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场面有些混乱,闹出的动静太大,甚至引来了孔羽卫。

    赫暨的嚣张做派仍没有收敛,菱纱冲上前想跟赫暨拼了,好几个侍卫合力才拦住。

    直到学堂大门再度进来一行人。

    为首的青年头戴暗金发冠,坠青绿翎羽,眉目端正,身侧跟了个身着红衣的俊美男子,手里摇着把折扇,仪容俊逸。

    一个威严一个潇洒,很是惹人注目。

    “见过都泽世子,孔宣世子。”

    劝架的孔羽卫松开动作,转身面朝二人。

    青绿翎羽,乃是孔雀王庭的象征,一旁摇着折扇的俊逸青年,自然便是朱雀王族的王世子孔宣。

    朱雀王君与君后伉俪情深,不曾有侧室夫人,鸟类子嗣孕育艰难,只得孔宣一子,养得精贵,直至成年才送出王庭来。

    甫一露面,便艳惊四座。

    多年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朱雀一族,竟出了个不世的天才。年长的族老更是评价,世子有先祖遗风。

    孔宣世子将手中折扇一合,上前打起圆场。

    菱纱见了都泽立刻收敛了怒火,站在一旁冷眼相对,赫暨也看在孔宣的面子上歇了气焰。

    解决完两位正在气头上的祖宗,一行人方才注意到头上挂了彩的凤姜。

    摔倒后菱纱便着人将她扶了起来,她顺势倚在书桌旁看了一会儿热闹。

    闹剧渐歇时察觉到一道视线隐秘地注视着她,敏锐地朝视线源头看去,那头却只站了都泽孔宣几人。

    都泽被人群簇拥着朝她走来,紧皱着眉头,步伐急促:“九妹伤势可有大碍?”

    总算是想起她了。

    凤姜很乖觉地回答道:“多谢大哥关心,只是皮外伤,无碍的。”

    她如今顶着菱叶的皮,长兄的好友犯了事,她作为幼妹怎好苛责,只能低眉顺眼把七分的痛说成三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足长兄的面子。

    都泽紧皱的眉头松开,眼里似有欣慰,也顺着凤姜给的台阶下,“赫暨他一时冲动,九妹莫要见怪。”

    菱纱在一旁冷笑,“一时冲动,一时冲动使出了全力,若不是菱叶替我挡了一下,他赫暨今天怕不是要了我半条命。”

    都泽慈爱欣慰的神情裂开一条缝,赫暨闻言又要上前,被孔宣拦住。

    “消气消气。”

    孔宣手持折扇挡在赫暨胸前,带着笑劝慰:“你二人都少说两句。”

    孔宣因着与都泽交好,与赫暨也算是相熟,通常赫暨唱红脸,他便唱白脸,因此在书院中的名声很是不错,也颇得夫子喜欢。

    寻常学子就算心里有怨,大都看在他的颜面上也不过多计较。

    偏生菱纱是个不依不挠的主,连孔宣一道捎带上,讥讽着开口:“你拦他作甚,我倒要看看他在我孔雀一族的地盘上敢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同时也不忘调转枪口对准都泽,“菱叶被欺负了,大哥不帮着自家小妹便罢了,怎么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向着外人?”

    骂得好!

    凤姜在心里替菱纱鼓掌,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终于也教旁人领教到了。

    “三妹这是什么意思?”

    都泽横眉相对。

    眼见一群人又要吵起来,凤姜赶紧抓住个空隙从后门溜了出去,躲到学堂外一颗大榕树下。

    通畅归通畅,仇还是要报的。

    凤姜自诩品行高洁堪比君子,凡间有句话说得好,此仇不报非君子。

    此次不让赫暨脱层皮,她就是小人。

    凤姜掏出一只纸糊的青鸟,这是她匆匆离开凤麟洲时茭白交给她用于传信之用的。

    她行踪隐秘不欲旁人知晓,青鸟单向联系茭白,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少君凤姜行踪几何。

    细细回想了赫暨在书院的所为作为,凤姜往青鸟中注入一道神念,再三嘱咐茭白务必要添油加醋地一一讲与麒麟王君,必要时可以连唬带吓地威胁下,若不把他宝贝儿子带回去好生惩治,来日凤君必然登门拜访,亲自教授他育儿之道。

    她很聪明的借了凤阙的由头,隐去了自己在其中的角色。

    抬手抛出,纸片瞬间化为一只活生生的青鸟,回头朝她啾啾地叫了两声便振翅飞走。

    碧云书院为防学子斗殴,严令禁止动用仙术,在方圆十里地都布了法阵。

    触动了法阵,额间的伤口隐隐作痛,凤姜预备回小院处理一下,走出梧桐树的阴影转入回廊中。

    学堂后侧是一池清浅碧水,池中有鱼儿游过,两侧楠竹密簇,池上朱廊黑瓦曲折而过。

    她顺着长廊几拐几拐,穿过一扇月亮门,在拐角处被拦住去路。

    来人是一个俊俏的郎君,形容风流,眉间一处火红的云纹,双手抱胸半靠在廊间。

    孔宣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她也出了学堂。

    长廊还算宽敞,平日里常有三五学子成群经过,容纳三名男子并肩行走不是问题。

    不知孔宣是吃错了哪门子药非要挡在她面前。

    凤姜不欲搭理他,一边说着“借过借过”,一边从男子身旁绕开。

    不料正要错开身时,男子张开长臂,拦在她身前。

    “九公主走得好快,我欲去寻你时,学堂中已没了九公主的踪影。”

    感受到侧边一道灼热的视线,凤姜转过头,对上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眼里打量的意味很明显。

    平心而论,这人也算得上是生了一副好颜色,眉目之间更多的是风流意态,少了几分男子的硬朗,一双眼好像看谁都深情。

    凤姜向来钟爱好皮囊,单对着这张脸,是不排斥的。

    可惜俊美郎君是只朱雀。

    她与朱雀有仇。

    孔宣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注视着她:“九公主,赫暨他今日冲动了点,还请九公主莫与他一般见识。”说着伸出手:“这是我族内上好的伤药,还请九公主收下,额间的伤口若是不尽快处理,恐会留疤。”

    好像很有歉意的样子。

    但凤姜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瓷瓶出现在不同的学子手中,被赫暨欺负过的学子不分出生高低,孔宣都会代为一一致歉,只是歉意里面掺了几分真,不好说。

    总之高贵的朱雀王世子肯低头与出生普通的学子结交,就足以见其性子温良随和。

    这样随和的性子,任谁看了,都讨厌不起来。

    与她曾经养在身边的那只朱雀,何其相似,也是这样的纯良,这样的无害。

    就是被那样的纯良引诱,她犯下了一个此生都无法原谅的错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凤姜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神。

    “无碍,多谢世子关心。”

    盯着男子发间振翅欲飞的朱雀发冠,不由得想起往事,太阳穴跳的厉害,额上伤口火辣辣的痛。

    凤姜转身往反方向走,还没走出两步,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猛地转身一个后撤步拉开距离,男子的手刚触上她右肩,便扑了个空。

    她转身时用了点巧劲,孔宣将手收回,一边揉着被震痛的手腕一边抬眼看她,仍旧笑着,“九公主这是做什么,在下并无恶意。”

    凤姜当然知道他并无恶意,只是她实在不喜陌生人的触碰。

    “习惯使然,世子日后还是不要一声不吭就靠近我了,很危险。”

    不是来送药的吗,那刚好。

    她指着孔宣手里的瓷瓶道:“正好世子有药,朱雀王族的自然是药效极好的,就用这药赶紧处理一下手腕的伤吧,权当是我给世子的赔罪了。”

    孔宣露出受伤的表情,有些无奈:“九公主好聪明,这一招借花献佛使的好,就是借我的花稍微失了诚意。”

    说着慢慢靠近她,叹了口气摇摇头:“在下一片好心,九公主不接纳便罢了,还出手伤我。”

    一幅被她欺负了的样子。

    凤姜有些晃神,不知为何,面前这人总让她回想起她从前养在身边的那只小朱雀。

    小朱雀还待在她身边时,每每被欺负了,便会委委屈屈地飞回她肩膀上,凤姜不问,它也不说,只是有些落寞地舔舐自己耷拉着的羽毛,她只要抬起小朱雀低着的头,便能看见一双泛红的,泪光破碎的眼。

    小朱雀受了委屈,不会主动说,得要凤姜细细去哄,才会慢吞吞地说出来,末了还要拿自己的头去蹭她,劝她不要太生气。

    不过那都是小朱雀化形之前的事了,她那时也是愚钝,竟始终没有想过,她向来以护短出名,怎么会有那么多没眼力见的往她枪口上撞,去欺负她的小鸟。

    后来终于想明白了,却也晚了。

    “九公主?”

    凤姜回过神,她现在不是少君凤姜,而是九公主菱叶,眼前人是孔雀一族的王世子,并非她的故人。

    五万年来时光流转,沧海桑田,连神族之首的位子都换了人坐,故人恐是早湮没在浩如烟海的岁月当中。

    男子注视着她,眼里带着试探,“九公主方才在想什么,竟想得出了神。”

    凤姜勉强一笑:“没什么,突然想到还有要事,菱叶便不与世子多聊了。”

    她确实还有要事,今日本计划早早去小院抄完书早点离开的,与流景同处一地一下午总觉得如坐针毡,她是有些受不了的。

    也因着思考抄书的事,未捕捉到对面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话已说完,她也极尽客套,耐心几乎用尽,向孔宣点了下头,随即离开。

    她一动,身边的人也是一动。

    “你等等,这药……”

    察觉到男子意欲拉住她的手,凤姜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冷冷道:“我方才说什么来的,世子将我的话完全当作耳旁风么?”

    她握紧拳头:“你若再赶追上来……拳头不长眼,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扬长而去。

    绿色身影渐渐变小,消失在长廊尽头。

    红衣男子面上的柔和神情缓缓淡了下来,自嘲般地摩挲了下手里的瓷瓶,挑了挑眉,眉间一道火红色的云纹印记一闪而过。

    “她真的不要……”

章节目录

杀死未婚夫之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吃我两刀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吃我两刀并收藏杀死未婚夫之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