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开了。
方入夜，殿内灯火通明，新燃起的香炉中，袅袅香烟氤氲，模糊了案几后那人的模样。
但走近了看，但见那人模样清媚至极，一颦一笑皆是动人的风情。
金允鹿，不愧是血族精心培养的细作，神帝裴辛后宫唯一的妃妾。
“我需要给您行礼吗？圣女。”金允鹿卧在美人榻上，一手枕在脑后，模样慵懒而美艳。
她看向了晏冰仪。
与其说是晏冰仪，不如说是乔拂媖。
血族圣女，乔拂媖。
与她一样，都是细作。
万年前，神魔大战。执掌兵权的血族大败，因而被驱逐出魔界。
离开魔界的血族无处可栖，日夜遭到各界追杀，甚至于被用作炼丹、双修。
作为圣女的乔拂媖一次一次向魔尊匡蓝求情，他说：“帮我打开魔界大门。”
打开魔界大门，所有魔皆可倾巢而出，再度与神界一战，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
那得集齐上古五神器，女娲石，轩辕剑，伏羲琴，玄水镜，仙珠扇。
伏羲琴已经落入乔拂媖手中，神界有轩辕剑。乔拂媖最后一次见匡蓝，答应了他的要求，且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我要深入九重天。”
她得成为第三个细作。
任务格外艰难的细作。
夺取五神器、杀掉裴将鹤。
匡蓝修为极高，封印术修炼极佳，一个咒印轻易封印了乔拂媖的腾蛇真身与极为高强的火系修为，将她变成平平无奇的天鹅与木系。
“另一位呢？你不去见见？”金允鹿又问。
乔拂媖将宫灯放置于案几上，寻了个地方坐下：“按照如今的身份，你还算是我的庶母呢，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金允鹿支起身子：“几千年了，这还是您第二次来见我，另一位，您是没找到？”她凑近了乔拂媖，“我可以给您些提示。”
乔拂媖唇边隐隐含一丝笑意，“我未必就如你所想的那般蠢钝。”
金允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一直很好奇，您作为晏冰仪，是个什么感受呢？”
“你作为裴辛的妾室，九重天的金夫人，又是什么感受？”乔拂媖反问。
金允鹿道：“你我都是侍妾，想来应该是一样的感受，不是吗？”
“为什么偏偏是大婚。”乔拂媖道。
“您不会生气了吧，毁了您的大婚，”金允鹿惊讶，“大婚当日，众仙云集，个中有修为高的不好控制，修为低又愚蠢的如蛇仙一辈，若是把握不住这个机会，来日他飞升上神可就不好办了，您不会真的把这次大婚当真了吧？”
“怎么会。”乔拂媖不甚在意道。
似是嫌殿内有些冷，金允鹿又抛了几块万熔炭，拍了拍手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乔拂媖喝了好几口温水，这才慢悠悠说道：“血族抢到了轩辕剑，神帝必然派裴将鹤去寻找余下神器，只怕也会追查血族，但动静不会太大。”
“裴将鹤如若真的离开九重天，我会跟着他，确保万无一失。”
金允鹿问：“需要拖住文珍睦吗？”
乔拂媖细细思量了一番，道：“不用。”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留着文珍睦，一定能找到女娲石。
金允鹿点点头，又问：“大婚当日，您就这么放太子殿下走了？”
乔拂媖似笑非笑：“我不放他走，哪抽的出身来见你啊，再者，若你当时是我，除了放他走，你还能如何？”
金允鹿压低了声音：“若以我的本事，定然缠得这男子欲罢不能，叫他们离了我便活不下去。”
金允鹿也被下了封印，却只是隐去魔气，而非修为真身。
她修为本就不高，但修行的法子却格外独特。
“区区二尾的白狐，吸食男子精气，竟也开了灵智，有你如今这番造化，”乔拂媖道，“得亏你行事不张扬，否则有不少妖物修行都要效法你了。”
乔拂媖虽说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但于此事上到底还是有几分羞涩。金允鹿这一席话叫她险些没一口水喷出来，因而乔拂媖也不乐意她心里痛快。
只见金允鹿冷了脸色：“圣女是腾蛇，生来尊贵，不用挖苦我，没多久我也能修出第三尾。”
果然，这裴辛不愧是神帝，金允鹿只在他身边待了短短千年就快修出第三尾了。
乔拂媖心里如此想，面上却不显：“你可有打听到有关神器之事？”
金允鹿不知从榻上何处掏了本书出来，乔拂媖一眼扫过去，险些又是一口水喷出来——那竟是一本春宫图！
金允鹿古怪的看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懂总是要学的。”
靠双修吸人精气修行的狐狸精，侍奉神帝多年，说自己不懂。在厚脸皮这方面，乔拂媖甘拜下风。
“我的任务又不是找神器，只是让我想法子杀了裴辛，所以没怎么打听，不过女娲石，你倒是可以从文珍睦入手。”金允鹿道。
乔拂媖不愿再瞧上她一眼：“这还用你说？我早在第一眼见到文珍睦，就知道她一定能帮我们找女娲石。”
金允鹿的案几上没有书卷、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大多是一些绘有各种图案或风景的纸绢。甚至于还有不少胭脂水粉，有些落到纸绢上，晕染开一大片光华。
“杀他，你以为很容易吗？”乔拂媖问。
金允鹿的屋子里很香，乔拂媖本是行事极细致的人，在各方面皆有涉猎。可即使她细细分辨了半晌，竟也闻不出来，那馥郁的究竟是什么香，索性放弃了。
只要害不着自己就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乔拂媖以为她睡着了，正要离去时，才听到榻上那人开口：“对我们来说，杀一个人容易，只需要修为高，或者取得对方的信任，可爱一个人却难，二者凑到一块，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大难事。”
“圣女，你可千万不要动心啊。”
金允鹿的话只让乔拂媖惆怅了短短半日，没过多久，她就抛之脑后了。
乔拂媖毕竟是个冷心冷情，与不少人厮杀过的人。
裴将鹤不在的日子，她就打理青宸殿，把那满院子的芙蓉照顾的愈发鲜艳娇美。只是芙蓉本不是她喜爱的花，于是便又栽了不少茉莉花下去，且颜色选的精巧，那与青色芙蓉相间的，竟都是紫色茉莉。如同翡翠间嵌入一颗颗紫珍珠，碧湖中落满紫花。
裴将鹤回来那日，小雨淅淅沥沥，从晨起便开始下，一直下到夜幕降临。乔拂媖向来不亏待自己，即使一人用膳，她也亲自下厨，几道热菜、几道冷盘，甚至还有四色点心和新沏的茶，绿意看了都不免咂舌。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归来，您这才刚成婚，就……”绿意望了望雨幕。
乔拂媖倒是自在：“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绿意真急了：“那公主可是和他一起去的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真要发生什么，我也拦不住啊。您说是吧，太子殿下？”乔拂媖听着逐渐放大的脚步声，缓缓回头，一眼望去便是那张眉眼秀致的面庞，一身劲装倒也不失英气。
半年未见，战场的厮杀与血战将裴将鹤磨练的更加沉稳，君子端方，芝兰玉树，雅正而不失锋芒。在乔拂媖眼里，他像刚出鞘的宝剑，却不会对她崭露锋芒。
至少现在不会。
“好耳力。”裴将鹤走来，径直走过了一脸惶然的绿意，后者在乔拂媖眼神示意下连滚带爬的走了出去。
乔拂媖适时添了碗热汤：“一转眼，这一年又快完了。”
“神生漫长，你若闲来无事，我可以带你修炼。”裴将鹤接过碗。
乔拂媖嗤笑，“我是木系，殿下是金火，怎么好带我修炼呢？万一殿下烧了我怎么办。”
裴将鹤摇摇头道：“我虽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话并非世人所理解的意思，却还是不得不拿这句话来骂骂你。”
她就爱旧事重提，偏偏裴将鹤是个自我要求极高之人。纵使当初为她输送灵力之时情况紧急，且暂且保了她一条命，但后来每次想起来，他都不免自责。
“殿下一去半年之久，不知与血族之事是否了了？”乔拂媖问他。
提起此事，裴将鹤面色不虞：“不过平手罢了，血族名将乔笙以一己之力几乎屠尽云海仙宗，另有许青寻天生擅毒，阿信与她暗中博弈多年，还未研制出解药。”
乔拂媖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的，乔笙算她的兄长，许青寻更是她的密友……不过，大家各行其是，顶多算是她们血族能人太多罢了。
乔拂媖又笑道：“殿下不许骗我，若真是打个平手，殿下何至如此不快？”
裴将鹤不答。
乔拂媖见状，眨了眨眼便是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殿下什么都不愿与妾说，妾也只是想为您分忧罢了，成婚日子本就不长，还许久未见……果真您已经厌恶妾了……”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也不过如此呀！”
原本以太子殿下的性格，该是不喜女子矫揉造作的。偏偏乔拂媖矫情至极，偏偏他乐得看她矫情。
或许是因佳人容色过盛，他对她生了几分耐心。再者，有些事情他本就要告诉她。
“别闹了，”裴将鹤一伸手，又把她揽入怀中，“七日后，我要离开九重天，去寻找剩下的神器。”
乔拂媖故作悲伤：“这么快又要走？”
裴将鹤道：“这次带着你。”
乔拂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很快又明白了什么：“公主也跟着？”
文珍睦要是不跟着，帝后绝不会允许裴将鹤只带着自己。更何况帝后估摸着与她打的是同一个主意，这花神之女先祖曾与女娲族先人有过姻亲，对女娲石感应力极强，最适合用来寻找女娲石。等女娲石落手，这花神后人想必也就该被送回北荒了。
裴将鹤本欲点头，又想起那女奴嚼舌根，“无甚大事，只有你能近身。”
乔拂媖也是这么个打算，况且就算有什么大事，她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跟在这两人身边。
二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几句，用膳完后就撤了小桌。
沐浴完，裴将鹤望着她于镜前随手挽了甫干的长发，一举一动之间，他都能直直望见这美人的绰约风姿。
殿内点了炭盆，是以乔拂媖衣着略单薄，只一身纱衣，层层叠叠却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其里头贴身的一抹水红色。乌发以玉簪挽就，一朵紫茉莉跃然发间，仿佛能让他闻到茉莉清香。新出浴的美人面上潮红未退，乌发红唇，美的令人惊心动魄，那一抹清香竟也带了些蛊惑人的意味。
烛火跳动，黄晕落在浅笑的美人面上，莹白光华，朦胧流动。
裴将鹤不免喉头一动，乔拂媖放了梳子一转身，便撞入他怀中。她惊呼，却未果，声音被人吞入口中。
“哎呀。”
乔拂媖好不容易挣脱：“殿下很喜欢吓人呢。”
裴将鹤把她抱怨的话语尽数咽入腹中，在她迷迷糊糊之时，难得柔情道：“晏妃也很喜欢，对吗？”
乔拂媖嗔怪的瞥了他一眼，就是这么一眼，彻底点燃了清心寡欲半年之久男人的火。
夜雨连绵，花枝颤曳。雨落时，娇花剧颤，若闻嘤咛之声。
三日里，裴将鹤日日待在青宸殿，乔拂媖也乐得陪他，顺便多听听前线事务。即使裴将鹤让她听见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乔拂媖却足以在心中过上百八十遍，从而进行新的打算。一时之间，二人竟寸步不离，朝夕相伴。
直至三日后，三人自九重天离去。
裴将鹤携乔拂媖共驾于坐骑翳鸟之上，后者直下看山河，见景象壮阔，心中愉悦。
“接下来去哪？”
“鸾城。”
方入夜，殿内灯火通明，新燃起的香炉中，袅袅香烟氤氲，模糊了案几后那人的模样。
但走近了看，但见那人模样清媚至极，一颦一笑皆是动人的风情。
金允鹿，不愧是血族精心培养的细作，神帝裴辛后宫唯一的妃妾。
“我需要给您行礼吗？圣女。”金允鹿卧在美人榻上，一手枕在脑后，模样慵懒而美艳。
她看向了晏冰仪。
与其说是晏冰仪，不如说是乔拂媖。
血族圣女，乔拂媖。
与她一样，都是细作。
万年前，神魔大战。执掌兵权的血族大败，因而被驱逐出魔界。
离开魔界的血族无处可栖，日夜遭到各界追杀，甚至于被用作炼丹、双修。
作为圣女的乔拂媖一次一次向魔尊匡蓝求情，他说：“帮我打开魔界大门。”
打开魔界大门，所有魔皆可倾巢而出，再度与神界一战，谁胜谁负，可就难说了。
那得集齐上古五神器，女娲石，轩辕剑，伏羲琴，玄水镜，仙珠扇。
伏羲琴已经落入乔拂媖手中，神界有轩辕剑。乔拂媖最后一次见匡蓝，答应了他的要求，且做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我要深入九重天。”
她得成为第三个细作。
任务格外艰难的细作。
夺取五神器、杀掉裴将鹤。
匡蓝修为极高，封印术修炼极佳，一个咒印轻易封印了乔拂媖的腾蛇真身与极为高强的火系修为，将她变成平平无奇的天鹅与木系。
“另一位呢？你不去见见？”金允鹿又问。
乔拂媖将宫灯放置于案几上，寻了个地方坐下：“按照如今的身份，你还算是我的庶母呢，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金允鹿支起身子：“几千年了，这还是您第二次来见我，另一位，您是没找到？”她凑近了乔拂媖，“我可以给您些提示。”
乔拂媖唇边隐隐含一丝笑意，“我未必就如你所想的那般蠢钝。”
金允鹿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我一直很好奇，您作为晏冰仪，是个什么感受呢？”
“你作为裴辛的妾室，九重天的金夫人，又是什么感受？”乔拂媖反问。
金允鹿道：“你我都是侍妾，想来应该是一样的感受，不是吗？”
“为什么偏偏是大婚。”乔拂媖道。
“您不会生气了吧，毁了您的大婚，”金允鹿惊讶，“大婚当日，众仙云集，个中有修为高的不好控制，修为低又愚蠢的如蛇仙一辈，若是把握不住这个机会，来日他飞升上神可就不好办了，您不会真的把这次大婚当真了吧？”
“怎么会。”乔拂媖不甚在意道。
似是嫌殿内有些冷，金允鹿又抛了几块万熔炭，拍了拍手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乔拂媖喝了好几口温水，这才慢悠悠说道：“血族抢到了轩辕剑，神帝必然派裴将鹤去寻找余下神器，只怕也会追查血族，但动静不会太大。”
“裴将鹤如若真的离开九重天，我会跟着他，确保万无一失。”
金允鹿问：“需要拖住文珍睦吗？”
乔拂媖细细思量了一番，道：“不用。”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留着文珍睦，一定能找到女娲石。
金允鹿点点头，又问：“大婚当日，您就这么放太子殿下走了？”
乔拂媖似笑非笑：“我不放他走，哪抽的出身来见你啊，再者，若你当时是我，除了放他走，你还能如何？”
金允鹿压低了声音：“若以我的本事，定然缠得这男子欲罢不能，叫他们离了我便活不下去。”
金允鹿也被下了封印，却只是隐去魔气，而非修为真身。
她修为本就不高，但修行的法子却格外独特。
“区区二尾的白狐，吸食男子精气，竟也开了灵智，有你如今这番造化，”乔拂媖道，“得亏你行事不张扬，否则有不少妖物修行都要效法你了。”
乔拂媖虽说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子，但于此事上到底还是有几分羞涩。金允鹿这一席话叫她险些没一口水喷出来，因而乔拂媖也不乐意她心里痛快。
只见金允鹿冷了脸色：“圣女是腾蛇，生来尊贵，不用挖苦我，没多久我也能修出第三尾。”
果然，这裴辛不愧是神帝，金允鹿只在他身边待了短短千年就快修出第三尾了。
乔拂媖心里如此想，面上却不显：“你可有打听到有关神器之事？”
金允鹿不知从榻上何处掏了本书出来，乔拂媖一眼扫过去，险些又是一口水喷出来——那竟是一本春宫图！
金允鹿古怪的看她一眼：“这有什么，不懂总是要学的。”
靠双修吸人精气修行的狐狸精，侍奉神帝多年，说自己不懂。在厚脸皮这方面，乔拂媖甘拜下风。
“我的任务又不是找神器，只是让我想法子杀了裴辛，所以没怎么打听，不过女娲石，你倒是可以从文珍睦入手。”金允鹿道。
乔拂媖不愿再瞧上她一眼：“这还用你说？我早在第一眼见到文珍睦，就知道她一定能帮我们找女娲石。”
金允鹿的案几上没有书卷、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大多是一些绘有各种图案或风景的纸绢。甚至于还有不少胭脂水粉，有些落到纸绢上，晕染开一大片光华。
“杀他，你以为很容易吗？”乔拂媖问。
金允鹿的屋子里很香，乔拂媖本是行事极细致的人，在各方面皆有涉猎。可即使她细细分辨了半晌，竟也闻不出来，那馥郁的究竟是什么香，索性放弃了。
只要害不着自己就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乔拂媖以为她睡着了，正要离去时，才听到榻上那人开口：“对我们来说，杀一个人容易，只需要修为高，或者取得对方的信任，可爱一个人却难，二者凑到一块，那可真是天下第一大难事。”
“圣女，你可千万不要动心啊。”
金允鹿的话只让乔拂媖惆怅了短短半日，没过多久，她就抛之脑后了。
乔拂媖毕竟是个冷心冷情，与不少人厮杀过的人。
裴将鹤不在的日子，她就打理青宸殿，把那满院子的芙蓉照顾的愈发鲜艳娇美。只是芙蓉本不是她喜爱的花，于是便又栽了不少茉莉花下去，且颜色选的精巧，那与青色芙蓉相间的，竟都是紫色茉莉。如同翡翠间嵌入一颗颗紫珍珠，碧湖中落满紫花。
裴将鹤回来那日，小雨淅淅沥沥，从晨起便开始下，一直下到夜幕降临。乔拂媖向来不亏待自己，即使一人用膳，她也亲自下厨，几道热菜、几道冷盘，甚至还有四色点心和新沏的茶，绿意看了都不免咂舌。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时归来，您这才刚成婚，就……”绿意望了望雨幕。
乔拂媖倒是自在：“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绿意真急了：“那公主可是和他一起去的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真要发生什么，我也拦不住啊。您说是吧，太子殿下？”乔拂媖听着逐渐放大的脚步声，缓缓回头，一眼望去便是那张眉眼秀致的面庞，一身劲装倒也不失英气。
半年未见，战场的厮杀与血战将裴将鹤磨练的更加沉稳，君子端方，芝兰玉树，雅正而不失锋芒。在乔拂媖眼里，他像刚出鞘的宝剑，却不会对她崭露锋芒。
至少现在不会。
“好耳力。”裴将鹤走来，径直走过了一脸惶然的绿意，后者在乔拂媖眼神示意下连滚带爬的走了出去。
乔拂媖适时添了碗热汤：“一转眼，这一年又快完了。”
“神生漫长，你若闲来无事，我可以带你修炼。”裴将鹤接过碗。
乔拂媖嗤笑，“我是木系，殿下是金火，怎么好带我修炼呢？万一殿下烧了我怎么办。”
裴将鹤摇摇头道：“我虽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话并非世人所理解的意思，却还是不得不拿这句话来骂骂你。”
她就爱旧事重提，偏偏裴将鹤是个自我要求极高之人。纵使当初为她输送灵力之时情况紧急，且暂且保了她一条命，但后来每次想起来，他都不免自责。
“殿下一去半年之久，不知与血族之事是否了了？”乔拂媖问他。
提起此事，裴将鹤面色不虞：“不过平手罢了，血族名将乔笙以一己之力几乎屠尽云海仙宗，另有许青寻天生擅毒，阿信与她暗中博弈多年，还未研制出解药。”
乔拂媖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的，乔笙算她的兄长，许青寻更是她的密友……不过，大家各行其是，顶多算是她们血族能人太多罢了。
乔拂媖又笑道：“殿下不许骗我，若真是打个平手，殿下何至如此不快？”
裴将鹤不答。
乔拂媖见状，眨了眨眼便是两行清泪顺颊而下：“殿下什么都不愿与妾说，妾也只是想为您分忧罢了，成婚日子本就不长，还许久未见……果真您已经厌恶妾了……”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也不过如此呀！”
原本以太子殿下的性格，该是不喜女子矫揉造作的。偏偏乔拂媖矫情至极，偏偏他乐得看她矫情。
或许是因佳人容色过盛，他对她生了几分耐心。再者，有些事情他本就要告诉她。
“别闹了，”裴将鹤一伸手，又把她揽入怀中，“七日后，我要离开九重天，去寻找剩下的神器。”
乔拂媖故作悲伤：“这么快又要走？”
裴将鹤道：“这次带着你。”
乔拂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很快又明白了什么：“公主也跟着？”
文珍睦要是不跟着，帝后绝不会允许裴将鹤只带着自己。更何况帝后估摸着与她打的是同一个主意，这花神之女先祖曾与女娲族先人有过姻亲，对女娲石感应力极强，最适合用来寻找女娲石。等女娲石落手，这花神后人想必也就该被送回北荒了。
裴将鹤本欲点头，又想起那女奴嚼舌根，“无甚大事，只有你能近身。”
乔拂媖也是这么个打算，况且就算有什么大事，她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跟在这两人身边。
二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几句，用膳完后就撤了小桌。
沐浴完，裴将鹤望着她于镜前随手挽了甫干的长发，一举一动之间，他都能直直望见这美人的绰约风姿。
殿内点了炭盆，是以乔拂媖衣着略单薄，只一身纱衣，层层叠叠却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其里头贴身的一抹水红色。乌发以玉簪挽就，一朵紫茉莉跃然发间，仿佛能让他闻到茉莉清香。新出浴的美人面上潮红未退，乌发红唇，美的令人惊心动魄，那一抹清香竟也带了些蛊惑人的意味。
烛火跳动，黄晕落在浅笑的美人面上，莹白光华，朦胧流动。
裴将鹤不免喉头一动，乔拂媖放了梳子一转身，便撞入他怀中。她惊呼，却未果，声音被人吞入口中。
“哎呀。”
乔拂媖好不容易挣脱：“殿下很喜欢吓人呢。”
裴将鹤把她抱怨的话语尽数咽入腹中，在她迷迷糊糊之时，难得柔情道：“晏妃也很喜欢，对吗？”
乔拂媖嗔怪的瞥了他一眼，就是这么一眼，彻底点燃了清心寡欲半年之久男人的火。
夜雨连绵，花枝颤曳。雨落时，娇花剧颤，若闻嘤咛之声。
三日里，裴将鹤日日待在青宸殿，乔拂媖也乐得陪他，顺便多听听前线事务。即使裴将鹤让她听见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乔拂媖却足以在心中过上百八十遍，从而进行新的打算。一时之间，二人竟寸步不离，朝夕相伴。
直至三日后，三人自九重天离去。
裴将鹤携乔拂媖共驾于坐骑翳鸟之上，后者直下看山河，见景象壮阔，心中愉悦。
“接下来去哪？”
“鸾城。”