽了起来。

    晏淮皱着眉道:“殿下身子羸弱,外头凉,还是去殿里休息的好。”

    谢陵自小便身子不好,一年里有八个月差不多都病着,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的药味,也就不常在宫里走动。

    谢陵与着晏淮站在一处,望着湖面上泛着的灯光:“等过了今年,我便要去封地了,到时候再想要见这宫里的景色可就难了。”

    他说的话,不由得有些伤感。

    晏淮侧头朝着他看了过去:“我以为殿下是不想要在长安中待了,才求了陛下回封地。”

    谢陵笑道:“帝尊身子自近年关便开始不好,我这副身子骨,怕是经不住这波动,还是早些走的好,再留,可就晚了。”

    晏淮听着他的话,倒是没有再接。

    “咳咳。”

    谢陵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晏淮叹着气道:“我送殿下回去吧。”

    “也好。”谢陵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点着头道。

    “听闻二公子近来已经定下婚事?”

    “是。”

    两人并排走在道上,一句句的聊着。

    “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让晏二收心。”

    提及晏楚,晏淮的愁绪也散了些:“他的眼光不错,是个聪慧的姑娘。”

    谢陵斜眼睨着他:“这倒是可惜了,原本这聪慧的姑娘,该是你的,如今却是到了晏二的手上。”

    晏淮停住了脚步,不明的看向谢陵,他们定亲之事,除了两家之外无人知晓内情,可现下谢陵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或许这个大皇子,不像是认知的那般淡薄。

    “殿下是何意?”

    谢陵瞧着他微微一笑:“若是大公子喜欢这个姑娘,我可以帮你一把,算是答谢当年你的恩情。”

    “什么?”

    晏淮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陵朝着他近了一步道:“当年我于宫中落水,我知是你救的我。”

    要不是当年晏淮入宫正好遇见自己落水,怕是自己早就已经死了。

    晏淮沉声道:“我不知道殿下再说些什么,殿下慎言。”

    “你怕什么?”谢陵倒是不在意,自顾自地道,“你不曾对旁人说起过我落水,也没有说过救我,你还是怕,我是想要自戕?”

    “谢陵!”晏淮难得出声唤着他的名讳,这已经是大不敬的罪过。

    谢陵收回自己的眼,没有在意他的直呼其名:“当初我也是真的想要死,这样活着太过憋屈,还不如死了痛快。”

    他虽是大皇子,可生母是帝尊在府邸时宠幸的婢女所生,根本就不喜欢他,甚至有些厌恶,生产那年母妃难产而亡,留下了一生病的他。

    要不是因为晏淮救了他,也怕着自己要自戕的事情,会连累武安侯府,这件事情也不会了了。

    晏淮救下他之后就走了,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还是自己寻了很久才知道是他。

    “殿下既然这么想死,怎么现在又要去封地?”晏淮铁青着脸,说出的话有些冰冷。

    谢陵笑了一声:“死过了才知道可怕,如今只想要安稳的活着,若是有一日谢英待你们不好,你来楚地找我,定然会护你周全。”

    “你——”

    “大哥,你怎么在外头待着?”

    晏淮正想说话,却被正从殿内出来的晏楚给打断,晏楚走近了才发现谢陵也在:“大殿下。”

    谢陵朝着晏楚点着头,算是招呼:“你们兄弟慢聊,我先走了。”

    晏楚原是同人喝酒,而后才发现晏淮不在,连着身上的披风也没有拿,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没曾想却是见到了这样一幕,晏楚将着他的披风给他披上:“怎么遇上了大殿下?”

    晏淮摇头:“湖边偶然间遇见的。”

    “大殿下瞧着是与世无争,马上就要去封地了,他这时候要走,可以说是个明智之举,或许咱们以前都小瞧他了。”

    晏淮朝着他微微摇头:“说话也要注意着地方,慎言。”

    晏楚也就住了嘴,眼睛朝着身后的夜色里看了过去,晏淮见状不由笑道:“她还没回来?”

    晏楚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同母亲已经去了许久,心里是有些担心了。”

    “放心吧,皇后和姨母,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晏淮劝慰着。

    “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便见着一行人朝着大殿走来,正好是皇后等人过来,兄弟二人见状,便径直走了过去。

    晏楚目光只落在沈应的身上,沈应亦是见着了他,笑着朝他摇头,晏楚也就知道她没有什么事。

    “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二人行礼道。

    皇后笑道:“都起来吧,怎么不在殿里待着,还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某个人担心了,放心吧,吃不了的。”李婉直接道。

    “好了,咱们就先进去,也要让某人放心。”

    皇后带着人离开,就只剩下了晏楚和沈应两人在原地。

    晏楚开口道:“怎么样?”

    一见着他,沈应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你知道皇后送了我什么吗?”

    “什么?”

    “一尊琉璃的佛像。”

    除夕一过,长安便下起了大雪,整个城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过了十五以后,晏楚又开始忙了起来,

    又是春闱又是准备婚事,还要去国子监里,一时之间是分身乏术。

    尤其是帝尊身子骨是越来越弱,连着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朝中的气氛是肉眼可见的沉重。

    只是沈应这时候也顾及不了什么,沈确即将要去参加春闱,她被沈家的事情吵得分身乏术。

    连着今日去雅阁的事情,已经推迟了三回。

    “姑娘,舞姑娘那边已经又派人来请了,今日可要过去?”

    沈应点头道:“去,叫明理收拾一下,同我一起,你们二人留在府中。”

    自从刘明理被诬陷一事后,沈应便将他们迁出了府内,刘伯起初还不愿意,直到沈应说着,她要将所有的家当全部带入武安侯府时,才送了口。

    免得到时候沈家又要将人给留住,坏了她的婚事。

    沈应知道,武安侯府不会要她的东西,也就随意让着刘伯去处理。

    沈应刚想出门,就被着沈慧拦住了去路:“我不管,今儿你一定要将着佩儿给我交出来,不然哪儿也别想去。”

    刘明理在府门口等着她,此时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沈应冷眼瞧了她一眼:“佩儿?她如今算是我的人,你将她要回去,不觉得膈应吗?”

    沈慧脸色微变:“你别管我,反正她自小是跟着我的,跟着我总比你强。”

    “笑话,你不是去找过她了?怎么,她不愿意跟你回来,你又将主意放在我的身上,要不是你们逼迫她,她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这时候你又来装什么好人,沈慧,你恶心不恶心?”

    “还不都是因为你,跟着她胡言乱语,不然她早就跟我回府了。”

    沈应心里亦是生气了:“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是你不顾女子的清白让她胡乱攀咬明理,你明知她有婚约在身,依旧是不管不顾,明知她夫家为了这件事情不会再要她,却让着她还要抱着希望,如今好了,她跟着我,我花钱让她不受委屈,你倒好,还将着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沈应懒得再和她说话,真是多待一刻都觉得晦气,转身就要离开。

    “你别走。”下一刻,沈慧抓住了沈应的臂膀,拉住她让她别动。

    沈应这回是真的恼了,还没开口,就见着一块细小的石子,闪过眼皮子底下,快速的打在了沈慧的手上。

    “啊。”沈慧吃痛,立刻松了手。

    一道暗色的身影,顿时落在了沈应的身边,一把长剑横在了她们之间。

    沈慧手上已是破了皮,微微发红,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人,不悦道:“你是什么人,在我家里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见云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武安侯府,二公子贴身侍从,不知沈三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的突然出现,让着沈应也是一愣,沈慧没有想到会是武安侯府的人,只怕要他来,也是晏楚的意思。

    沈慧对着沈应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有了武安侯府这个靠山,你就能高枕无忧了,你现在还没嫁出去,跟我走着瞧。”

    沈应没打算理沈慧,倒是诧异见云为什么来这里,可见着附近倒是没有见着晏楚的人。

    见云见状不由好笑:“他不在这里。”

    要是晏楚在,怕是刚刚要自己出风头了。

    “那你来是?”

    既然晏楚不在,那他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沈应不明白。

    见云沉了脸色道:“黑风寨来了消息,说是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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