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秾和太子大婚这一夜,上京被一伙土匪攻破了,还没拜完堂,太子宗云骞便急匆匆的丢下她,持剑杀贼去了。

    太子败了,没多久东宫也沦陷了,姜秾这个准太子妃成了土匪头子连山王砧板上的鱼肉。

    此刻,姜秾身上的喜服被撕扯下来,凤冠歪倒在地,她衣裳单薄被肥壮的连山王抵在朱红的柱子上。

    男人双手按着她的身子,一双凶悍的眼睛冒着绿油油的光:“整个皇族都被本王屠杀干净了,这天下已是本王的天下,你若乖乖服侍本王,将本王伺候舒坦了,本王让你入宫当娘娘,继续过穿金戴银,荣华富贵的日子。”

    说着,他的手钻进松散的喜服中。

    “别碰我!”姜秾一阵恶寒,抬手扇了连山王一巴掌。

    “贱人,你敢打本王,本王掐死你!”

    连山王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掐紧她的脖子往柱上一撞。

    姜秾被撞的头昏目眩,强烈的窒息感激发了她的求生欲,她拔过簪子想要去刺连山王的脖子,就在这时,一只羽箭射穿了连山王的胸膛。

    连山王的尸体仰天而倒。

    透过红色幔帐姜秾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挺拔轩昂,身上的银甲在红烛照映下,折射出迫人的寒光,从姜秾的角度,她只瞧见他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透着冷漠疏离的气息,但这已经足够让姜秾认出他来。

    是她的云骞回来了。

    姜秾鼻子发酸,赤着脚朝那人扑过去,不管不顾,一头撞入他的怀里,当靠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时,她所有的惊慌都消失了,她激动的落泪,“云骞,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宗焱杀得赤红的眸子垂下来,看着怀里柔弱纤细的女人,她身上的喜服松松垮垮的披着,露出细白的双肩,和修长的雪颈,随着她的哭泣声,酥软的身子在他怀里轻轻的抖动,他绷着俊脸,她刚才唤他云骞?她以为他是昭国太子?这女人,眼神怎么如此之差?

    “你看清楚了,朕是谁?”

    姜秾一听这声音不对,匆匆擦了下眼泪,仰头对上男人凌厉逼人的视线,下一秒,她吓得赶紧松手,身子连连后退。

    不,不是云骞。

    适才她瞧着他的身形实在和云骞太像了,一时没仔细辨认,便朝他扑过来,此刻看清他的脸,发现他只是和云骞有三四分像,甚至这张脸更为深邃俊美,五官如琢如磨,明明貌若谪仙,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压。

    被他这样看着,姜秾有种遍体生寒之感。

    无他,她抱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被皇室驱逐的烈王,也是如今魏国的国君宗焱,他是太子的皇叔,今上的十六弟,圣宗的幼子,她父亲曾给他和其他皇室子弟授过课,第一见她,是在父亲的院子里,他和几个皇子一同听学,对她父亲提的问题总能对答如流,那时,父亲看他的眼神里充满忌惮。

    最后一次见他 ,是在十年前,姜秾曾在马车里远远瞧了一眼,彼时他已有十五,身姿笔挺如松,天生贵气,那张脸更是让人惊艳无比,她在街上打马而过,两旁的女子羞涩的往他身上掷荷包,以至于多年来她一直记忆犹新。

    “皇……皇叔。”

    姜秾语无伦次的叫了声,又抬手慌忙拢了拢自己身上披的喜服。

    皇叔?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讥诮扬唇,“别叫皇叔,朕可担不起。”

    说着,他手里那把血迹未干的长剑指向姜秾,剑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姜秾被迫仰起头来。

    姜秾本就生的极美,今日大婚,脸上又上了妆,香腮红唇,一双明媚的眼睛里浸着水光,乌发凌乱的垂落下来,有种狼狈又逼人美艳。

    即便宗焱恨她,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张脸长开后,越发的惊心动魄,迷的无数男人前仆后继的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上。

    看她这陌生的神色,显然并没有认出他来,这样最好。

    宗焱冷嘲道:“水性杨花。”宗云骞刚死,她又有了新的男人。

    刚才她差点被玷污,如今又被辱骂,姜秾气的满脸通红,“什么水性杨花,皇上要杀便杀,何必如此羞辱我?”

    看她愤怒的样子,宗焱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装什么装,当年在扬州她不是也如此背叛他?用完他之后,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要她的命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到让他觉得没意思。

    “你不是喜欢男人么?朕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能取悦朕,朕便饶你一命。”

    姜秾愣了一下,见宗焱目光放肆的在身上扫动,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她脸色煞白的攥紧手心,他将她当成什么了?为了活命就做出这等没尊严之事?

    “姜秾宁愿死,也不做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她愤然的说完,闭上眼睛等待头颅落地。

    云骞死了,她心如刀割,这般随着他去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宗焱意外,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像是作假,她真的宁愿死,也不会放低姿态也讨好他。

    莫非是想跟宗云骞做一对“亡命鸳鸯”?

    他偏不成全她们。

    姜秾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宗焱动作,她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她。

    宗焱冷声道:“朕与你父亲有血海深仇,如今你父亲出逃,正好留下你来替他恕罪。”

    她知道皇帝为何如此憎恨她父亲。

    景隆二十八年,圣宗驾崩,今上登基,烈王和青妃被指谋反,今上下令将他们母子二人处死,在青妃母族的庇佑下,两人才侥幸逃过一劫,从此流亡北地,七年前,他仅靠五万人马就平定北境各部落之间长达三十年的战乱,从此名声鹊起,被北境的将士们奉为神明,今上要求他交出北境兵权被他拒绝,又派兵围剿他,他击退昭国大军后,拿出圣宗的遗诏,自立为帝,将北境从昭国分裂出去,改名为魏国,从此与昭国分庭抗礼。

    而当初那个指证他和青妃,害他们母子遭受苦难之人,正是昭国的宰辅,她的父亲姜徵。

    “不……我可以替父亲去死来赎罪。”她承认,她爹不是个好人,当初谋反一事,是父亲一手策划,因为圣宗有意传位给烈王,但烈王生性聪慧,虽然年少,却极有主见,父亲权欲熏心,担心他往后不好控制,便在圣宗死后,假传遗诏拥立赵王,然后制造烈王谋反的证据,以此诬陷他们母子。

    别说是烈王,她知道朝野上下,没有几个不恨她爹的。

    这些年她父亲把持朝政,皇上成了傀儡,就连立谁为太子,也要看父亲的意见,朝野上下怨声载道,渐渐地就有了讨伐他爹之人,这连山王就是其中的一位。

    他打着“除奸相”的名号,从甘州杀到上京,势要砍下她爹的人头,可惜,他辛辛苦苦忙活一场,现在全便宜了这位魏君。

    可她爹却是个好父亲,他将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宠爱着长大,现在能为父亲死,是她对父亲最好的回报,希望她死了,这些恩怨能一笔勾销。

    宗焱见她终于怕了,他冷笑,“让你就这么死了,岂非太便宜你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的生不如死,新仇旧账他们一起算,这都是姜家欠他的!

    看着他阴森的表情,一股冷意钻入姜秾心底,她打了个哆嗦。

    宗焱将长剑一撤,扭头冲外面大喊一声“来人!”两个士兵迅速走进来,上前拱手行礼,“皇上!”

    “将她捆了带回皇宫!”

    “是!”

    他转过身,披风扬起,大步离开。

    姜秾被两个士兵利索的捆起来,见她木然的站着不动,其中一个士兵推了她一把,“快走!”

    姜秾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咬了咬牙,忍着屈辱走了出去。

    刚跨出门槛,一股寒风刮过来,姜秾打了个哆嗦,抬头一看,只见夜空里大雪肆意飞舞,庭院内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刺鼻的血腥味让她脸色发白,扶着廊柱干呕起来,宗焱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去管她,他径直跨过尸体,翻身上马,随着他一声令下,士兵们跟在他的马后,整齐的从院子里走出。

    姜秾就像牲畜一样,被士兵拉着走在队伍的中间。

    进入皇宫后画面更加惨烈,说是尸山血海也不过分,在经过奉天门时,她仰起头,只见十来具尸体吊在上头,正中间的是皇帝的,两侧分别是皇后,太后,以及宫中的妃嫔,皇子,公主,几乎整个皇族,都被屠杀干净了。

    姜秾攥紧手心,强忍着泪水没有掉下来,那云骞呢?难道云骞连一具尸体都没有了?

    姜秾的心里抱着一丝侥幸,目光在死人堆里搜寻着,赫然看到一具尸体被长枪钉在城墙角落,他已经被箭射成了筛子,衣裳也辨认不出本来的颜色,可姜秾看到他时,心口却仿佛被一只大手扼,疼的不能呼吸。

    她飞快的挣脱牵着她的士兵,提着裙子朝那具尸体跑去!

    “她跑了!快追!”

    人群里,也不知谁惊呼一声,前行的士兵纷纷停下来,回头看着姜秾,宗焱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勒马转身,正好看到冲天火光里,一个娇小的身影踩着尸体朝前方奔来,满头青丝在风里飞舞,她的眼睛看着前方,苍白的小脸上满是凄然之色。

    宗焱皱了皱眉,他猛的一拉马缰绳,调转马头。

    “停下!”宗焱怒不可遏的朝着奔跑的姜秾呵斥一声,姜秾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不顾一切往前冲。

    冲天火光里,宗焱俊美的脸阴沉可怖,他举起袖箭,对准她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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